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四年之约

    华仁眼睛不错神地看了小赖半晌，忽地一笑，脸色缓和了下来，衣袂临风，舒雅有致，轻轻的摇了摇头，叫华洋洋不必着争，又向小赖道：“小赖总管，在下现在正式向魔天宫为我小主提亲，不知你意下如何？”

    小赖微微一怔，倍感奇怪，素来男方向女方提亲的多，女方主动提亲的，倒是罕见。回头再看何忘我时，已然身影不见，这个魔天宫的智囊不在，他不由犯起了愁。

    莲天峰也是一方仙门，天敇世家，在天界的地位不容小觑，而这华仁更摒弃正邪之别，不介意少公子是魔门中人，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大气度，大见识。更何况，如果两家联姻，那么对魔天境的地位声势，有莫大的帮助，无异于如虎添翼。

    他沉吟片刻，看魔凤楼一脸着急之相，连连摇头，心头为难，轻笑一声，道：“华仁兄如此垂睐，我们本当欣然领受，只是在下区区一个总管，做不得我家尊主的意思。这件事，只怕要我回魔天境禀明尊主，才能定夺，请华兄见谅。”

    华仁冷冷一笑，凭他这般的身份，能够如此屈尊，已是前所未有的破例，不想对方竟然推托，不由大怒，一字一句道：“这么说，赖总管是不答应了？”

    还不等小赖有所回答，一旁的青小蝠却踏上一步，抢口道：“他当然不会答应了。我老蝠山城虽然没有‘玄黄使者世家’这般的大招牌，但也是一方名门，而且同魔天境一般，在诸位的眼里尽是所谓的‘左道旁门’，若论联姻，倒是我们两方更为合适。更何况，我和魔凤楼的关系，可是别人比不了的！”

    华仁正在盛怒之时，不想竟然会有一个小小少女出来横插一杠，实在岂有此理。他眼睛一张，淡淡道：“是吗？可是就算联姻，那也得有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小小年纪，一个女儿家，自已便这般的自告奋勇，出头露面，可大大不妥。若叫别的一些人说三道四，再说出一些难听的话来，与姑娘的名节可大大有损，只怕青三城主夫妇两个，被同道笑话，也无颜在三界立足了！”

    青小蝠不知是恼，还是气，俏脸立时血涨，怒道：“我偏要出头露面，你又如何？我可不管什么三媒六证的，堂堂修仙之人，竟然有这般的俗人心思，也枉修行了。”

    华洋洋哼道：“没羞没臊。”

    青小蝠冷笑道：“你便有臊，若说光天化日肆无忌惮，倒是华天使合当首屈一指！”

    眼见两名少女剑拔弩张，就要争斗起来，魔凤楼在一旁即觉出头相劝不是，默默不出声也不是，慢慢靠近回黛丽，低声道：“媳妇儿，你给我出个主意。”

    回黛丽眉目飞扬，故作生气地道：“把两个小妮子都撵得远远的，他们竟然跟我抢驸马，真是岂有此理！”

    魔凤楼脸一红，讷讷的不知如何是好，本来他与回黛丽是玩笑之言，此时见回黛丽视而不见，仍然玩笑不已，也不知她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忽然一个声音悠而扬之的传了过来，不紧不慢的道：“谁说我老蝠山没有媒妁之言了？华尊使，华仁先生，二位可说得言重了，我白二，不也可以做青小蝠的奔走效劳之人么？”

    众人看处，只见远远的，白一灯缓步上来，分开众人，笑眯眯的站到了青小蝠眼前，向小赖道：“赖总管，我这便代表老蝠山向贵教的尊主提亲，还请在魔尊面前代为多多美言。白一灯虽然于五位蝠王之中本领最为低微，但终归在老蝠山上，还算有这么一号，多多少少说得上话，此刻所言，也是算得数的。”

    这么一来，青小蝠又是昂首挺胸，横了华洋洋一眼。

    小赖的眼睛眯了起来，上下打量一番白一灯，也不知他在风沙掩天阵前挨的那一掌，知不知道是自己所为。现在见他又冒然出现，这个人心思很是谋重，难不免会心里藏了什么鬼胎，不由笑了一笑，向众人一笑，道：“好了，咱们言尽于此，后会有期。我们这就告辞了。”言罢，向众人施了一礼，并不再搭理那提亲之事。

    这一下可不把华仁惹得大怒，莲花峰贵为玄黄天使世家，尊贵不可侵犯，如今提出要求，竟然被如此回绝，岂不是叫莲花峰颜面尽失？

    他双眉一扬，朗声道：“既然魔天宫不赏脸，那么只能请小赖总管回去说一声，四年之后，莲花峰轩中奉茶，还请魔家少主只身前来，到华山一会。如果魔少主怕的话，那就不必来了，魔天境有如此胆怯之嗣，可也叫人可发一笑，我瞧魔君关乎魔宫未来之主的选择，还是另作打算为上。”这话中，已经隐隐暗含了杀机。谁也知道，所谓奉茶之类，只是场面话，说得不露痕迹一点而已，一旦真的针锋相对，那便是步步荆棘，重重危机，五步见血的勾当，里面大有文章，岂是寻常喝口茶那么简单？

    魔凤楼一听这话，倒也毫不畏惧，甚至于，因关乎魔天境的声誉，内心升起热血沸腾之感，昂首道：“华先生既然如此相邀，我自然在所不辞！便如先生所言，四年之后，必当上莲花峰拜会！”

    华仁不想平日里顽劣不堪，没有正形的魔凤楼，竟然有如此气概，不觉心中一凛，暗道小主的眼光果敢不错，这小子倒也有几分胆魄！他一拊掌，道：“好！既然如此，那么就此约定，四年之后，莲花峰恭候魔少主的大驾！”

    魔凤楼嘴角一扬，向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华仁向华洋洋看了一眼，见小主人眼中含泪欲漾，心中不忍，却又再也无话可说，只好退在一旁，轻轻的向她摇了摇头。

    魔凤楼向众人一拱手，竟然一语不发，扭头便走。小赖轻轻的一晃，便挡在了他前面，笑道：“少公子不是要跟我们回宫么，这又到哪里去？”

    魔凤楼理直气壮而振振有词，道：“我答应过老酒鬼跟他回宫，可没有答应过你！现在老酒鬼他自己先走了，没有叫我，自然不算我违背誓言，我到哪里，也随心而走，有何不可？”

    小赖微微愣了一愣，道：“少主既然跟莲花峰有约，那便是魔天宫与莲花之约，还请少主回宫！难道少主不想宫主，不想郡主吗？若不回去，请尊主再授绝艺，这四年之约，少主如何能够践得？”

    一说到此，魔凤楼的眼眶便红了，但他仍然倔强道：“即使我不回去，四年之后，也照样上得莲花峰赴此一约，至于生死，那便听天由命，概不去想了。”

    小赖一愣，倒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去说。便在这个时候，青小蝠又开了口，道：“你们约，我也约，小凤楼，四年之后，请你上老蝠山城做客！”

    白一灯不轻易间轻轻一扯青小蝠的袖子，暗想我这个侄女倒真不叫人省心，这般的大事，如果一旦成实，那关系的，便是老蝠山城与魔天境之间的折冲樽俎，岂是好相与的？

    青小蝠却道：“二伯，我自有分寸。魔凤楼乃是魔门少主，我爹爹如果在场，你说，他会不会同意我的做法？”

    白一灯一凛，恍然明白这个侄女毕竟不是凡夫俗子，有其父必有其女，这个小少女，此时倒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他慨然点头道：“说得是！不错，这个约，我们也要下！”

    青小蝠朗声道：“小赖总管，魔凤楼，你们听清楚了吗？四年之后，我老蝠山也恭候魔少公子的大驾！”

    魔凤楼摸了摸脑袋，刚说和青小蝠说别闹了之类的话，但见青小蝠目光炯炯，昂首挺胸，凛然不可侵犯，一时也不觉怔了怔。好半晌，回过神来，叹了口气，也道：“罢了，四年之后，我便也上老蝠山一趟，叩门拜山！”

    他说完这句话，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睛一瞟，看了小蒜头一眼，在怀中摸了摸，心中一阵的酸楚。虽然与小蒜头相聚无多，但不知不觉中，竟然在他心底已然认定小蒜头这个生死兄弟。两个人门户有别，正邪有异，以后相见，还不知是敌是友，一念及此，魔凤楼从怀中取出一枚小蜡丸，远远扔给小蒜头，扬声道：“小蒜头，这个东西给你，做个纪念好了。如果今后你有危险，眼见生命垂危之时，记得把这个东西捏碎，这里面是一丸毒药，你吃掉他，可以让你死得舒服些。”

    摘星子脸色一变，本想阻止小蒜头接过去，便微一动念，又觉不妥，此时此地，还是不必多招是非。他当下只看了小赖一眼，道：“小赖总管，这一招之赐，贫道记下了，日后理当奉还。”

    小赖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在下随时恭候道长前来指教。”

    摘星子勉强撑起身子，领了小蒜头和瑶采，扬长而去。临别之际，瑶采瞧了魔凤楼一眼，那眼神之中，冷意十足，如寒冰一般，叫人打颤。

    魔凤楼突然感到那眼中的杀意，无端的，感到一丝的杀意。他吓得毛骨悚然，看了一眼众人，拔脚便要离去。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一声笑又乐呵呵的带着酒气传了过来：“少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咱们的约定，还算不算数呐？”

    竟然是何忘我不知何时，又返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