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南山世界13

    俞番跑了，许怀家既纳闷又失落，但也有一种放松下来的感觉。他扣留俞番不仅怀疑他是新四军，还有一件在他来讲更为隐秘更为重要的事情。他知道，俞番跟俞邦财早就认识，他被俞邦财私吞了的那笔货款，不排除俞邦财交给俞番藏起来的可能，不然，他跟何满庭找到现在仍无踪影，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讲不过去的。许怀家想：俞番要是让何满庭逮到了，只怕自己得不到一分钱，还会连累到儿子。这样想着，就觉得俞番不见了，不见得是件坏事。

    六点钟到了，电话准时响了。许怀家颤颤巍巍拿起话筒听着，直到对方说完挂了，他眼巴巴看着何凤建，好半天还捏着话筒不肯放下。

    何凤建问：“怎么说的？”

    许怀家垂头丧气地说：“他问钱可准备好了。”

    “还有呢？”何凤建问。

    “那人说，一个小时后，让我带钱去南门外小山坡那个……”何凤建立即打断他的话，命令道：“出发！”又对许怀家说：“把钱拿好，跟在我身后。”

    许怀家跟在何凤建后面，边走边问：“何局长，你们去，我不去行吗？”

    何凤建立即停下脚步，见许怀家两手空空，呵斥道：“开玩笑，是你的老婆儿子耶，不是我的耶。行，不去拉倒，我们也不去了。”说着就转身往回走。

    许怀家拦下何凤建，脸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说：“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有你大局长亲自坐镇，人我就放心了，没必要真准备钱吧。再说，我哪有那么多钱哪！”

    何凤建故意装作气得不说一句话，对他的人挥挥手再次拔腿就走。吓得许怀家赶忙撵上前去赔小心。

    何凤建耐下心来，说：“绑匪也有枪的，你不带真金白银，人家会放人吗？你这人吝啬到了极点，快去拿钱，时间来不及了。”

    许怀家就去了房间，磨磨蹭蹭好一会，怀里抱着一个布包从房里走了出来。

    何凤建带着许怀家，领着他的人再次出发了。

    廖承东跟在他们后面，何凤建发现了，回头对他说：“你就不用去了，人多了，绑匪会发现目标，到时撕了票就全功尽弃了。”

    许怀家也说：“何局长说的是，你就帮我看家吧。”

    廖承东只好留下来，一边焦急地等待，一边去后院看范媛媛。

    范媛媛见四下里无人，悄声对廖承东说：“那个人走了。”

    廖承东指着正悠然自得的公鸡，问：“真的是它找到的？”

    范媛媛微笑着点点头。

    其实，廖承东心里早明白俞番已经安全脱险了。在此之前，他安排俞小望在许府后院小门处等待，当他看到俞番后，立即带他去南山工地。要是俞番在半个小时还没出现，他就借故来前院找他。这会，廖承东心情豁然开朗，他蹲下身去抱起鸡，将它放进随手带过来的鸡笼里，并盖上红布，将鸡笼套在扁担上，扛上肩，拉起范媛媛的手，说：“我俩回去。”

    走出许府后不久，廖承东就让范媛媛先回家，自己折回去，去了许府后坡。看见黄正文带着几个人已经守在那里了。廖承东走上前对黄正文说：“他们去了南山附近的山坡，估计是在雷神庙交易，我们这就赶过去，注意，不要惊动任何人。”

    几个人就绕道去南山附近的无名山坡。刚到山坡底下，就听到了枪声。廖承东他们急忙跑步绕到山坡一侧，枪声还在响起，但已是寥落的几声了，声音好像是从南山里发出来的。廖承东又带人从侧面上南山。

    刚走没一会，就见许百良领着父亲跟后妈在前面出现了。廖承东立即迎上去，握起许百良的手，对许怀家说：“绑匪拿到了？”许怀家垂头丧气地说：“何凤建就是一饭桶，绑匪拿到钱就跑了，他们正在追。”

    其实，何凤建已经追上了几个所谓的绑匪，不过，此时的他们已在树林里分赃了。

    何凤建拿着钱回到单位后，没忘记去医院看父亲。他对父亲点点头，何满庭就知会了，对儿子说：“波田最迟大后天就回来，我估计，他们不会轻易放过这次爆炸案的。没找到俞番吧。”

    何凤建回答是。何满庭接着说：“许家小子你可要控制住了，波田一追究，你立即就将他抓起来。”

    何凤建说：“我知道了，明天我派人过去抓他。”

    何满庭说：“不急，先放他几天假吧。对了，那两个人回城了吗？”

    何凤建知道父亲问的是那两个假装绑匪的人，说：“这会估计还在山上。”

    何满庭说：“不能亏了那两小子，不然他会说出来的。”

    何凤建说：“我给了他们不少钱。”

    何满庭问：“多少？”

    何凤建说：“十分之一有吧，他俩怎么分我就没管了。”

    何满庭骂道：“不行，快去找他们，再给一些，五分之二要给他们。”

    何凤建说：“好，我这就去办。”

    何满庭又问：“去过工地吗？”

    何凤建为难地说：“天太热，去过一次。”

    何满庭说：“五天期限就要到了，去看看进度。日本人是不会跟你讲天热不热的，快去吧。”

    何凤建实在不想去工地，但父亲要他去，他也没法子。他开着车就先去了廖承东的新家。心想，让廖承东汇报一下就可以了，停下车，他就扯着嗓子喊廖辉。

    廖承东这会正在家里。先前发生了一件事，让他回到了家里。廖承东让许百良带着他爸妈回家去后，自己跟黄正文又去了山里搜索。廖承东有一种感觉：这次绑架跟何氏父子肯定有关。跑到山里搜索了一会，果然听到深草丛间有人说话。一个说：“何凤建真他妈不是东西，那么多的钱他只给我们这么点。”一个说：“算了，能给一点就不错了，何家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依他会有麻烦的。”“不行，我跟他老子说去。”“要去你去，惹不起他，咱躲得起。”

    廖承东跟黄正文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刻冲上去，将那俩人逮住。其中一个瘦高个的立即就把整个事情都跟廖承东讲了。

    廖承东听了，忙笑着对他们说：“是何局长的人呐，我还以为是军统或是新四军呢，快走吧。”

    一个走了，那个瘦高个却不走，而是对廖承东投去一种疑惑又神秘的目光。廖承东问：“你怎么不走？”

    瘦高个说：“你真是神了。”

    廖承东问：“什么神不神的，快走。”

    瘦高个走出草丛，又停下来，说：“我看到过你，你就是个神。”六点钟那个电话是瘦高个打的，打完电话后，他还去过许府，从前门走到后门。他认识廖承东，在前院就看到了他，到了后院，他又看到了他。他看到他正在打开一间披屋门，随之一个人出来了。更让他惊奇的是，他看到开门的他，此刻头顶上飘着一朵云，金光四射的。他不敢逗留，就从后门出去跑到雷神庙了。

    黄正文听了，说：“你做了亏心事，害怕神仙找你算账吧，快滚！”

    瘦高个真就走了。

    廖承东却说：“等会。”

    瘦高个站住了。

    廖承东说：“你可能眼花了，看到什么了吧。我是廖辉，但我不想过问你们做了什么。对了，你跟何局长是什么关系？”

    瘦高个说：“我一直就在他老子手下混饭吃。”

    廖承东哦了一声，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瘦高个说：“我叫四毛，家就在南山里。”

    廖承东问：“家里还有什么人？”

    “只有mama一个人了。”

    廖承东又问：“常回家吗？”

    “不常回，想回请不动假，何会长不让。”

    廖承东说：“我一直都在南山修路，需要我替你回家看看你mama吗？”

    小四感激地看着廖承东，说：“那谢谢了，我家就在南山里面。翻过第一座山就能看到山洼里一间草房子，那就是我的家。”小四说着，将分得的那些钱递给廖承东，说：“麻烦你带给我mama。”

    廖承东并没接过钱，而是说：“这点钱你留着自己用吧。”

    黄正文也说：“我们队长是好心人。对了，回去后，不要跟你的人说见到我们，不然对你不好。”

    四毛点着头说：“放心吧，我知道。”说着，还有点依依不舍地走了。

    廖承东跟黄正文回到工地，廖承东忽然想起范媛媛，想到那只鸡，不知道她是否回到家里，就回家来看看。此时，范媛媛已经回家了，那雄鸡就在家门口迈着悠哉悠哉的步子，四处走动着。刚回家没一会，就听到何凤建喊他。

    廖承东出了门，让何凤建进家坐坐。何凤建说：“我就不进去了，我问你，工地进度怎样？”

    廖承东说：“五天快到了，恐怕很难完成。”

    何凤建发火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话，我看你是不想好了。我不管你有什么困难，五天期限没有变。”

    廖承东说：“人手不够，天又热，我有什么法子？”

    何凤建骂道：“你是死人啊，就不会去找人嘛。我告诉你，耽误了工期，我能饶你，日本人不会饶你的。”

    廖承东要的就是他这句话，问他说：“我自己能找人吗？”

    何凤建一甩头，“当然行。”

    廖承东说：“好吧，我想办法。”

    何凤建走后，廖承东急忙去工棚，见了俞番，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俞番听了很兴奋，说：“我这次来正有此打算，真是天赐良机。我现在就回去，拉十几名战士过来。”

    廖承东说：“武器我准备了一些，能带点重武器最好。”

    廖承东看看表，本想跟俞番好好谈谈，但时间不准许，他就让俞番立即出发了。

    第二天中午，俞番秘密带来十五名战士，廖承东将他们安置在陈大虎家的茅草屋里，战士们领了武器弹药，都摩拳擦掌起来。下午，这十几名战士，就去工地干活了。

    五天到了，傍晚六点多钟，何凤建领着五个日本人前来验收。工程基本完成，还剩下不多的土石方，日本人当场发火。立即用皮鞭抽打着身边的民工。

    这时，新四军战士们立即放下手中活，民工见了也仿效起来。日本人见他们都撒手不干，更来气了，掏出手枪指着人群，哇哇嚷起来。人群一下子混乱了，日本人突然开枪了，但子弹还没射出，自己就倒下了。

    原来，是一名新四军战士开枪打死了他。几乎同时，几个新四军战士都掏枪射击，五个日本人当即被打死了四个。只有一个吓得慌忙逃窜。

    何凤建也吓坏了，廖承东对他说：“我们快走吧。”拉他就往家的方向跑，按设计好的方案，几个跟廖承东最贴心的队员也跟着廖承东一起跑。

    跑了一段路，廖承东发现，那个日本人正在前头没命地跑着。

    突然，奇怪的一幕再次出现了。

    一只老虎从山坡冲下，扑向小鬼子。

    何凤建吓得瘫倒在地，廖承东马上让人抬起他，继续跑。

    廖承东回首看了一眼，虽然看不到那边的情况，但还有枪声传来。他微笑了一下，他心中的南山世界终于构建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