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唐人町
“又是那些日本人！” 只见眼前的队长狠狠的叹了口气。 似乎对于这些作威作福的日本人相当不满。 此时，他身后的琉球士兵赶紧拉了拉他的衣甲。 这是在示意他小点声。 可队长一把将身后人甩开，依旧是那一幅威严英武的样子。 扫视着陆渊和其他人的眼睛。 “以后可不要再让这个红毛人在这样喝醉了，否则惹出什么事端来，谁也救不了你们！” “好，小的遵令。”陆渊陪着笑脸目送这巡逻队离开。 “周兄，我看这个巡逻队的队长不简单啊。”在对方走远之后，陆渊的笑容收敛起来，一副老成的样子道。 周坦也表示赞同。 “看的出此人身上还流着我大明男儿的血性。” “要是能为我所用就好了。” “什么？” 周坦有些惊讶的看着陆渊。 似乎他刚刚说出来的话显得有些突兀。 陆渊也觉得奇怪，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可不是一般的市井小民所能思忖的东西。 他有些尴尬的搔了搔头，道：“我是说，此等英才若是能为我大明所用就好了！” 周坦点点头，但目光中依旧残余着些许的疑虑。 至今为止，眼前的这个人也没有向自己坦白他倒底是什么人，从哪儿来，又到哪儿去。 身旁的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 谁也不准备事先打破僵局。 可这时，码头上却sao乱起来。 陆渊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只见正对港口的大街上突然飞驰而来一对全副武装的骑士，看起来很像陆渊记忆中的武田赤备，只不过盔甲的眼色换成了黑色。 烟尘滚滚，行人纷纷避让。 陆渊也小声的提示着周坦等人向一边让开，同时他的手一把拽紧了暂时没有自主行为能力的卡洛斯，以防他再把那些武士引来。 “陆兄，你看海面上！” 周坦的语气显得有些急促。 陆渊闻声转过目光，只见原本只停泊着一些小船的海面上，此时夕阳西下，薄雾朦胧，暮气之中一支浩大的日本船队正徐徐的向着港口驶来。 “是那只岛津家的船队到了！” 陆渊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既然岛津船队的目标和自己是一样的，那么他的路线也一定不会差很多，他们肯定会发现那艘被击沉的安宅船的残骸，甚至是救起几个幸存的伤者。 琉球现在名义上仍是尚氏王族执政，同时向明日两国称臣纳贡，但实际上日薄西山的大明王朝根本没有余力来顾及这个小小的藩国，而日本刚刚建立不久，充满着扩张欲望的德川幕府才是琉球实际上的控制者。 日本船队的到来对这条广船上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坏的消息。 “周兄，其实我很早就怀疑我们击沉的那艘安宅船根本就不是倭寇船，而是这只大船队的先导船，只不过船上的将领一时兴起决定冒充倭寇来捞几笔外快。”陆渊将自己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 “你是说，我们闯大祸了？” 周坦的嘴角有些抽动，虽然饱读诗书，但这样的场景他还没有真正经历过。 陆渊点了点头。 “让开！让开！”那些身着日本大铠的骑士已经下马走了过来，嘴里囔囔着晦涩难懂的日语，他们开始清场。 琉球作为一个孱弱的附属国，给予强大的宗主国日本上宾的待遇，是他们应尽的义务。 这种尊贵的场合，怎么能允许闲杂人等在场？ “陆兄，我看我们还是趁着天还亮，赶快启程前往首里城吧，否则等到晚上城门关了，我们这一大帮人就得露宿野外了。” “周兄您是东家，就别跟我客气了，您有吩咐，我陆渊决无异议。”陆渊退后一步拱手鞠躬道。 周坦笑了笑，此时货物也卸完了，他向着船上的蒲原招了招手。 蒲原会意的点点头，安排着人手将那些在船上受伤的几个兄弟搀了下来。 海上的旅途充满危险，偶尔有受伤的人员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 周梦蝶牵了几匹马过来，分给陆渊一匹，哥哥一匹，最后的一匹留给自己。 她的身后后还跟着几辆大马车，卡洛斯就将就和蒲原他们那些粗人挤马车了。 陆渊将这一切看在心里，他知道此时在梦蝶的心目中自己的地位已经和他们两个少东家同等了。 他在前世的时候非常热爱一切和军事有关的东西，比如射击，又比如骑马。 眼前的这匹改良前的东洋矮脚马对于他来说不在话下，但是他却想逗那个野蛮的小丫头一下。 “我不会骑马怎么办？”陆渊故意堆出一副愁容。 “可是马车已经坐满了！” 周梦蝶不由眉头一皱道。 “要不我跟你骑一匹马，这样还能省下一笔钱呢。”陆渊嘴角泛起一丝狡黠道。 “你.....流氓！” 周梦蝶嗔怒的看着他，此时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她的脸一下子泛起了红晕。 目光不由自主的向着别的地方胡乱望去。 一边正组织大家上马车的蒲原看见这一幕呵呵的笑了起来。 而一本正经的周坦也眼角一挑，有些突兀的咳嗽了几声。 首里城坐东朝西，正对着那霸泊港，由一条修缮完好的道路将两者接连起来。 在后世的时候，首里城几经战火，在二战中更是被某大国的轰炸机炸的连渣都不剩，现在能有幸一睹17世纪首里城的真容，陆渊的心里也不免激动起来。 到达城中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了，一行人从西向的欢会门入城，城门口三五成群的聚集着一些穿着传统束腰长服的琉球士兵，似乎在抱怨着什么，心情看上去不太好，也没有怎么详细的检查就放所有人入城了。 周坦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他很快的找到了一家大明人开设的客栈，一行人住了下来，陆渊在进门之前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他有些惊讶的发现这个街区上似乎多时明人后裔，皆着华夏服饰，说中华之语，反倒是横行霸道的倭人少见了几分。 由于很长一段时间的海上颠簸，陆渊已是疲惫不堪，在草草的用过晚明时期那普遍乏善可陈的晚餐之后，陆渊一头扎进被窝里呼呼大睡起来。 当第二天耀眼的日光刺透纸质的薄窗映入陆渊的眼皮之中的时候，床上的人突然跳了起来。 陆渊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过了好一会才从惊噩的梦境中完全清醒过来。 “明朝，泰昌，天启，琉球，岛津......” 这些名词在陆渊的脑海中飞速的闪过，就像说明书一样将这个世界完整的呈现在眼前。 脑袋昏昏沉沉的，陆渊准备出门走一走。 可刚一开门，就迎面装上了一个窈窕的影子。 “喂，你干嘛，吓死我啦！”陆渊自然反应狼狈的向后跳了几步，这才看清眼前的人儿。 周梦蝶一脸无辜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大哥叫我给你送粥来了，要不要喝随你便咯。” 陆渊这才发现她手中木制托盘上放着的一大碗白粥，青花瓷样式的粥碗的旁边配着一双雕刻精致的竹筷，看起来赏心悦目。 “哦。” 陆渊见错怪了梦蝶，有些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 “那个，你先端回去吧，我想出去走走。” 陆渊搔了搔头道。 “不行。”周梦蝶斩钉截铁道，“哥哥说过了，现在岛津使臣刚到琉球，各处都充满着危险，我们这一群人谁也不能私自外出。” “你哥哥呢？那我去找他。”陆渊于是换了个话题。 “哥哥去拜访三十六姓的望门长老去了。”梦蝶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三十六姓，周兄去久米岛了？” “当然不，现在三十六姓里的名门望族谁还住在那个小渔村啊，就在离这里一条街的地方，近得很。”周梦蝶一副得意的样子道。 “我就奇怪了，为什么这首里城里本应该到处是倭人，但是这里却一个影子也见不到，难道是什么法律规定的么？”陆渊将自己心里的疑惑提了出来。 “当然不是啦，这不过是祖上的风俗罢了，大明人和倭人分开聚居，所以呢倭人都是住在南门那边的日本町，而这里就叫做唐人町啦！” 梦蝶微眯着眼睛摇头晃脑的像个说书先生，模样着实可爱。 陆渊忍下笑意，心里也是不由暗暗称奇，这华夏人抱团的习惯原来真是有传统的，这几百年前的唐人町不就是后世唐人街的雏形么？ “好了，我心中的问题都解决了，你把我的早饭给我吧。”陆渊一副正经的样子道。 梦蝶见他这个样子，心中不由长松了一口气。将托盘放在了陆渊伸出来的双手上然后转身离去。 “嘿嘿，小丫头真是太天真了。” 陆渊在心里偷偷乐了起来。 他将碗筷食物全部放在书案上，然后又将翻箱倒柜将昨晚客栈伙计送来的中式圆领长衫换上，在自己的短发上还自欺欺人的戴上了白色的方巾。 蹑手蹑脚的将刚关上的屋门打开，像做贼一弓着腰的往楼梯口走去。 “陆公子！” 此时身后传来梦蝶的声音。 陆渊惊惧的回过头去，看着这个绝妙的女子鬼魅般的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期待中野蛮的暴风骤雨并没有来到。 周梦蝶的眼眶微微抽动，一丝绯红泛上眼角。 “你要是非要出去，就把这个带上吧。” 她伸出珠圆玉润的双手，掌心里一支一尺来长泛着崭新光泽的手铳映入眼帘。 这时一支火绳枪，仅从它那标志性的弯曲蛇管就能看出，此时蛇管中已经放入了一火绳，随时可以点火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