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往事（2）

    “我出生在农村，可能穷人的思想固定的认为，农村人想要摆脱掉这层几辈子的身份，只有读书。只有读书才有出路，才能走出乡村。”

    “于是，我从小就听着长辈唠叨要好好读书，要考上大学，只有进了城，才能给祖祖辈辈争光，才能让爹妈过上好日子。”

    “说句老实话，小时候我也挺争气，小学的时候，功课是学校最好的，爹妈把辛辛苦苦面朝黄土背朝天劳作一年的钱给我交了学费，买了课外书，让我在学习上有最好的条件。”

    “那时候家里难得见一次腥，每次我回家，碗柜里的是剩菜剩饭，可我在家的日子，爹妈杀鸡杀鸭，给我最好的生活条件。我看见眼中，也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报答父母。”

    “小学，我是在村里读的，初中，我是在县里读的，县里读了三年，让我面对了外面世家的花花绿绿，说句老实话，那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懂，经得起诱惑，可上了高中，第一个月，我的成绩一落千丈，回家也不敢给爹妈说，怕他们伤心。”

    “我小学还一年读完，小弟出生了。家里的负担更重，可爹妈再苦，也不愿意苦了我们姐弟，初中还好，国家的九年义务教育让我读完了初中。我本来不想读高中的，想给家里减轻负担。可村里的长辈一个个踏破门栏给我家捐钱捐物，钱不多，零零碎碎的几十块，几块，也有给我家送来鸡鸭鹅的，也有送来积攒小半个月的鸡蛋，东西不多可却是朴实的乡亲们最醇厚的情谊。最值得我铭记的。”

    “于是，高中的第一年学费，我有了。”

    “城里的花花世界，超乎我的想象，我以县里最好的成绩考进市里做好的高中，在那里，我明白了许多许多，原来，世界不是我想的那么单纯。”

    “最让我难过的一次是我第一个月的生活费，放在寝室被偷了，我不敢声张，更不敢给家里人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家里的情况了。可能是农村人骨子里透露出的自卑吧，怕生，也怕人，第一个月，我连同一个寝室的人都认不完。根本不敢跟她们说话。”

    “钱被偷的那几天，我饿得两眼发昏，上课强打精神，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下课了跑到卫生间慢慢的灌了一肚子的冷水，上课听不见老师讲课的声音，全是肚子里哗啦啦的水声。”

    “我第一次怨恨，怨恨我为什么生在这么贫穷的家里，没有煊赫的身世，没有瞩目的爹妈。有些同学一天的零花钱当我一个月的生活费，让我羡慕，嫉妒，恨！”

    “寝室的几个同学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也可能是我半夜起来灌冷水吵醒了她们，第二天中午，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抽屉里多了一袋饼干，我没有吃，即便是我没拆开就仿佛闻见了诱人的气味。我爸妈教我，不是我的，永远也不是我的。我自己也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可我真的很饿。”

    “下午回寝室，我的床铺上摆了一桶泡面，上面压了一张纸条，说：‘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如果你愿意，帮我洗衣服，我请你吃饭。’，我很庆幸，遇上一个好人，她是我的班长，一个不漂亮，却十分耐看的女孩儿。我的床铺上摆了一件并不脏的校服，校服上同样有字条。”

    “那桶泡面，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等我使尽力气洗完衣服，两眼发昏的啃着泡面，我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快乐的感觉，这是凭我自己双手得到的。”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每天，不，每顿饭我都有了着落，有时候是一桶泡面，有时候是一袋饼干，或者从食堂打来的三块钱一份没有油珠子的饭菜。这是报酬，或者洗衣服，或者扫地，更甚者，让我帮忙写作业，考试作弊。”

    “靠着她们并不算光明正大的帮助，我度过了最艰难的一个月。后来我觉得，那一个月，我起码廋了十斤。第一个带头帮助我的班长后来对我说，我的钱可能是管理生活的寝室阿姨拿的，早上检查卫生，看见我枕头下的钱，便拿了。要说她为什么知道，因为她那天有事回寝室，刚好看见了，至于为什么不说，心想是几百块钱丢了算不得什么，免得得罪人。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不放在眼中的几百块钱，对我来说却像生命一样。”

    “因为这件事，让我产生了厌学的冲动，我觉得在学校比不得那些人，学习比我好的有，家境比我好的也有。我唯一自豪的学习也不再是我的自豪。我自认为低人一等，因为我是农村人，我是穷人的孩子，我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甚至不敢跟她们说话。于是，国庆节放假，我悄悄的回家，想要先斩后奏，说我不读了，要出去打工。可我刚走进家门，第一眼看见桌上摆的是一叠酸菜，几个发黑的馒头时，我哭了，然后不管爹妈怎样叫我的名字，我回到了学校，拼命的读书。”

    “第二次让我怨恨，是申请助学金，那些每天零花钱当我一个月生活费的学生都有，凭什么我没有？问老师，她回答说人家爹妈有能耐。班长悄悄告诉我，领了奖学金，助学金的，都是私底下给班主任送了礼的。得知这件事，我很恨，真的很恨！不是恨我爹妈，是恨同学，恨班主任，是很那些比我有钱的人！同时也让我下定决心，既然你不给我申请，那我自己去找主任，找校长。”

    “由于第一个月的情况，我成绩下滑很快，一落千丈，于是第二个月开始我拼命的学习，不懂的找老师，看书，做习题，早上天没亮，寝室的同学都还在睡觉，整个校园一片冷清，只有起早的食堂工人。我第一个去教室，同样，我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中午别人睡觉，我在学，下了课，我在学，就连吃饭，我也在学。”

    “第三个月的考试，我再次久违的登上宝座，老师让我上台谈学习方法，问我有什么心得。我是这样回答的：‘穷人的孩子，唯一的出路就是读书。当我贫穷的时候，我想的是怎样得到奖学金，助学金来维持我下个月的伙食费。为此，我拼命的读书，即使如此，我依然在为下一个月的生活费担忧，因为我从没有领到过所谓的助学金。’理所当然的，我的班主任换了。”

    “高中的生活，很苦，对我来说，更苦，比那些上百块钱一杯的咖啡苦了无数倍。当同学们在讨论名牌明星时，我在读书，在同学外出游玩时，我在打工，当寝室的两个女生半夜翻墙出去开房，我打着台灯在看书。我敢说，还有谁能比我更苦呢？高中三年，我没有一个轻松的周末，因为我要打工挣钱，为了养活我自己，为了不给家里增加负担，就算每顿吃着三块钱没有油珠子的饭菜或者吃着一块五一袋的泡面，比起父母那碟酸菜，那几个黑漆漆的馒头，又算得了什么呢？”

    “为了我读书，爹妈已经家徒四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