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老规矩就是矫情
吴醒用枯枝又串了一条鲫鱼放在火上烧烤，静静的坐在火堆旁聆听药祖的故事，恍惚间似乎回到了过去，教化院内一位小修僧听老修僧讲故事。 药祖目光眺望远方，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惆怅的面容里细细的回想。“老了，让我好好想想……我一生只收过两个徒弟，当时在大陆上都已小有名气，每天不远万里来我青竹园求医问药者络绎不绝，两个人都很争气，就算我不在也足以能够应付。” “两人同为我徒医术上则各有所长，半癫仙在草药搭配上炼丹的技法上如火纯青。布施天赋极高，很小的时候就在因缘际会下习得仙族五行结印术作为基础，得以修炼我我药门中三大医典之一的圣手决，起死回生差一点，妙手回春绝对称得上。 说到这里药祖顿了一下。“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医术上相互切磋互相扶持，如同亲兄弟一般，可惜……这一切都毁在了我的手上。” “发生什么事情？”吴醒拿起放在火边用石头做的简陋碗，有点烫，小心翼翼的端起来喝了口热水。 “每个派别、宗门、财阀、家族等等，都避免不了的一件事，传承！” 吴醒赞同的点点头，这种事情他看过一些所有了解。 “我年岁大了，两人之间谁能传承我衣钵成为新一代的药门门主，成为了摆在我面前一道不得不解的难题，实际上在那之前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压了很多年，但伴随着年事越来越高，到了必须做出决断的时候，为了在挑选最合适的那个，我为两人制定了一道考题。” 吴醒问道：“什么考题？” “医生的考题当然就是排忧治病。” “肯定不会是字面意思这么简单。” 药祖笑了笑点头。“我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医治来青竹园求医的病人，看谁治愈的患者多，谁就得胜。” “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会，两人的医术都很高明，要想分出胜负证明自己医治的人多，就必须要拿出真凭实据。” “什么凭证？” “被救治病人的一个器官……可以是手，可以是脚，可以是耳朵，总之身上的任何一样都行。” 吴醒忽然感觉很恶心，险些将吃进肚里的食物都吐了出来。他狠狠地咽了口吐沫，平复不断上涌的酸水。然后非常愤怒并且不削的说：“这算什么比试，是救人还是害人，既然决定救人就不应该再有牟图之想，医者仁心，如果只有这样才能成为你的继承人，若换做是我，宁愿放弃。”说完，吴醒将脸转向一边不再看药祖。 听完他大放厥词，药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他越发的欣赏，微笑变得更加舒展起来。 “你先听我说完再骂也不迟，其实我青竹园本来就有三不救的规矩：不救无恶不赦，不救忘恩负义，不救不忠不孝。当时我为了这个考试破了这个接轨，并放出了消息。” 吴醒没好气的说：“想必那些身有疾患且罪大恶极的恶人，会踏破你青竹园的大门。” “非常正确，当时每天来求医的人络绎不绝，还真就差点踢破我青竹园的门槛。为此，我特意将两人分开，各准备单独的房间方便他们行医，而且两个人都无法知道对方进展，最终一个月后胜负分出，半癫仙成为了我的继承人。” “能说明什么？心更狠，手更辣？救了不该救的人，让他们继续为虎作伥，留下了令人作恶的器官给你用来下酒！我的天啊，药祖前辈，我对你的恶心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就像王八一样五体投地啊，你真乃天才，不，奇才也，旷世奇才用在你身上绝对不为过。种方法根本就是变态的行径。”吴醒炮语连珠疯狂吐槽。 吴醒越想越不是滋味，感觉和药祖呆在一起都会毛骨悚然，起身便要离开，说是离开，就是躲得远点罢了。这里，就算长翅膀也飞不出去。 药祖招手说道：“你先坐下，你这孩子性子还挺急，我没说完你先听下去，听完了再骂也不迟。” 吴醒想想重新坐了回去。 “你说的对，也不对，半癫仙之所以得胜，并不是因为他做了你想象中令人作恶的事情，正好相反，他治愈好的病人没有布施多，反而少得可怜，而且没有留下任何一个人的身体器官。” 吴醒张大了嘴表情吃惊。“什么？你不是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拇指搓着食指关键。 “其实，我要考量的并不是治人的本事，若比医术两人半斤八两旗鼓相当，两人的长处不同不在一天水平线上很难有结论。我出的是个假命题，真正要考量的正是你所说的医者仁心。半癫仙的令我表现很满意。” 药祖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脸上坏挂着骄傲之色。“他不止治了对方的症疾也治好了心。他让每个求医的人必须为他做满三件事，缺一不可。或是自废武功，或是遁入空门，或是了去孽债等等，总之是让他们告别从前的自己，转性做人，由恶转善。” “这可是个伟大的工程。”吴醒肯定的说：“但并不容易，谁能保真他们病好了后不继续作恶。” 药祖点头肯定了吴醒的想法，说道：“对于恶人这些条件很苛刻，但半颠仙并不强求，做不到三个要求的任何一个他都不会医治。这样的结果是半癫仙治疗的人不多，但他们的内心却变得不再一样，绝大多数的人都放下了屠刀。” 药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万一真的出现了你说的那种情况，被半癫仙医好的人重新做恶，你别忘了，有很多人愿意为半癫仙完成除掉任何人的愿望，总有把剑悬在头上，任何坏人做事都会三思后行，有时候，恶人比好人都怕死。” 听过药祖的解释，吴醒觉得不无道理，虽然半癫仙想的办法有点怪，但实际效果应该会不错。能想出这种方法果真和他的名字一样，够癫狂的，原来，救人做满三件事的要求是从这里延续下来的。 药祖手指火堆。“鱼要糊了。” “完了，光顾着听把它给忘了。”吴醒急忙从支架上取下烤鱼，他扒下外面率为焦黑的鱼皮，看到里面白色鱼rou，松了口气。“还能吃。” 药祖不管他自顾自说着。“原本寄予厚望的布施让我大失所望，他毫不计较求医者的过往，好人也好坏人也罢，只要能凑上人数他都来者不惧。很多无法接受半癫仙开出条件的都去了他那里，对于这些人来说，少根手指或者没个耳朵，哪怕少条腿脚都是可以接受的，只要命还在就好。” “布施治愈的人越来越多，是半癫仙的数十倍，但没有一个人能够生出些向善的念头，最后被我一把毒药全给送上了极乐圣土。” 吴醒用手扣下一块鱼rou放进嘴里。“你真正的题目并不是治人而是治心。” 药祖用藤枝将火生的更旺一些。“半癫仙很好的领悟了我的想法，所以我选择他作为我的继承人。布施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认为我偏心不公平，最终由此怀恨在心做出了离经叛道欺师灭祖之事。” “这不奇怪。”吴醒望着药祖。“换做是我不杀死你心里也会不平衡，说难听点这都是你自己作的。” “此话怎讲。”药祖对吴醒的说法看样子不是很同意。 “要我总结就是两个字，矫情。”吴醒边吃鱼边说：“规矩是你定的，半癫仙表现再如你意也没完成你的要求，而布施做的再不和你心并没有犯规，他出色的完成了你的任务，他没做错，是你给他挖了一个巨大的坑，让老实的他跳了进去，再每天给自己埋点土最后把自己埋死了。” 药祖无语，吴醒的说法很古怪可又没有办法辩驳，似乎说的不无道理。 “你这不是相当于给人报酬让人嫖妓，结果人家嫖完了，你却说，诶嘿，我就想考验一下你的定力，钱肯定是没有的，换我杀你的心都有。” 吴醒接着说：“我就奇了怪了，医学，乃是救死扶伤普度众生的大任，学医辛苦，通过尝百草体病痛一点一点的增长经验知识，最后有可能成为好医生的屈指可数，你手底下就有两个好苗子，你不加以培养，还让两人内斗，最后还坑了一人，传承什么的就那么重要吗，口口声声的说医者仁心，却拘泥于这种狗屁不通的事，难道比多培养一个好医生普度众生还重要吗。” “我？”药祖一时间语塞。“千古以来，门宗传承皆为一人，你的想法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过，我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 “可惜晚了。”吴醒叹了口气。 “难道真的是我做错了吗。”药祖反问自己，看吴醒的表情越发的复杂，心里在想，这个少年是从哪里来的，为何会有如此多稀奇古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