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梦里呼你5

    波田会社正加紧筹建中，几乎同时波田办了个特训班，意在为即将成立的会社培养一支类似经济纠察方面的人才，专为会社服务。原来，波田会社具有军方背景，波田本人不仅是生意人，还是个狂热的军国主义者。他崇尚武力侵占，更信奉“欲灭其国，必先毁其史，欲诛灭其族，必先去其文化”的文化侵略信条。在其叔叔的支持下，他将会社作为实验场所，妄图实施自己的策略。借跟何满庭合作，他招收了不少像廖承东一样有文化的青年，在会社严格实行军事化封闭管理。从外表看，这里跟其他日本人开的会社没什么两样，但进去的人自会感觉出不同的氛围：这里不像是做生意的会社，更像个军校。学员们刚一进入，就强迫他们改穿和服，学日语，学日本礼仪，学格斗，大力传授武士道精神。廖承东在何满庭强烈要求下被强行送进了特训班。

    何满庭觉得他应该关心关心他，就给他送进去一些生活用品，还有几盒饼干。

    他们站在教室外。

    廖承东对何满庭说：“你说话不算数。”

    何满庭说：“你是个人才，波田也很欣赏你。”

    “我要请假出去。”

    “波田去上海了，他回来再说吧。”

    “训练班需多长时间？”

    “年前你就呆在这吧，练练本领对自己也有好处。”

    廖承东知道了，何满庭的假惺惺是想完全控制他。自从进入培训班，他满脑里装的都是沈海云，他想去见她，看看她是不是跟周大富真好上了，周大富对她又怎么样。还有，他特希望那个被称为廖团长的人再次来找他，他要帮他完成任务。可是，一进来，他就再也不能出去了。不过，他又想，进入波田会社未尝不是件好事，他拿了东西就回教室。

    夜间。何府。书房。何满庭正向何管家问话。只开着台灯，何满庭的半个脸在暗处，何来英直立在他面前。

    何满庭：“廖宏声最近有什么动向？”

    何来英：“老爷，派去那边的人传信回来说没发现什么。”

    有一个问题让何满庭不得不正视，好在现在终于查清楚，那次夜袭是廖宏声干的，可留给他的字条却写着廖宏波，这是为什么？十一年前那次行动，廖宏波是知情者，他也失踪了。这次，廖宏波是跟廖宏声一起回来的还是廖宏波并没回来，而廖宏声故意这样做？他还不得而知，但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必须尽快捉拿廖宏声，消除隐患。

    “平沙洲那边的情况如何？”何满庭问。

    何管家答：“老爷，俞邦财女儿俞春红正带着一帮人在那干得热火朝天的，好像在建什么厂。”

    “知道了。”

    “琴音有消息吗？”

    “还没有，老爷。”

    “继续找，去没去皖南新四军那里找过呀？”

    “老爷，他们不敢去。”

    “这次你亲自去，扮作一做生意的，他们还能将你怎么样？”

    “好吧，我亲自去。”

    “你家公子有消息吗？”

    “老爷，你就别提他了，提起他我就来气。上次我没跟你说，他走时不光带走了不少银子，还带走了家里一个女佣人。女孩一个人回来了，说不要她了，人也不知去向，就一个人回来了。”

    “女孩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那事犬子再傻也不会告诉她的吧。”

    “他们去了哪里？”

    “说是武汉，那边打战，她吓跑回来了，犬子也不知去了哪里。”

    “他是不敢回来吧，我还是那句话，回来后立即告诉我，不能告诉我你就问清楚，那次行动，廖辉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的老爷。唉，最好不要回来，他好口酒，回来了，喝高了，说漏了就麻烦了。”

    “许怀家最近怎么样？”

    “老爷，他还是那样。老爷你就不要把他挂在心上，那人不值得你挂心。”

    “你回去休息吧。”

    看着何来英出了门，何满庭问自己：“廖辉那小子怂恿俞春红跟许百良出走，自己却留下来，他到底是真的廖辉还是假冒的？听许怀家讲他来时还带着一个叫沈海云的女孩，那女孩是谁？她现在在哪？我的人会找到她吗？”

    被何满庭惦记上的沈海云，这天早上已出城。可走了一会，女人不走了，沈海云问她想做什么，她什么都不说。沈海云顾不上许多，还是带着她往尼姑庵方向走。走了一会，天就下起了毛毛雨，沈海云脱了外套给女人罩在头上，继续上山。还没到尼姑庵，就被两个带枪的男人拦住了。其中一个兵见沈海云有几分姿色，就上前搭讪，被另一个制止了，只听他问沈海云道：“是沈海云吧，我们找了你很久。”沈海云以为他是那夜去过尼姑庵的人，看他一眼，没见过，也不做声。另一个说：“这是我们连长，问你话呢。”那连长又说：“跟我们走吧，下着雨呢。”沈海云见身边的女人又慌又怕，就问：“带我们去哪？”那小兵说：“你放心，到了我们兵营就好了，有吃有喝的。”沈海云不走，可那女人又开始烦躁了。那连长说：“小王，你带他们走吧。”雨渐渐大了起来，沈海云说：“你们先走，我后面跟着，不要惊吓着她。”那连长先走了，小王跟在后，几步一回头，引着沈海云走。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处所在，是沈海云从没见过的地方，一排红砖砌成的平房，前面是一空地，一群正嘻嘻哈哈围在一起说笑的兵，见他们连长来了，立即又在雨中开始跑动起来。冯连长小声骂道：“就像一群乌合之众。”

    沈海云哪里知道，这里是绥靖军冯佐翔连长驻扎地。冯连长跟何凤建是同学。刘铳子逃跑后，何凤建展开全城搜捕，同时也在秘密寻找一个叫沈海云的女孩，这是他爸给他的任务。无奈，他一无所获，就找冯连长帮忙。冯连长带着小王这会正从城里回来，不巧就遇到了沈海云，他无意中一句话就找到她了，正所谓得来全不费工夫。冯连长不明白何凤建为什么要找这位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姑娘，但冯连长并没有立即将沈海云交给何凤建的打算，因他另有打算。

    冯连长命令小王领沈海云跟女人去了一间房子里，进了屋子里，小王对沈海云说：“就在这里歇脚吧，姑娘放心，有我们冯连长在，这里没人敢欺负你。”说着就关门离开了。

    过了一会，小王又进来，碰了盆热水，还拿了水瓶、毛巾和衣服什么的，叫她们擦擦身子，不然会感冒，说一会儿就把饭菜端来。沈海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见他们对自己还很友善，也就放下心。湿了个热毛巾，就给女人擦拭。然后用干毛巾擦干了自己满头湿发。没一会，饭菜真的端进来了。女人许是饿了，端起碗就吃。沈海云虽也饿，却只吃了点。她吃不下，脑子里装着许多不解的事。

    吃完了，冯连长进来了，问沈海云：“饭菜可吃得惯，这间屋子怎么样。”

    沈海云问：“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常住下去吗？”

    冯连长没有回答她，又问：“这个女人是你什么人？”

    沈海云说：“我不认识她，我是在尼姑庵遇见的。”就想起那夜的事，那人说他们要进山，他是他们一起的吗？也问他，“你们这里有人好像认识她，他人呢？”

    冯连长问：“你是说你们住在尼姑庵？”

    沈海云答是。

    冯连长问：“是不是有天夜里有当兵的进到你们尼姑庵？”

    沈海云点头。

    冯连长明白了。

    那夜他们奉命围剿廖宏声，将他们撵到山里。沈海云见到的人可能就是廖宏声的人。只是，小姑娘哪里知道，那夜，他的追击是留有余地的。他估计他们进了尼姑庵，他之所以下令从另一条进山的路追击是有缘故的。在此之前，他接到一封信，那封信是他最要好的朋友陈克寄过来的。他早有反正之心，只是苦于没有中间人，正好陈克来信了。陈克劝他反正，并答应跟他见面。冯连长正等着陈克来，他知道，他手下的兵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把姑娘留在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让小王搬到隔壁住，暗中保护她们。

    沈海云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队伍，但看到他们在cao场上cao练、实弹射击，就动了参军念头。这一天，冯连长来看她，她就说了自己的想法。冯连长笑着说：“你一女孩子行吗？”沈海云说：“行，不信你试试。”

    冯连长觉得既然她是何凤建要找的人，一定不同寻常，不是何家亲戚就是仇人。又想，何家父子都是大汉jian，这个女孩带着一个不熟悉的疯女人躲在尼姑庵，必有隐情。通过这几天观察，他知道，这女孩至少也算是个善人。就问她：“杀过人吗？”沈海云摇头。冯连长又问：“拿过枪吗？”沈海云还是摇头。冯连长就从腰间掏出手枪，递给她说：“好吧，给你三天时间试试。”又对小王说：“带她去山顶那间茅草房练习射击，多带些吃的，就让她们留在那里，你负责他们的安全。”

    沈海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会有现在这样的日子，自从弟弟死后，她跟廖承东来到鑫流古城，想到过报仇，但没想到会当上兵。如今的她像是换了个人，她剪掉了大辫子，穿上了军装，显得特神气。她更没想到，她天生就有射击的本领，小王也没教她几回，她的射击本领立即显现出来。小王跟他说，她比他打的都好。沈海云受到鼓励，接下来勤奋练习，不分昼夜，连做梦都在射击。半个多月过去了，她射击本领更提高了一层，几乎达到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这一点恐怕她自己也未察觉。

    这一天，冯连长和小王来看她，让她表演给他们看。只见沈海云一抬手，一眯眼，弹无虚发，让冯连长目瞪口呆。冯连长于是更加稀罕她，对小王说，明天专派了一个士兵前来照顾她跟那个女人。小王说不用，知道这里的人本来就不多。冯连长会意，就说那你可要保护好她们。小王行了礼答连长放心。

    小王很喜欢跟沈海云在一起，跟她相处的这些天里，小王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沈海云，但他认为沈海运是冯连长的什么人，不敢表白，他是个老实的男孩，对冯连长绝对忠心，剩下的也就是默默做好自己的事。沈海云早看出来，小王对她有意思，可是她搞不清楚他们是什么队伍，又不好直接问。就说：“我弟弟被日本人炸死了，我想报仇。”小王听着，不敢乱问也不敢乱说，只问她跟谁一道来到这里。沈海云告诉他，跟她同来的那人是个负心汉，还帮日本人做事。小王还是不说什么，他真的说不好，更加觉得他是冯连长的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