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生天有望

    天渐渐黑了下来，红眼狼却再未出现。两人嘴皮子争执了一天，都累得呼呼大睡。夜半时分，灯光已熄，突然门轻轻一响，一条黑影灵敏地闪了进来，蹑手蹑脚走到两人眼前。那影子见两人睡味正酣，尤其凤楼，还呼呼打几声大鼾，慢慢站起了身子，冷眼旁观。片刻，精光一闪，那影子举起一把锋利的寒刀，当头朝凤楼疾斩了下去。却听得一声惨叫，神殿之中陡然大亮，两人一跳而起，惺忪睡意一扫而光。只见殿门开而复闭，又紧紧锁上，一声沙噗阴森的诡笑在四周回荡片刻，又远去了。

    “怎么回事？”凤楼明知故问。

    “你不知道吗？”采儿白了他一眼，有些气恼，这个臭无赖，装起无辜来简直没完没了。

    凤楼耸耸肩，叹口气道：“睡吧，看来红眼兄又有苦头吃喽。不知道这一次，漠北老妖会怎么处置他。不过，他这样的小聪小智，找我报仇，有些难！”

    采儿也懒得再搭理，又倒头便睡。一夜无话，天亮之后，红眼狼却再没出现。凤楼心中颇有些担心，对着轻轻修指甲的采儿道：“我说小丫头，你说红眼狼会不会被漠北老妖给吃了呢？”

    采儿神情专注，随口道：“不知道！”

    “你怎么这么冷血呀？”

    “我冷血也没有杀人家的兄弟呀！”

    就在他们争论之际，锁链一响，红眼狼又提了两袋水走了进来，除了上次的鼻青脸肿，头上长包，这次鼻子也包扎了两道伤口，神色更是委顿不堪，看来受了不少冤枉罪。凤楼见之，既觉可怜，又觉可笑，忍不住想打趣几句。不料红眼狼眼睛一瞪，喝道：“臭小子，闭上你的鸟嘴！若不然，老子给你一泡尿渴！老祖不让我杀你，可没说不让我折磨你！”

    凤楼摸了摸鼻子，乖乖地不言语了，红眼儿却大怒，喝道：“怎么，你故意摸鼻子，是嘲笑我鼻子受伤了吗？”凤楼赶紧收回手，强笑道：“红眼兄，息怒息怒，我可真不是针对你，这是我自然而然的小动作，你以前也见过的，对不对？”他竟然对红眼狼装颜赔笑，实是前所未有之事，采儿在一旁看着，偷乐不休。红眼狼又狠狠瞪了一眼，把两袋水扔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嘿！这老兄的脾气还见长了！”凤楼意颇苦恼。

    便在此际，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道钻入鼻孔。凤楼心里大惊，暗叫不妙，只觉眼前一阵的眩晕，便摇摇欲坠，知道中了暗算。就在此际，外面又是一声惨叫，然后，漠北老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小畜生，你把老祖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我要这两人活着，你却偏要暗害他们，怎么，明刀明枪的和老祖对着干吗？”

    漠北老妖几乎是咬牙切齿，若非现在四面楚歌，身边缺兵少将，形势于已极为不利，非得把这小小狼妖生生吞吃掉不可！

    “老祖师，那个凤楼杀了我的四个兄弟，我想起来就——啊！”

    红眼狼一声惨吼，比之前一次的叫声更为悸动人心，想来受的折磨也更加残酷。惊栗得神殿外的鸟雀都扑棱翅膀，远远飞去。随之，声息全无。

    凤楼略有一丝清醒意识，刚想自解药性，但一转念，又头一仰，假装晕厥过去。片刻之间，脚步声响，巫师吉卜拉走了进来，先给采儿撩起眼皮瞧了瞧，往她嘴里塞进一粒丸药去。凤楼暗笑，这个臭巫师重女轻男，明明他倒在前，倒先给采儿解毒。正想着，嘴里也被塞进一料药丸。待吉卜拉转身退出，又锁上门，他翻身而起，把药丸吐了出来，转念一想，叫声“糟糕！”便抢到采儿跟前，去捏她的下颌。不料采儿眼睛一睁，精光暴射，一骨碌爬了起来。

    凤楼一惊，低声急道：“糟啦糟啦，你怎么把那药丸给吞下去了？这药丸真假参半，只怕是漠北老妖玩得花招！”

    采儿侧头笑道：“是吗？想不到你还有些良心。”右手一摊，一枚黑丸正正当当的在手心。

    凤楼愣住，缓过神来道：“想不到你也懂药学。”

    “我倒不懂什么药学，不过，漠北老妖的东西，还是得多留个心眼，不能随便吃的。”采儿笑了笑。

    “你没中毒？”

    “你猜？”

    看着采儿狡黠的眼神，凤楼凝神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是不是你的……”采儿食指临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人互相瞧着，会心一笑。凤楼笑着笑着，药力发作，脸上黑气笼罩，砰然倒地。采儿吃惊非小，赶紧上前相扶，却见那黑气片刻又即烟消去散，凤楼笑眯眯的睁开了眼。

    吉卜拉在外面鬼鬼祟祟地偷觑了几次，两个人权当不知。待他走后，神殿安静，凤楼细细钻研那药丸，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解药里的另一半毒药，是惑人心智之药。如果施药者催发药力，中毒的人就难免成为傀儡，受人驱使摆布。他明知红眼狼要报仇，于是将计就计，顺势做了这个局。老妖老jian巨滑，早知红眼狼会暗中下毒，所以先把这半宝半毒的药准备好了。”

    “那个怪巫师也是被这药控制，才听命于漠北老妖的吗？”

    “这倒未必。这种药难以炼制，给寻常人施下，太浪费了。”

    凤楼摇头晃脑，一副学究模样。采儿又忍不住讥笑道：“你又算得什么高人了，值得用这药？”凤楼故作高深地一笑：“天机不可泄漏，漠北老妖的眼光，看人还是很准的。”

    “准个屁！你就是一个无赖小鬼！”红眼狼推门进来，哼哼叽叽，一拐一拐的，一只耳朵也被削掉了，十分的狼狈。

    凤楼不禁睁大眼睛，大发感慨：“红眼兄，老妖也真下得了手，把你蹂躏成此等模样，可是别出心裁呀！”

    红眼狼却根本不正视他一眼，独自躺在一旁，睡觉去了。凤楼讨了个没趣，又想跟采儿说两句。不想采儿也不搭理，自顾盘膝打坐起来。

    夜深人静。红眼狼突然睁开眼睛，警觉地朝四周瞧了瞧，悄无声息地出了神殿。凤楼见他神秘兮兮的模样，心中暗觉奇怪，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不一会儿，红眼狼去而复返，手中光闪闪的，握着一柄宝剑。正是采儿的羞光剑。

    凤楼吃了一惊，脱口道：“红眼兄，你不会是暗的不行，又来明的，要光明正大的来杀我们吧？”

    红眼狼径自走到采儿面前，一声不吭，掏出钥匙，给采儿开了锁仙铐，又递上羞光剑，转身又给凤楼去开。不料凤楼眼睛眨眨，双手不知怎么一拨弄，锁仙铐便应手而落。

    红眼狼瞪大了眼睛：“你……你……”

    凤楼笑道：“区区锁仙铐，还难不倒我。如果再给我点时间，借助小丫头的灵力，那门上的妖力，我也得破了。”

    红眼狼又惊又喜，道：“那么姑娘的伤已经好了？”

    采儿笑道：“你会装受伤，我便不会么？我受的伤，其实也不重，打坐炼气，运神化灵，也就恢复了。红眼狼，你这样做就对了，跟漠北老妖这样残暴好杀的老妖怪混在一起，迟早会给自己招来横祸的。”

    红眼狼眼中射出仇恨无比的寒光，切齿道：“漠北老妖对我非打既骂，侮辱极矣，真是欺人太甚！我红眼虽然不是什么善类，但生来就是一副倔骨头，哼！岂能叫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驱使如奴！更何况，他还利用我的仇恨，故意做局，把我当成他的棋子！”

    凤楼拍拍红眼狼的肩头，笑道：“弃暗投明，才是好男儿，大丈夫！嗯，红眼兄，我倒有点佩服你了。”

    红眼狼重重地踹他一脚，恨声道：“少来这套！杀弟之仇，不共戴天！这仇我迟早要报！”

    凤楼一个趔趄，不以为忤，只站起身淡淡一笑。采儿道：“行了行了，我们先离开这鬼地方吧。”红眼狼道：“不错，趁现在老妖不在，我们赶紧走！这扇门的妖力，门锁是关键，打开了它，再口中默诵法咒，便可轻易进出。我现在把咒语说给你听！”

    “不必这么麻烦！”凤楼眼神炯炯，笑道，“小丫头，借你宝剑一用！”采儿转手将剑递过，凤楼提剑在手，先斩落门锁，又朝几个不着名的地方虚砍几剑，轰然一声，冒起两团妖雾，便又恢复如常。他还剑采儿，大模大样的迈步出去，并无妖力再阻。

    采儿和红眼狼互视一眼，也跟了出去。采儿这时总算知道，凤楼平常夸下的海口，却也并非尽是荒诞吹嘘，的确有真本领在身。

    逃出神殿，呼吸到新鲜空气，凤楼更是舒适不已。他首先倡议，去御膳房好好吃一顿，添饱肚子。

    “吃，就知道吃！”采儿狠狠瞪眼，但话刚出口，自己的肠道也咕咕的响了两声。

    “民以食为天。难道我就知道吃有错吗？更何况，你的肚子不也响……”

    凤楼的话还未说完，脸上挨了一记耳光，采儿耳根发烧，脸色绯红，但绝不手软，硬生生把会让自己难堪的话打了回去。凤楼还要再说，她已提起这个赖皮鬼，驭风低行。

    便在此际，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吼又四面回荡起来，似乎就在耳边。那声音道：“你们以为跑得了吗？”

    三人听到漠北老妖的声音，吓得魂飞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