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到琉球
“马尼拉的总督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因为你而奖赏我们呢？”陆渊有些奇怪的问道。 此时卡洛斯却苦起一张脸来，他双手一摊。 “哦，那该死的蛀虫，老鼠，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我都不想提起他。我的家族在马尼拉有着庞大的产业，经营中国的丝绸瓷器，南洋的香料，还有日本的清酒，这就产生了可观的利润，那该死的总督当然舍不得我死，因为我的家族给他提供了超过半数的赋税和贪腐收入。” 卡洛斯一脸rou痛的倒着苦水，将他祖国在远东的最高代表贬的一文不值。 “哦！” 陆渊和周坦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同时心里也纷纷暗自感叹，这马尼拉是西班牙控制东南亚和东亚贸易的节点，每年产生的财富无以计数，这个加西亚家族竟然独自包揽了它一半以上的赋税，由此可见卡洛斯的实力之强大。 “怎么样，现在你们想知道的我都说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送我回马尼拉呢？” 卡洛斯两眼放光的看着周坦和陆渊问道。 “我们当然可以送你回去，但肯定不是现在。” 陆渊越俎代庖的回答道。 他明白现在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掉头前往马尼拉的，但是他也不愿意得罪眼前的这个西班牙人，没准日后他能帮的上大忙。 “什么！” 卡洛斯惊恐的向后退去。 “难道你们这些东亚人都是骗子吗？” “当然不是，我们大明海商可是最讲信誉的，我们之前可没有答应你的请求啊。”陆渊一脸诡笑的看着卡洛斯道。 “你.....”卡洛斯被他反驳的说不出话来。 广船双桅上的白色风帆股足了劲儿，飞速的在海面上疾驰着，将深蓝色的海水劈开一道白色的裂纹。无数的白色海鸥在船头起起落落，但更多的还是盘旋在半空中中悦耳的鸣叫着，与不时高高跃起的海豚和飞鱼交相辉印。 晌午的时候太阳转到了正南方，然后逐渐的沿着海天相接的地方缓缓沉沦下去，直到西方的天际渐渐泛起血红的印记。 “前方就是那霸泊港了。”周坦放下手中的千里眼看了一眼身边的昏昏欲睡的陆渊道。 他的脸上终于放松下来，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坦然。 陆渊一下子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他知道此行的终点就要到了。 那霸泊港是整个冲绳岛上最大的港口，早在琉球三国并立之时，中山国的国君为了控扼泊港特意修建了首里城，当初完全是处于纯粹的军事目的，没想到现在却成了琉球的首都政治中心。 随着距离的靠近，冲绳岛外也开始出现零星的渔船或者商船，一些蓊蓊郁郁的岛屿也出现在视野中。 其中大多数岛屿是有人居住的，他们在那里聚居形成了一个个日式或中式风格的村落。 “陆兄，你知道前方那个最大的村落叫什么吗？” 周坦故意卖了个关子指着右手方最大的那个岛屿问道。 陆渊远远眺去，只见该岛大约数十平方公里，山河相间，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在岛屿的南北两侧还筑有高台，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这，恕在下孤陋寡闻，还确实没有听过。” 陆渊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道。 “此岛名为久米岛，村庄名为久米村，这村中共有三十六姓，乃是我大明洪武年间太祖皇帝所派遣的三十六姓能工巧匠之后。孤立海外薪火相传至今竟然已发展到数千人之众。此岛南北建有高台，上面安置大将军炮。万历三十七年倭酋率军进攻首里之时，为炮台所阻，还是靠迂回至首里城以北的大湾港从陆路偷袭方才得手。” 周坦豪情万丈的向陆渊介绍道。 “我早些年也曾听过大明三十六姓之事，没想到竟然如此忠烈。”陆渊也是感慨不已道。 即使在后世归属于日本领土的琉球也仍然充斥着三派势力，一是亲日派，一是独立复国派，最后是亲华派，由此关于琉球的领土归属也是中日之间除了海东岛之外的第二大敏感问题。 此时，周坦的却仰天长叹一口气，道：“若不是大明皇上废宝船之事而行海禁之策，这万里东海之上何时轮的到区区倭国兴风作浪，可怜琉球汉人殊死抵抗，三司郑迥更是牺牲明志，无奈朝廷却是自顾不暇而坐视琉球沦丧！岂不悲哉！” 陆渊深以为是，琉球受中华文化浸润颇深，较之台湾也有过之。后世既然台湾可以内附，那么如果此时大明能够出兵相助的话，也许琉球自此就纳入中国版图，后世那个令华夏如鲠在喉的某大国驻冲绳基地也许就不复存在了。 想到这里，陆渊也是不断摇头，明朝现在天灾连年不断，内部危机重重，关外努尔哈赤刚刚在萨尔浒歼灭数万明军精锐。 想依靠着那位紫禁城里的木匠皇帝实现振兴，无异于痴人说梦。 再想到祸乱朝纲的客氏，魏忠贤，即将登上舞台的高迎祥李自成，还有阳奉阴违的蒙古诸部。这天下的局势，恐怕是要越来越乱了。 想着想着，泊港的码头已经出现在视野中，码头上一群穿着束腰长袍，胸裹皮甲，头戴斗笠的士兵正在一个身着日本大铠的将官带领下来来回回的巡逻着。 令人惊讶的是除了那名将官佩戴了武士刀之外，其余的士兵拿着的全部都是中式的长枪，长矛。 广船晃晃悠悠的在码头边靠了岸，马上便有一群衣衫褴褛的苦工凑上前来，他们见到是大明的船，全部都显得非常热情。 此时蒲原上前与一个领头的人用汉语交流了几句，他马上欢快的招了一下手，身后的伙伴们蜂拥而入，开始卸下广船上的货物。 这批货主要是来自广东的瓷器，丝绸，间杂着一些澳门弗朗机人贩售的钟表和玻璃制品。 陆渊在一场穿越前世和今生旅途数千里，跨度数百年的海上旅途之后，终于第一次踏踏实实的站在了坚实的土地之上。 他有些精神恍惚的看着忙碌的劳工们，周坦兄妹也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这些倭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听说他们竟然用武力胁迫这些码头苦力免费给他们做工，要是不满意还随时拳脚相加！” 此时周坦的脸上满是怒容，看来也是气得不行。 “怪不得这些人看到来自大明的船只显得这么高兴！” 陆渊也是不由的握紧了双拳。 这帮可恶的日本人，早晚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不知道这些苦力中是否有我大明的后裔。”陆渊突然问道。 “应该没有，大明三十六姓传承百年，在琉球的社会中还是属于上层阶级的。嘉靖四年以来，琉球每年要选派四名“官生”赴大明国子监习礼，这四个名额全部都是在三十六姓之中选拔。所以说，虽然万历三十七年己酉之变后三十六姓在尚氏朝廷上的势力备受打压，但是其掌管琉球三山教化两百多年的底蕴和威望还是在的，即使落魄匿于市井，也不会沦落到为人奴役的地步。” 周坦从容不迫的解释道。 陆渊正要接下他的话，此时那个在船上从上午睡到傍晚的西班牙人却像是喝醉了一样晃晃悠悠的走了下来。 “你这个该死的弗朗机人，竟然偷喝了船上的酒！” 周梦蝶怒气冲冲的想要拔出刀来。 一旁的陆渊及时的拉住了她。 他指了指一不远处的巡逻队，那个琉球将领正警惕地向这边观望着。 “你们明国的酒实在是太淡了，远不如我的白兰地！” 脑子混沌的卡洛斯似乎还没搞清楚自己现在身处何方，这个大酒鬼旁若无人的大声嚷嚷起来。 身边经过的人群纷纷捂着鼻子，飞速地从醉气熏熏的他身边逃离。 这时，那个观望许久的巡逻队队长终于忍不住向这边走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 巡逻队长一开腔，竟然是纯正的汉语。 此时他警觉的盯着这些不速之客，特别是旁边的番夷人，心中满是疑惑。 他的手下纷纷围了过来，似乎随时就要出手保护自己的长官。 “这位官爷？您是大明的后裔？”陆渊上前一步将卡洛斯挡在身后，笑着问道。 “这与你何干，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巡逻队长似乎并不领情。 “官爷，我们来自大明广东，是来这里进行交易的合法商人。” 周坦接过话来，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那这个番夷酒鬼是哪来的？” 队长将话题放到了卡洛斯身上。 “禀报官爷，这人从几千里外南洋的马尼拉而来的弗朗机人，也是个商人，只不过在海面儿上被倭寇给打劫了！要不是我们及时出手相救，他恐怕早就魂飞天外了。”陆渊抢在周坦前面解释道。 他的话半分实，半分虚，实乃春秋笔法。 可这时，对面除了队长之外的巡逻队众人皆是脸色一变。 有几个人甚至开始环顾四周打量着什么。 陆渊顺着他们的眼界望去，只见靠近码头的大街上，到处都是穿着和服佩着武士刀的日本浪人，简直就像是后世被日本人占领的中国城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