第十章 毒药
第十章毒药 微风卷走了些灰尘，绕着稀疏的篱笆飞去远方。 围绕着篱笆的青藤停止了摆动，耀眼的**铺在地上，散发着淡香。 篱笆围绕着简陋的茅屋与陡峭的山体相接。 周围是一片荒原，广阔的平地上杵着几棵细小的枯树。 茅屋与**是这片大地上少有的生机。 又来了一阵风，青藤、菊花随风轻摆，天空的云悠然的飘向天边。灰白色的太阳缓慢地下坠，夜晚就要来临。 茅屋的门吱呀呀着开启，一位身着深灰色粗布裙的女子走出了屋子，站在了不大的院子中。她脸上含着笑意，微微仰着头看着天空中那轮将尽的太阳。 一个黑点出现在了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点一点的靠近。 她收回目光，眯着眼睛看向那边。伸手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拉直卷曲的袖子和皱巴巴的衣角。 寒风一阵又一阵地吹着。 她缩了缩脖子，抬起手拉了拉衣领。 那个黑点越来越大，但在愈发黑暗的夜里始终那么模糊。 时间缓慢地在她身边走过，她一次又一次地整理自己的头发，自己的衣裳，摆上自己认为最真挚最美丽的笑容，一刻也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其实她不用刻意微笑，也不用整理那并不华丽，或者说干脆有些寒酸的衣服。她是美丽的，无论头发凌乱，还是穿着普通的粗布麻衣，她都是漂亮的。在她的面容和那柔软如丝的长发下，没有人会在意她是否高贵。 当月亮升上天空的时候，她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那个人也看到了她的脸，他一直都保持着节奏的脚步突然静止了一刻，那是怎样的一种美，让人无法在看到她的时刻，还去分心做别的事，哪怕是同时看着她和同时走近她这两件并不冲突的事。 然而她却失望了，长久的等待，等到的却不是想象中那张熟悉的面孔。 半个月前，他说今夜会回来。她从昨天开始就准备他最爱吃的菜，最爱喝的酒，把身上这件洗过上百次，灰色都有些泛白的布裙洗净晾干，只为了这半个月间的思念。但他却没有回来。 她在脑海中幻想过这种结果，有一天她等不到她想等的人。 茅屋孤单的靠着冰冷的山，风强烈的吹着她的长发。 她瞪大着眼睛期盼着面前的陌生人能够开口，让她知道她等的人只是暂时没有回来。 那人终于再次迈动了步子，他走到了离她五步之远，突然隔着篱笆跪在了地上，低着头，抽搐着鼻子。 她看到了有一滴眼泪从那人的脸上划下落在了地上，她也哭了起来，急忙交替着用双手擦着越来越多的泪水。 “不会的，我一定是看错了。那不是眼泪，就算是，也是激动的泪水，毅，一定又拯救了大家。” 那人抬起了满是泪水的脸庞，杂乱的胡须下那张裂开的嘴唇微微抽搐着。 她在原地晃了两晃，发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等下去了，也顾不得衣服是否没有展平，也不再注意自己脸上是不是挂着最美的笑容，一切都无所谓了。那个唯一有资格看到这一切美好的人都不在了，她的美丽有什么用呢。她瘫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泪水大滴大滴的砸在土地上。 那跪着的男人抽泣着，颤抖着声音缓慢地说：“凌……凌兄弟……他是个英雄……他为了大家……为了苍生……” “闭嘴！”她突然大呼着站起身子，摇着脑袋，长发在空中左右飘舞，如一个午夜的幽灵在月光下舞蹈，虚幻美妙，她说：“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那火鹰太厉害了……死的人太多了……他……我们没有法子……他吞了这些……”男子哽噎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了四粒泛着金光的药丸，“他忍着莫大的痛楚……对着火鹰大呼‘来啊，畜生……’那时他已受了重伤……” “那是什么？”她发疯似的推开简陋的竹门，快步走出由篱笆围成的院子，走到那人面前：“这是什么？”她眼中闪耀着金色的光，仿佛那些药丸进入了她的瞳子。 “毒药……”男人停止的哽噎，干脆的对她说道。 “毒药？”她眼神有阵恍惚，仿佛失去了焦距，脸上的悲伤也停顿了一刻，当那股悲伤再度挂在她美丽的脸上时，她开口说：“可以让我看看它们吗？”她伸出洁白的右手想要去拿。 那男人猛的抬起手，把那些药丸扔到了菊花丛中。 “他进入火鹰口中之前，托我告诉你，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他说完站起了身子，紧闭着双眼，两行泪在他脸上划下，“你要好好活下去，就像他在你身旁一样。” 她目光随着那四粒药丸一起看向了菊花，苦笑着重复着：“好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那男人看到了她盯着菊花丛中那些药丸的眼神，有些恍惚，却闪耀着异样满足的光彩，像是一些担心的事有了着落。他在脸上闪过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笑容，顷刻就没有任何的悲伤，仿佛那些伤心的泪水，为了惋惜英雄的逝去，已然流尽。 “请夫人紧记凌兄弟的话，要好好的活下去，无论有多么难过，都要继续好好活下去，就像他还在你身边一样。”那男人说完这些话没有等她回应就转身向黑暗中走去，就如来时时那样在荒原中一步一步迈着步子，最终彻底隐没在了黑暗中。 菊花丛中闪耀着夺目的金光，那四粒药丸的光彩仿佛染满了整个院落，连一朵朵菊花也闪耀着光彩，随着寒风摇曳着光华。 她缓步走到那些光亮处，弯腰把那些药丸拿在掌间。那些光在夜晚中更加刺眼，仔细一瞧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墨绿色，让整个药丸展现出了一些妖艳 “好好活下去……呵呵！”她对着虚空冷笑，眼角又淌出了一些泪水，“起初的誓言，说过要白头偕老，不离不弃，你叫我如何独自好好的活下去？” 她说完捏了一颗药丸塞到了嘴中，一种腥涩的感觉立马充满了她的口腔。她强忍着这丝异味用力吞下了整颗药丸。顷刻就觉得脑袋开始有些眩晕，天与地仿佛也颠倒了过来。她却笑了，笑的有些满足，只是眼中那些泪却没有停止。 “你当时也是这种感觉么？这种感觉好受，还是好好活下去更好受？是和你一起去容易，还是假装你还活着容易？” 她又吞了一颗药丸。腹中如火烧般难受，整个肌肤也被那丝温度灼烧着，她身体开始闪起光芒，金光透过肌肤呈现出粉色的光彩。 “你是否也是用这样的光彩来吸引那个畜生……如果你能见到这一刻的我，那该多好啊！” 她闭起了双眼努力使自己清醒，只是那些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使她不能够再想起那些不会再见到的脸庞。 她拿起第三粒药丸放在了嘴中，用舌尖轻轻的碰着它的表皮，她有些犹豫了，不是动摇了死的决心，而是想起了他们的孩子。这时从屋内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她猛的睁开紧闭的双眼，快速的奔进了屋子。 孩子在襁褓中挣扎着大哭，紧合着嫩红色的眼皮，眼泪从眼缝中溢出。 她强忍的强烈的眩晕感，摇摇晃晃的走到摇篮边，她发觉自己已有些看不清孩子的样貌，屋子的墙壁如摇篮一样摇个不停，那摇篮也一样没有停止过。她伸出手想要抚摸孩子的脸庞，却发觉自己已触碰不到那张可爱的脸。 她有些后悔了。 孩子不该这么小就死去。 但父母都不在了，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孩子又怎么可能会活下去呢？ 她有些矛盾了。 她张张合合数次越来越沉重的眼皮，来回打量着手心中最后一粒药丸和孩子已经模糊的脸。 孩子的哭声没有间断，一刻都没有停歇，仿佛都已有些嘶哑。 愿来世我们还能做母子。 这是她对儿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孩子突然就停止了哭泣，瞪大圆圆的眼睛，盯着她的脸。 她摸索着把最后一粒药丸塞在了孩子的嘴中。 泪水再一次喷涌而出，释放着她所有的痛楚。 在这个夜里，她的心碎了太多次，仿佛已经不会再痛。 在她眼中的整个世界变的无比黑暗，脑海中交替呈现着那些过往的美好，有他们起初的誓言，有他们相识时的青涩，有他带给她的自豪，有他们儿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喜悦……突然一切影像成了碎片，就像是水中景象，一圈一圈的消失……她倒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嘴角含着笑…… 婴儿又开始大哭起来，幼小的身体闪着微红的金色。 随后，一切安静了。 屋外的风吹拂着篱笆上的藤蔓交织着地面上菊花随着黑夜飞去远方。 月亮高高的挂在遥远的天边，看着世界上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一些灰尘落到了地上，几经起伏再度远去。 不远处的地方，一个身影正急速奔跑着。他那把散发着寒气的剑在夜里闪耀着白色的光芒，如灯火一般照耀着他的周围。 他已看到了篱笆，也看到了那些菊花。家，就在不远处。那里充满着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