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穿越者与仙人的距离

    “那你是谁？”范慎终于冷静了下来，再次询问了他开始的问题。

    “你猜啊！”叶新的回答内容，依然还是那么出人意料，但语音却还是那样的悦耳。

    “是你帮助了二皇子？”不知为何，范慎的思维突兀地跳跃了一下，直接问出了一个不在他逻辑思维链上的问题。

    对他这个问题，叶新反而露出了笑容，而且笑得十分开心和诚挚；这就算是默认了范慎的猜测。

    这个无声回答，不禁让范慎沉默了；对方给出的回答，让他的思绪彻底到了尽头。他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的思维，竟能直接给出这么一个正确答案。然而这个答案，却非他的主体意识，通过逻辑思维推理后得出的结果，根本不在他的主体思维链上。所以就连范慎自己，也完全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继续思考下去。

    叶新静静的看着对方思考，等着他重新建立起新的思维逻辑链。

    仅仅片刻，范慎放弃了他的思考。他现在获取到的信息，杂乱而繁多，短时间内，根本无法以此重建一个新的逻辑推导结构。

    “神仙？”

    范慎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再次冒出了一个超出他正常思维链的猜想。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猜测。也或许是范慎下意识地一直觉得；这世间除了神佛，又有什么人，能够知道他的秘密呢？

    当他从叶新那简短的几句话语中，捕捉到他记忆中熟悉的世界感时。潜意识，给出了一个不属于他逻辑思维的答案。

    “唔，如果你说的是那种，玄之又玄，幻之又幻，完全不可理喻，不可知晓的事物的话。那么，自然不会是了！”叶新咧嘴笑了；那是毫无异色，纯净无暇到了极致，毫无人间烟火，甚至能够让人感到战栗的笑容。

    叶新给出的回答，依旧处于范慎的思维边缘，需要他极力调动自己的智识和认知，通过思维链进行思考后才能理解。这让范慎这个拥有两世为人经历的凡人，也不由感到十分的痛苦。很明显，思考在很多时候并不是件愉快的事。

    “那么，真正的神仙到底是什么？”范慎终于从叶新的回答中，把握到了问题的核心。

    “这要看你如何去理解了。”叶新还是在引导着对方的思维。

    这个回答，让再次范慎陷入了沉思。和常人不一样，范慎有两世为人的经历，在他现在的思想意识中，他并不排斥那些常人不相信的神仙传说。因为他始终觉得，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超出了他曾坚信不移的唯物观。

    他不觉得，这世间就真的没有神仙。尽管他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在这一方面，有些出乎他意料。

    因为这里的世界观十分奇怪，一反常态地没有多少关于神话的传说。更为奇特的是，这里不仅没有任何成熟的宗教存在，也没有完整意义的神佛理论。

    这样的世界很令他惊讶，毕竟在他原来的世界里，他接受到的唯物史观教育，曾一再地告诉他；宗教神话，都是精神意识对世界扭曲的认识和反映，都是落后的生产力条件下，必然产生的事物。

    但是很显然，这个世界的经历，完全颠覆了这一切说教。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从未真正的思考过神仙的具体概念。

    直到此刻，叶新给出的问题，让他第一次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不知道这所谓的神仙，到底算是什么事物？算是什么样的人类？

    如果说，神仙仅仅是指，能够呼风唤雨，飞天遁地，长生不老的话。那么范慎完全会对神仙这种人形生物，鄙视得无以复加的。

    开玩笑呢？

    范慎来的那个世界，虽然才经历了三次科技革命，就连对宇宙空间的探索，也才是刚刚起步的层次，都还没有做到脱离行星的束缚，但是在科技层面上，早就能够完成这些幻想了。

    飞天遁地？

    在范慎原来的那个世界，人类制造出来的喷气式飞机，可以轻松地突破好几倍音速。而他们制造出来的火箭，或者宇宙飞船之类的空间飞行器，全都能够突破数十倍音速，可以摆脱地心的引力，脱离行星进入宇宙空间。甚至，都有空间飞行机器，已经飞行出了太阳系。

    呼风唤雨？

    在那个世界中，各种自然气象武器，早就能够做到改变气候环境了。而且比起神话小说的一城一域的降雨，那些气象武器，可以直接改变一个大陆的气候环境。更恐怖的，冰冻一个行星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长生不老？

    在这个方面，他来的那个世界，倒是稍稍差了些。但至少，人类的平均寿命，比起他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增加了太多太多。多少的绝症，早已经被医学技术攻克了。范慎毫不怀疑，只要按照他原来世界的科技发展速度继续发展的话，人类的寿命将会越来越长。理论上讲；完全是有可能达到永生的地步。

    不过这么一想的话，范慎彻底迷惑了。

    因为，神仙到底是什么呢？

    范慎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清楚“神仙”这个词汇，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概念？

    如果用范慎现在所处世界的眼光，去看待他原来那个现代世界的话。

    无疑，那个范慎称为现代时空的世界，对现在这个世界的人类而言，便是无法理解的仙幻一般的存在。

    毕竟两个世界的科技层次，实在相差太大了。要知道，这个世界，连第一次工业革命的科技水平都远远达不到。用他原来的世界的话说；现在这个世界，就是处于原始社会的封建世界。

    想到这，范慎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抓到了某个线索，一个关键的线索，但却如何也不知究竟。

    范慎的思维，不由自主地追寻这这个莫名的线索；他调动起了自己所能控制的全部思维能力。到最后，他干脆完全的低下了头去，心无旁骛的思考了，甚至还不自主的咬起了拇指。

    叶新就这么微笑地看着范慎的思考，也不打扰他。

    范慎的思维，已经达到了极限。

    到底什么是“神仙”？

    范慎之所以不会觉得那些能够飞天遁地，呼风唤雨的人类是神仙。完全是因为他曾见识过那个层级的事物，所以他的智识和认知，能够接受那样的事物。不会认为飞天遁地这种事物是不现实的，是因为他见到过……

    等等，见到过……对，见到过；智识……认知……视野……

    那是……

    想到这里，范慎脑中灵光闪烁，他的思维链，一下子流畅了起来。他猛地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是的，关键就是智识水平。

    这个世界的人类，之所以会觉得，只要能够飞天遁地的，呼风唤雨便是神仙。那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人类，还没有见过飞机，没看到过天气预报，不知道这世界上会有这些东西。而范慎不会觉得那是神仙，是因为他的认知中，他的视野内，早有了飞机这些事物。他的意识世界，早就有了这些概念，所以他不会感到惊讶。

    但是没有这些概念的人呢？或者说是，认知水平还没有达到这个地步的呢？

    想到这，那所谓的神仙，也就明白了，那就是超越了认识水平的存在，就是在视野之外的事物。

    范慎此刻所处的世界，会将他来的那个世界，当做仙幻。但是两个世界的文明层级，其实不过相差了三科技革命而已，那要是更高呢？

    “所谓的神仙，就是拥有了凡人所不能理解的力量。”范慎猛地抬起头。

    “唔，不错，不错，值得鼓励，值得鼓励，不愧是拥有两世经历的人啊！”闻言，叶新骤然鼓掌赞道“虽说不准确。但也是你的视野范围和文明层次，所能理解到的顶端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范慎被对方更加露骨的回答吓呆了。

    虽然这一番谈话，范慎已经隐约的猜到了些东西，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感受出叶新的不凡之处。

    但很显然，这并不包括他能接受；叶新知道他那埋藏在灵魂深处的秘密，他两世为人的秘密。因为这个秘密，即便是他最爱的女人，他的妻子，都完全不知晓的秘密。

    但现在，这个秘密却被人随意说了出来。这样事情，由不得范慎不惊慌失措和恐惧不安了。

    想想吧，如果一个人，他能随意的知悉你大脑中的任何秘密，甚至比你自己还清楚你的秘密时，你能不恐惧？你能不害怕吗？

    秘密是什么？

    秘密，就是不愿让人知晓的事情。如果都能被别人随意知道了，那也就不叫秘密了。

    而保存秘密最好的方式，就是贮存在自己的记忆里。至少，以范慎的智识水平来看，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保密方式了。

    但是，当范慎自以为隐藏得最好的秘密，却被一个他素未谋面的人当着他的面，随意地说出来时，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整个地扒光了一样。从里到外，没有丝毫隐藏地暴露在了对方面前。

    前所未有的脆弱无助和绝望感，差点当场击溃了范慎。

    “你真的是，这个世界的神仙？”范慎伸手抓住了牢房的栅栏，勉强撑住自己的身体。

    “呃，你对了一半，我是你们概念中的神仙。但是，却并非是这个世界的。”说到这，叶新露出了一个更加真诚和纯粹，但却令范慎心头一寒的笑容“就和你一般，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知为何，叶新的下半句话，似有无形的魔力。竟让范慎的灵魂一震，一股莫名的亲切感，从精神意识的深处喷涌出来。

    但旋即，范慎想起了叶新话语中的另一个意思，不由神色大变“你真是传说中的神仙？”

    叶新摊开双手，做出了一个“毫无保留”的体态语说道“如你所见，我是现实存在的，不用传说！”

    听到叶新给出的肯定答案后，不知为何，范慎刚刚那些强烈到了极致的恐惧感，莫名的稍稍消退了许多。

    此时的他，根本就不会怀疑叶新的身份；仅仅只是这么短暂的一段聊天，已经让他范慎感到自己的神级快要崩溃了。

    当然，如果不是叶新这种诡异的交流方式，所带来的这种恐怖绝伦的感受的话，范慎也断然不会相信对方所说。

    要真有人莫名其妙的跑出来，对着范慎说；我是神仙的话。以范慎的性格，估计就只会有两个反应，要么将对方视作精神病，要么就是一巴掌当场拍死对方。

    但是叶新带给他的震撼和恐惧，已经让他不得不信了。

    此时，在范慎脑袋中，他已经不自主的想起了，在原来的世界中，看过的那些网络小说。

    那些仙幻小说中的主角，都是如何如何牛逼人物。刚一出场，见到那些仙人，都能以rou体凡胎的身份随意的聊天，甚至是闲扯瞎聊。

    而那完全脑残智障形象的仙人呢，居然会祈求着要收主角为徒，跟路边乞讨的乞丐似。而那所谓的主角，还会装逼欠抽般地爱理不理。每每看到这种逼格很高的小说时，范慎就会毫不犹豫地扔掉这种纯YY小白文。

    也许是他原来的世界中，网络小说太发达了吧。所以，不管他承不承认，他多多少少，都受到了一些脑残小说的思想影响。

    当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后，范慎有几次下意识的想象过，要是这世界有神仙的话，他是不是考虑去弑下神，要不就是拿些他原来世界中的事物去刁难刁难对方。

    作为一个经历过网络时代的巅峰级原始人，其实在潜意识中，范慎并不对神仙有多感冒，更谈不上尊敬之类的想法。甚至偶尔恶念上来之时，他还会不无恶意地想到；究竟是神仙厉害，还是氢弹威力大啊？

    但随着叶新的出现，以及这简短的话语交流，范慎心中的这丝愚人痴念，被彻底扼杀掉了。

    这他么根本就是瞎扯淡，仙人和凡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生命。

    聊天？摆龙门阵？仅仅三言两语，都能把凡人给活活的吓死了。

    想到这，范慎在心底下脑拼命的问候了，那些写出一堆稀奇古怪的仙幻小说的小白作者。

    “果然，网络小白文祸害不浅啊。”范慎内心有些感慨

    现在，范慎终于明白原本世界中那句“仙凡有别”，到底是什么啥意思了。

    这是蚂蚁面对巨人，不，不对……是比这种对比，更夸张了无数倍的差距；应该是细胞面对着人类一样的差距。

    仙人和凡人是相差了许多层级的生物，这种差距已经巨大到：连拥有高等凡人智慧的范慎，在面对真正意义上的仙人时，竟然连两者间的差距有多大，都弄不清楚的地步。换句话而言，范慎此时所具有的智识水平，根本认知不了叶新；也即叶新已经彻底超越了他范慎的认知，甚至可能超越了他的想象。

    但范慎不是普通人，他可是一名穿越者。他经历过两个不同时代的世界，这两世为人的经历极大的拓展了他的视野，这可以让他从其他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

    他虽然判断不了自己和叶新的差距究竟有多大，但他仅从叶新能够随意地说出他心中的秘密这一点上，便已猜出叶新对他而言，应该是全知全能的。

    毕竟，他两世为人的秘密，是他藏在灵魂中的秘密。

    是的，仅仅这一点，就足以令范慎绝望了。更别提，叶新还没给他展示的其他能力，或者已经展示出来了，但他却理解不了的能力。

    刚刚那番对比两个世界的思索，极大的开拓了范慎的思维。这不仅让他弄清了神仙的概念，同时还让他意识到了一个悲剧的问题。

    这个悲剧的问题就是；也许叶新已经使用了某种力量或者能力，但是他却连感知都没法感知，那就更别提理解了。

    这真是个令人难以接受的猜想，但却极有可能是真实的事实。就像蚂蚁能够理解人类制造的高速公路吗？或者蚂蚁能够看到外太空的卫星吗？

    难道就因为蚂蚁理解不了，感知不了这些科技产品，就证明人类的造物不存在了？

    不知不觉中，范慎竟把叶新当作了，来自超未来世界，并且掌握了超高科技的人类。这个假想，虽说不完全正确，但好歹沾上了一点边！

    不过随他这么一想，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感，袭上了范慎的心头。

    这一刻，范慎终于感受到了真正的绝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