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她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三)
夜幕逐渐被撕开，放出白色的光芒。经过整整几个小时的抢救，那红色的抢救灯终于熄灭了。 许芙红肿着眼睛立马跳起来第一时间冲到抢救室门口。一行身着白衣的人匆匆从手术室出来，见到许芙，那带着口罩的主治医生摘下口罩问：“是病人的家属么？” 许芙点点头，连连问：“医生，我外婆她怎么样了？” “后脑勺撞到重物，大脑受到外界的剧烈碰撞，造成脑积血了。病人本身的年龄有些高了，这次的情况很紧急，若非她的意志十分顽强，也许根本撑不下来。” 许芙闻言，喜极而泣。 “但她脑子里有血块，我们医院的技术没有办法取出，现在或许那块血块会压住部分记忆神经导致失忆。”医生微微叹了一口气，脸色很凝重，“失忆以后更多的是生命危险。” 许芙失落地退了几步脚，一双手颤抖地厉害。 顾城安在后面紧紧搂着她，沉静地问：“是要开刀么？” 医生点点头，“但还是那个原因，病人的年纪有些高，手术放血的失败率会比较高。” 许芙将脑袋深埋他的怀里，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脸蛋往下落。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回哭，似乎是流尽了她毕生的眼泪。 推开病房的门，外婆安详的睡在床上，宛若她还没有出门前的样子，只是睡着了罢了。 门外，是匆匆赶来的秦昊阳，不知道顾城安与他说些什么，只是点头再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顾城安交代完一切，站在病房外的玻璃窗前，看着许芙拉着她外婆的手絮絮叨叨说着什么话。站了很久，终于推开门走进去，用沙哑的嗓音说：“小芙，喝点东西吧，你一天没有吃饭。” 她摇摇头，“我不饿。” 顾城安不知道该用些什么话去安慰她，不过一夜，感觉好像一朵花儿要凋谢。 许芙伸手摸一摸她外婆的银发，开口道：“外婆，你饿不饿，饿了要起来吃饭。” “嗯……” 一声细微的声音传来。 许芙好像惊弓之鸟，瞬间俯身到床前，轻声呼唤：“外婆，醒醒，外婆。” 外婆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眼睛落在许芙身上，笑了笑喊道：“小水啊。” 许芙忍着眼泪道：“外婆，我是小芙，不是mama。” 外婆依旧喊：“小水啊，庆泓怎么不在啊。”她的眼转了一圈突然看到站在一旁的顾城安，笑了笑，“噢，庆泓也在啊。” 外婆笑着伸手握住许芙的手，又招招手叫顾城安过来。许芙当下就有些觉得紧张，顾城安不是一个愿意和人亲近的人。 顾城安一震，皱了皱眉，但到底是将一双手伸出来。 外婆握住他俩的手，将两只手重合在一起，低声道：“小水啊，妈老了，你要早一点结婚啊，这样妈也能走得安心。”一双慈爱的眼睛看着他俩。没有一会儿就觉得累了，又睡着。 许芙慢慢捏着她的手，大约已经接受外婆失去记忆的打击。 也许是因为父母去的早，练就了她一身铜墙铁壁，只一点头的时光，她已经建好了心里防线。阳光下，她的发散发着金色的光，柔柔软软，叫顾城安不能联系，昨夜在他怀中哭泣的女孩子真的是她么？ 顾城安叹一口气，与她说：“看来医生说的可能都成为现实，你打算怎么办？” 许芙心中一紧，定定地看着他问：“若血块不取出来会如何？只是失去记忆的话，我愿意外婆一直这样，开开心心的也挺好。” 顾城安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细发问：“你那么爱她，她忘了你，你可以接受么？” 许芙咬着唇，笑笑说：“她开心就好了。其他的一切我来背负。” 顾城安漆黑的眼眸升起几分无名的恼意，伸手将她的脸转过来对着他，“许芙，你说你究竟是怎么长大的？所有东西都要逞强自己撑着？” 许芙愣愣地看着他，呆呆回答：“那你要我怎么样，我能和谁分担，是和我已经死去的父母，还是我年迈的外婆？”她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一点点渗透，每一滴都像是滴落在他的心口。 顾城安皱着眉，一把将她拥入怀里。他的怀抱十分柔软，又有力量，让人忍不住产生依赖感。许芙觉得这一刻，是时光对她的眷顾。她可以清晰地听见顾城安在她耳边说：“小芙，让我照顾你。” 一声“嗯”来不及思索已经凭着本能从许芙嘴里轻声哼出，她的一双手穿过顾城安的腋下，从腰后环上，也轻轻地拥抱他。 这一个漫长的拥抱终于将彼此的心绪平静。 顾城安轻声告诉她：“你外婆的手术必须要开刀，血块会压迫神经，你外婆会越来越严重。但这里技术不好，我叫昊阳准备好，我们随时可以离开。你无须担心那些医生说的话，A市的技术很好，只是一个小手术，不会有任何问题。” 许芙点点头，一双眼睛眉眼弯弯。 从她第一次认识顾城安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是很危险的。所以，几次招惹，许芙都避而远之。但此刻，被他拥抱在怀里觉得很宁静。也许这是上天给予她的补偿，既然心已经忍不住要被他吸引，就不要勉强自己假装不喜欢了。 离院的时候，秦昊阳已经等得不耐烦。从昨夜凌晨接到顾城安的一通电话就一直在忙碌，等到如今总算等到病人。 几个专业的人员将外婆送上担架，坐上车就要出发回A市。许芙想，这样的结局就是最好的了。她喜欢顾城安，顾城安喜欢她。她外婆可以得到治疗。什么都向着好的一面发展。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与生俱来的直觉在警告她，她选择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可是，顾城安紧紧握住她的手，似乎刚刚那一个“嗯”字带给他太多的喜悦。她便觉得直觉什么的有时候可能也没有那么灵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