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空手道
首里城的唐人町实际上是由四条短短的街道两横两竖组成的，在这一片大明化的街区中到处分布着明朝风格的建筑，有民居，有酒楼茶肆，有商铺钱庄，当然最多的还是沿街叫卖的地摊儿小贩了。 由于没有用早饭，陆渊在一家装饰清雅的茶馆里美美的品了一上午的早茶，茶馆的老板是江西洪都人，茶是正宗的洪州白露茶。 古语有云：“春茶苦，夏茶涩，要好喝，秋白露”，茶树经过夏季的酷热，到了白露前后又会进入生长佳期。 白露茶不像春茶那样娇嫩、不经泡，也不像夏茶那样干涩、味苦，而是有一股独特的甘醇味道。经过了一夏的煎熬，茶叶也仿佛在时间中熬出了最浓烈的品性。 享受完一壶香茗之后，陆渊走出茶馆，此时街头传来一阵喧嚣声，只见不远的地方几个醉醺醺的日本浪人正相互簇拥着往一个挂着“赌”字字样的赌坊走去，但似乎被人拦了下来。 有华夏人的地方就有赌坊，这个东西就像妓院的分布一样普遍。 那几个浪人最终还是不顾劝阻冲了进去，也不知道又要惹出怎样的事端。 陆渊背着手一副散漫的样子在街道上逛着，此时赌坊侧对面的一栋建筑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是一栋典型的日式建筑，屋檐低垂，线条清晰，简洁淡雅。 木制的大门上清晰可见一个黑笔书写的武字。 这是一家武馆。 陆渊突然想起来，后世的琉球曾有一种著名的冲绳空手道，是世界空手道的主要发源地，在世界武坛上都有着一定的地位，琉球人的尚武精神看来在几百年前就埋下根基了。 他走到武馆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但是他察觉到这木门自己会滑动。 门没锁。 陆渊稍稍一用力，木制的门顺滑的留出一个口子。 “下面琉球排名第一的武士查加上台！” 陆渊刚关上门，就听的武馆里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 大门往里走十几步，便还有一重用木制栏杆围成的小门，此时也是敞开的。 几个看守大门的杂役正趴在栏杆上透过满满攒动的人头向正中心的场地望去。 看来今天陆渊来的正是时候。 陆渊轻松的通过了小门，左拐右拐的挤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只见眼前的空地大概五十平见方，通体为木板所制，经刨光后亮的能照出人影来。 在空地的四周，用黑色的纱带紧紧的围成一个方框，所有围观之人都立于方框之外。 纱带里边，二十多个身着琉球传统服饰的武者席地围坐，上首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起来像是此处的师傅。 “有请琉球第一武士查加上台！”老师傅旁边身着大明短衫，扎着发巾的小厮大声的喊了第二遍。 此时，一旁顾左右而言他的查加才缓缓的站了起来，他轻蔑的扫视了一下四周，似乎并不把唐人町的武者们放在眼里。 陆渊知道，这个查加应该是土生土长的琉球人，他的名字听起来很独特，但他并不是姓查，这只是他的名字，在琉球正是归入日本版图之前，除了三十六姓的大明后裔和尚氏王族有姓名之外，其余的普通琉球人是只有名而没有姓的。 “第一位挑战者，日本町第一武士权拖！” 小厮的话音未落，只见从对面坐着的武者中缓缓站起一人。向着空地中走来。 查加和同他一样都属于琉球本土居民的权拖对视一眼，双手相叠行了个中国式的抱拳礼。 一个习的是琉球本土武术，一个学的是日本精髓拳法。 两者皆向后一步，摆好架势，仔细的观察起对方的破绽来。 陆渊正纳闷他们要干什么。 只听得查加虎啸一声，率先挥拳向权拖击去。 权拖只觉得胸前的气流凌厉，下意识的侧身一让。 但查加早有准备。 见一击未能得手，他拖在身后的双腿猛的发力，竟然腾跃起来，在半空中翻转身子，一个凌空横扫。 他早已料定此时对方还在闪躲自己的第一招，不可能回过神来对自己造成威胁。 然而，此时他的小腿一阵剧痛传来，他心头一紧，连忙收腿。 查加一个趔趄险些跌倒，目光狠戾的向着权拖望去。 他方才竟然躲过了自己的二连击，甚至还能出手击中自己的小腿。 查加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再次冲了上去，这会儿他不准备留力了，泰山般沉重的拳头直奔对方的锁骨而去。 然而对方还是轻盈的躲过了这一招。 查加由趁势出脚扫他下盘，权拖轻轻一跃，让他扑了个空。 身为琉球第一武士，取人性命只在三招之内，这种情况他查加什么时候遇见过？ 他的脸因为怒火而变得通红，他突然爆发出来，趁对方还未站稳使出全力朝着权拖的脸部击去。 这是要人命的招数。 然而，很快他的身形猛的一顿，雷霆万钧的拳头愣在了半空之中，他侧过头看着自己的腹部，一条来自权拖的腿正有力的顶在那里，使他一动都不能动。 “你该下去了。”权拖轻蔑的看着眼前这个所谓的琉球第一武士，一股力量猛的向腿部涌去。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查加向一片失去控制的落叶一样重重的向后摔了出去。 权拖傲气凌人的站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享受着一个胜利者应有的荣誉。 “第一局，日本町第一武士权拖获胜！”随着小厮的声音，会场中再次欢呼起来。 “我来和你较量看看！” 此时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身着日本武士服，扎着冲天发髻的男子。 他将手中的武士刀重重的往地上一扔，鹰隼一样的目光扫过全场。 “这位阁下，按规矩只有事先报名了的选手才能参赛。” 坐在上首的老师傅开口道，他一脸的云淡风轻似乎并不把这个日本人放在眼里。 “明国人开的武馆，很有意思。我町田龙胜打遍九州岛所有道场，从未遇见过敌手，不知今日是否能找到一点乐子。”日本浪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道。 “町田先生，我是义岗橙武阁下的弟子，不知您师从......”刚才还一脸王霸之气的权拖此时却像忠臣的仆人一样，一脸谄媚的向着町田龙胜走去。 可下一秒，迎接他的却是一记凶狠的肘击。 这招数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烈，前所未见！ 权拖的到嘴边的话被生生的堵了回去，他一个侧翻倒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自己的牙床。 场边的观众的惊呼戛然而止，似乎怕下一秒这个可怕的日本浪人就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就连上首位置的老师傅也是微微的挑了挑眉头。 町田龙胜走到场地中央，此时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厮看了一眼师傅。 只见他似乎轻叹了口气，点点头。 “第二局，有请日本九州武士町田龙胜，挑战者......” 小厮正要说出预定挑战者的名字，此时陆渊却发现自己身前的那个武者竟然浑身颤抖起来。 “我不要......我不要死.....” 他的嘴里念念有词。 “挑战者，琉球武士今野！”小厮的话音刚毕，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陆渊这里。 “今野，该你上了，别给我们武馆丢人！” 旁边的武者轻声的提醒着陆渊跟前发抖的今野。 “我不要......”今野突然昂首大声的喊了起来，陆渊只觉得被什么人推了一下，身子向一旁猛的退去，定过神来一看，那个叫今野的琉球武者竟然已经吓得夺路而逃，一时连门的方向都有些找不着了。 看到这种情况，陆渊和坐着的老师傅不由同时叹了口气。 这琉球空手道本是华夏南部沿海的南拳与琉球本地武术精髓杂揉而成。 现在竟然被一个外来的日本浪人吓的肝胆俱碎。 简直辱没先祖！ 似乎是听到了陆渊的心声，此时，围坐的武者之中突然站起来一人，二话不说就挥起拳头向着町田砸来。 只见町田龙胜猛的一转身，鹰爪般的大手风驰电掣而出。 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惨叫响起，武者的脸部因为痛苦而几乎变形。 町田龙胜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拧成了麻花。 正当所有的观众都闭上眼睛不敢看的时候，只听得町田龙胜的腿突然流星般的弹出，眼前的武者“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弯曲着飞了出去。 “倭狗，你不要欺人太甚！” 此时另一个武者趁着两人打斗之际，也猛的冲了上来。 可町田龙胜并不在意，他轻巧的让过对方的身子，然后一手抓住他的肩膀。 轻轻一用力。 那名武者只觉得自己的脚步突然一顿，整个身子被人拧了起来，一个过肩摔，沉沉的落在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他的脊椎已经断裂了。 破碎的椎骨刺入了五脏六腑。 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出来，将整个场地染得一片通红。 “杀人啦！杀人啦！” 在场的观众争先恐后的向着门外跑去，承平的日子久了，谁也不想看见这样修罗血狱的场景。 陆渊没有跑，他轻轻的按了按腰间的手铳。 他的全身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 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日本人。 “倭狗！” 陆渊小声的喊了出来。 町田龙胜的眉头一皱，他似乎听到了自己不想听的东西，他回过头来，将目光看向陆渊。 可此时，一个安静的坐了许久的白衣武者却从他的身后却站了起来。 “町田先生，可以赏个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