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做我神后
五月的光景,乐戎这紫徽宫里的莲花已经迫不及待的打起了朵,西边那一片海棠亦是一片缤纷殷红。 从茅房出来后,我才得空观察这久别重逢的院子,顺带等着伏胥将那浮沉珠拿了赶紧走。 “仙子好雅致,多年未来了,今日倒迫不及待的赏起了花。” 我背脊情不自禁的一僵。 这声音,最近刚温习过,是晚盈无疑。 我心里对她的感觉其实和复杂,有恨,有怨,但更多的是不想见,懒得见。因为她一出现,就会像引发我忆起旧事的导火索般,嘭的一声,便将我的理智烧成灰烬。 晚盈带着一溜烟的宫娥站到我眼前,锦绣华服,一如既往的傲据凌人,皮笑rou不笑道:“仙子在看何物?这么入神?” 我指着盛满荷叶的那一汪池水,“看那方碧池都比看你舒服。” 她终于舍得将那恶心的笑容卸下,“倒也是了,——记得你北荒也有一湾瑶池,你定是常和你三哥葵宋上仙一道赏的吧?现下可是睹物思人了?”哧笑一声:“可真是兄妹情深!” 她特意加重的兄妹情深二字让我心头一震,耳边轰然响起一千多年前那些劈头盖脸的讥笑嘲讽,情不自禁的狠狠咬着下嘴唇。 “怎么?我说得不对?” 晚盈带笑逼近我,挑着丹凤眼,“无妄殿前,是谁跪着承认过的?” “住嘴!与三哥的情谊,哪轮得上你来说三道四?我自幼跟着他长大,亲近了些又有何不妥?”我忍不住怒喝后,又重重吐了一口气,努力回她笑脸:“犬狗吠日一词,不知你是否听过?君后娘娘?” 听到我故意说得绵长的君后娘娘四字,晚盈脸上的笑倏地一僵,双眸紧紧的看住我,道:“从前我只知你罔顾伦理,今日倒是又让我见识了你目无礼法的一面。呵,你三哥将你管得极好,极好……” “君后娘娘道这‘不知礼法’一词是何意?” 清朗厚重的嗓音让晚盈发愣,面目慌乱。 伏胥一袭玄衣,颀长身姿玉立,衬着身后的一潭清莲。 他笑着伸手拂落我头上的落花,“不是说要吃着蟠桃等我么?看你这样子,许是出来得有些久了吧?” 说话间,幻出一副石凳坐下,毫不避嫌的将我往怀里捞,眼风看向晚盈:“葵倾和葵宋上仙的事,本就是你空xue来风,说到礼数,怕是你不遵从在先吧?” 他手上的力道重了些,防止我从他怀里站起来,“葵倾说你一句犬狗吠日,亦是合情合理。” 晚盈急忙正了正脸色,紧紧绞着绢巾,指节泛白。 “且不说你还被削了仙籍,就连你父君见了本上神,行个叩拜大礼,本上神都是受得起的,葵倾乃我座下弟子,你这般大呼小叫,礼法从何说起?——再说……”伏胥薄唇微勾,“葵倾日后可是要做我神后的。” 神……神后? 我就着要挣脱伏胥怀抱的姿势怔住了,同样怔住的还有晚盈。 伏胥笑吟吟的看向我,捏诀让清风取了一支殷红的海棠送到手里,仔细的别在我发髻上,观看一番方继续开口:“你还是戴浅色的话好看些,快些起来,我们去督蒙仙山上寻。” 晚盈被伏胥这么一趟语言和行动上的全方位刺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那么骄傲的她,离开时的背影虽笔笔直直,看着却很是萧索怅然。 我被伏胥这么一趟语言和行动上的全方位刺激,同样有些懵,只晓得急忙从他怀里站起身,傻愣在一旁。 “南厢落英殿的桃花开得甚好,淡雅芬芳,不似西府海棠这般妖艳,该是适合你戴的。” 说话的是不知从哪处窜出来的乐戎,目光尽数落在我的发髻上。 我不知如何接话,好在伏胥愿意帮我解围,“桃花一向以温婉著称,她性子活泼,俏丽的山茶更是好。”言罢又笑着捏我脸,道:“山茶花瓣偏厚实,和你这rourou的脸才相衬。” ……这又是要当炮灰的节奏?刚才互揭我短悲剧又要上演? 我怒嗔一眼,退步躲开他行凶的爪子。 伏胥笑着伸手一捞,将我腰间稳住,耳边低语,“你这圆润的腰身,和那花也是极配的。” 撞墙,我造了什么孽啊造了什么孽?你们俩比赛风花雪月为什么要把拿我做牺牲?不就几朵花吗,有这么大区别吗?我明明就是袅袅婷婷风姿绰约的好吗?!我明明就很瘦的好吗?为什么要一针见血的戳穿我编织的美好泡泡? 我一脸冷漠,啪的一声打在伏胥爪子上。 伏胥笑意不减,缓缓道:“终于是忍不住发火了?本上神就喜欢你由着性子来。” 我嘴角直抽。 师父,上神,你够了,脸皮这么厚。 “走吧,我们去寻山茶花。” 我继续冷漠,“师父,我并不喜欢戴。” “要我抱你走?” 我没空去看此刻乐戎的神色,只听到他在我们将走之时,说了句:“那桃花三百年一开,如今,已将将三番了,不知你还愿不愿去看?”
笑,冷笑,好笑。 乐戎,你怎么还好意思和我提曾经? “君上莫要说了。我向来对这些雅事提不起兴致,也说过看桃花甚无趣。”在他的注视下,我忍不住垂了眼睑,“不管是今时还是往日,我都未曾喜过。” 转身之际,闻得他一句,“我与你之间,终究是有许多误会。你说从来未曾喜过,我却是怎么也不信的。” 呵呵。 阳光刺目,阵风微凉,我低了眼眸,跟着伏胥腾云前往北荒。 清明台一直浮现着乐戎从前的剪影,三月桃花纷飞,他一双俊美的狐狸眼眸光潋滟“有趣,有趣,爷娶定你了!” 初夏的清晨鸟声婉转,他日日守在门口,逢上我便问:“小葵葵,昨日我温了个梦,你想不想听?”“不想听。”“那我说给你听。” 东海珊瑚晶亮闪烁,映着他的锦绣华服,他一把环过我肩膀,“睁开你们的狗眼给爷我看清楚了!这仙子是爷抢来的!是爷的媳妇儿!往后你们都别想造次!” 恍惚中,又看到方才离开时乐戎那双满是无奈伤感的眸子。 好好一个浊世公子般张扬跋扈的世子,如今却失了那讨喜的逗逼属性,叹气,时间这东西,果真是磨人。 我忍不住掐了把自己的腰身,再次悲从中来,果真是应了天增岁月仙增rou这恶毒的魔咒。 “你同那妖界君上,认识了很久吧?”伏胥声音低沉浑厚,云袖兜着满满的风,飞扬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看着脚尖,‘嗯’了一声。 他俊朗的脸上散了几丝鸦发,望着我的眼光扫向身边的流云,动动嘴角,终究没开口。 风继续吹,云继续飘,过往的一切随着我为三哥乞求那日烟消云散,随着乐戎决绝拂袖而去的那个背影烟消云散,随着我痛苦绝望之时从他殿堂里传来的丝竹声烟消云散。 待抵达北荒宫门,伏胥方道,“葵倾,说你胖那些话并不是真的。” 不用解释,我本来就很瘦的嘛。 我笑着摆手,“弟子知道,弟子知道,师父爱打趣弟子。” “不过,要你做我神后一事,却不假。”伏胥浅笑,再次伸出他罪恶的爪子准备捏我脸。 我呵呵干笑两声,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