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两个疯癫老太婆!
9月9号,新的一天;天空中大日横陈,爆射千万缕金芒,灼烧着大地! 虽然已经进入初秋,但湘西县的天气热度依旧居高不下,只是空气中已然带着些许凉风。 这一天,铁柱终于见到了阔别多日的王子涛。 “子涛,这几天怎么都没来上学!”趁着第一节课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铁柱坐到赵小飞的位置上,歪着头,望着一旁脸色有着些许苍白之色的王子涛。 “没事,铁柱,来,这是我娘今天刚烙的葱花饼,趁热吃!”王子涛笑嘻嘻的从课桌里拿出两张用报纸包着的大饼。 铁柱每天晚上都和张轻年几个聊天打屁,一直到很晚才睡,所以一般早上都是多迷瞪一会,从来不吃早饭。 而王子涛看到铁柱‘颓废’的人生之后,心里有点不忍,所以每天都会让他娘烙两张葱花大饼,自己一张,铁柱一张。 “王子涛,你是不是不拿我王铁柱当兄弟,你的手到底怎么回事?”铁柱接过王子涛手中的烙饼,狠狠撕咬了一口,说道。 此时的铁柱还未听说王子涛被打的事情,只是看着王子涛依旧肿胀的手,而且好几天不来上学,直觉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望着铁柱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王子涛双眼一红,当下将六天前被打的一事说了出来。 听着王子涛的讲述,铁柱第一次看清了他们的第二个母亲,后妈,所谓的陈方瑜的‘黑心’! 事情的起因,不过由一个小小的羽毛球所引起的,同学之间的口角,继而发展成为互殴。 单挑之后,便是群殴,铁柱后来才了解道,9月3号体育课上,王子涛与陈鹏刚刚互殴了以后,体育老师第一时间将此事说给了陈方瑜。 体育老师姓吴名红,吴红老师的好意是希望陈方瑜作为班主任,可以从中调解此事。 确实,体育课刚下课,王子涛便被陈方瑜叫到了办公室,而陈鹏则由于额头被王子涛打破了一片皮,去医务室包扎了。 据后来一位到陈方瑜办公室交作业的学习委员回来说,当时王子涛与陈方瑜的对话是这样的。 “说,为什么打架?”王子涛刚一进办公室,陈方瑜便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她那老鸨子一样的公鸭子嗓音,质问着王子涛。 “陈鹏打我!”王子涛红了一双眼睛,语气中有点哽咽。 “他为什么不打别人!”陈方瑜拍着桌子咚咚响。 王子涛这人平时就老实,陈方瑜这一噎,让他彻底说不出话来。 最后,王子涛被陈方瑜一通乱训,怀着满腹委屈,走出了办公室。 这件事,包括陈方瑜这句话,直到铁柱死去,依旧不能理解。 ‘他为什么不打别人?’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歪理?这是作为一个老师,应该说出来的话吗? 老师是什么? 有人说老师是春蚕,装扮着五彩的世界不再单调;有人说老师是园丁,培育着祖国的花朵盎然芬芳;也有人说老师是蜡烛,燃烧着自己的青春照亮别人。 这个世界上,有好老师,为同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这种老师,我国很少,很少。 就拿陈方瑜来说,如果当时,她能把陈鹏也一起叫来,就算不用温柔的语气,就算是用严厉,用惩罚,用教鞭来狠狠的鞭打王子涛与陈鹏,告诉他们,若是以后再敢打架,直接开除学籍的话,也不会发生9月3号晚上那伙群殴事件,更不会演变成后边的血腥躺尸。 铁柱一直认为,陈方瑜不配当一个老师! 老师是什么?教好同学读书是最最次要的,教好学生们做人才是最主要的。 一天时间,七点起床上课,直到晚上九点下自习,我们和父母才相处多长时间? 父母每天下地干活,做牛做马,累的像条狗一样,只为给孩子赚取学费,那个时候上学还是要给钱的。 父母把孩子交给老师,便是对老师最大的信任,但陈方瑜,不是一个老师。 不管是八十年代,还是现在的中国,总有一些老师,夏天坐在干净舒适的办公室里,冬天坐在温暖如春的卧室,整天只上几堂课,却还在哭穷,说国家给我的工资如何如何少,说自家学生有那几个调皮捣蛋的不好好学习,拉低了班级的平均分数。 几个老师一天天不知道如何去教育学生,只会在一起相互攀比,我班的谁谁谁学习最好,我班的谁谁谁写字最漂亮。 这是你们的最大责任吗? 拿着国家的钱,拿着人民的税,摸着你们的良心,评心而论,你真的算是一个好老师吗? 听完了王子涛的故事,铁柱也吃完了他那张大饼。 “你以后准备怎么办?”铁柱忧心忡忡,望着王子涛。 “你看这是什么?”王子涛嘿嘿一笑,偷偷的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件物品。 铁柱定神一看,却见那是一把匕首,很锋利,显然是刚买的。 “你想干什么?”铁柱大惊,拽着王子涛的胳膊,急声道。 “铁柱你别着急,只要陈鹏不来找我,我也不会用着它的!”王子涛轻轻一笑,将匕首重新放回了口袋。 很快的,十分钟过去了,第一节语文课,陈方瑜上来了。 很明显的,铁柱清晰的看到,陈方瑜在进入教室的一刹那,扫了一眼最后排的位置。 待看到穿着寒酸的王子涛以后,她的微眯小眼里,闪过一丝不知是何意味的眼神。 那时的铁柱,不知道这种眼神叫什么,后来,他知道了,那叫鄙视、厌恶! 第一节课,很快下课,到了课间cao的时间。 “叮铃铃!” 伴随着清脆的铃声,张轻年拉着铁柱一起冲了出去。 他们两个,包括赵刚,三兄弟,一只雄踞着202班倒数第三名的位置,直到几人先后被职业中学除名,这个榜单才易主。 教室,便是铁柱的地狱;外面,才是他的天堂。 猛的冲出教室,铁柱火急火燎的跑到了cao场上,狂吸着外面天空的清新空气。 课间cao开始了,那是一个安装在初中教学楼顶层的大喇叭,里面传出正规的女版声音,铁柱跟着前排的同学,胡乱的摆着双臂。 突然,他愣住了! 就在这短短的,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铁柱看到,好像是教导主任等一些男老师,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向着学校外狂奔而去。 所有同学都呆住了,课间cao结束了,没有一个人做完全套·动作。 隐隐的,铁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狂奔到教室,果然,不见王子涛的身影。 吃了那张尚存热气的葱花饼,不到一个小时前,还对王子涛会不会被陈鹏找麻烦而忧心的铁柱,再也不用担心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见到王子涛。 而陈鹏,也死了! 据说,课间cao的铃声刚响,王子涛便被陈鹏伙同陈锋等一共四人,拉到了初中教学楼的后面,也就是厕所里,暴打了一顿。 厕所里很黑,而且陈鹏他们还是用的转头打的,一通乱砸之后,王子涛不动了,地上,只有越来越多的粘稠血液。 可怜王子涛,那把他没来得及掏的匕首,永远用不上了! 王子涛据说是脑出血,等死了以后,医生把他脸上的血擦干净才看清,这个孩子,当时的两颗眼珠子都被转头给打爆了,头颅都几乎开瓢了,脑浆糊了一脸,已经不能用凄惨来形容。 当时在县委工作的陈锋老爹,跑了很多关系,才判了他的儿子陈锋无罪,也是,当时陈锋只是作为老大在后面掠阵,没有直接动手,而陈鹏,被一辆警车呼啸带走,短短一个月后,吃了一颗热气腾腾的枪子,结束了他尚且青葱的后半生。
9号下午,陈鹏被带走的那一天,王子涛妈来了。 那个时间段的王子涛,正躺在医院冰冷的太平间。 “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这个对铁柱来说,尚且熟悉的卖瓜子的慈祥妇人,那一天,哭的撕心裂肺,直到铁柱死去,那种声音,依旧让若萦绕在他的耳畔,提醒着他,混江湖的代价。 当然,王子涛并不是由于混江湖死的! 但铁柱想说的是,不混江湖,已然死的这么凄惨,若是混江湖,那可真叫一个死无全尸。 而职业中学220班的七个结拜兄弟,三十年间,一一横死,也证明了铁柱的这句话。 “你还我儿子!”那一天,王子涛妈与陈方瑜恰巧在202教室门口撞见。 那个老妇人,哭的像是个泪人,浑浊的泪水不断划过褶皱的面孔,当时看的铁柱眼睛都红了。 她是要卖多少斤瓜子,才能养育一个这个大的孩子! 这人,咋说没就没了! “放手,你儿子又不是我杀的,你找我干什么!”陈方瑜一副泼妇的样子,直接狠狠拽开王子涛mama的手,愤愤离去。 至于王子涛mama,那个卖瓜子的老妇人,直接瘫倒在了讲台上,嘴里还撕心裂肺的喊着那句‘还我儿子’! 直到三十年以后,铁柱依旧记得当时王子涛mama的那身打扮。 她头上裹着红色的头巾,身上穿着好像是王子涛死去的爸爸的军绿色上衣,还有一条单薄的,洗到散发着白绒毛的黑色裤子,脚上穿着一双布满灰尘的布鞋。 典型的湘西县妇女打扮,却看得铁柱的心,酸了一辈子。 9月9号晚上,220宿舍,一夜灯黑无人。 在湘西县城的北山上,七个十五岁左右的男孩,喝着湘西县自产的高粱白酒,对着漆黑的夜空,或是嘶吼,或是大笑,或是痛哭,整整折腾了一夜。 那一夜,祭奠他们死去的兄弟,,,,王子涛! 9月10号那天,湘西县放假了,没有十天一放假,由于王子涛与陈鹏的事件,学校提前一天放假,一共放了五天。 那天下午三点钟,铁柱回到宿舍,拜别几位兄弟,默默的背上军绿色小挎包,出了学校。 学校门口,铁柱与二虎汇合,再到湘西小学接上十一,一行三人向着客运站走去。 一路上,铁柱一直沉默,没有说过一句话,完全是二虎与十一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说着回家以后要干什么。 “铁柱哥,你怎么不说话!”十一抬起一张粉嫩的小脸,歪着头,望着身边一直沉默的铁柱。 “嗯?” 客运站前,铁柱的身影,突然顿住了! “怎么了铁柱?”二虎摸着脑袋,十一也是一副疑惑的样子。 蓦然回首,那个熟悉的地方,不见那个久违的身影,不闻那熟悉的瓜子香味,没了那熟亲切的温暖笑容。 留给铁柱的,只有照在他身上的夕阳,如血! 萧瑟秋风中,铁柱紧了紧秋衣,转身,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回乡的客车。 湘西县,没了一个卖瓜子的慈祥老妇人,却在以后,多了两个浑浑噩噩的,靠捡破烂为生的两个老妇人。 一个是陈鹏的老母亲,一个是王子涛的,卖瓜子的mama。 1997年开春,湘西县城人民已经熟悉的两个捡破烂老妇人,少了一个。 南山上,多墓葬群! 王子涛的墓前,在86年末,大雪纷飞的隆冬,多了一具冻僵了的尸体。 那是那个,卖瓜子的老妇人! -------- ps:再加把劲应该明天就能冲上分类新书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