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沧浪剑

    司空拙原本胸中气闷，正在喝水，听到此话，忍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柳红烟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连吕六奇和佟掌柜也都忍俊不禁。

    俞正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指着少年喝道：“年纪轻轻就好大的口气！姓李的小子，量你就是仗着师长家世的蒙荫，才敢大言不惭，你到底师承何门何派？胆敢如此狂妄！”

    冯夺也忍不住微笑，对着不明所以的俞正低声道：“俞兄，他是在自称是你干爹。”

    众人却都已听见，又是一阵哄笑。

    这名字常人一听，原本就知道真假，俞正一派掌门，反而因为持重，而不去疑心其他，况且他一向自负，凡事先入为主，所以别人说话，往往只听一半，就妄自揣测去了。

    俞正这才恍然明白，“李干铁”本来就是“你干爹”的谐音，恼羞成怒，噌啷一声将剑拔出，猛然向着少年一剑刺来。

    “沧浪派”的剑法，当初来自其创派祖师的一场奇遇。

    祖师元嗔，本名元大，是个落魄秀才之后，家道中落，逃难来到海滨，从打渔人手里学了手艺，此后就靠着打渔为生。

    偶然之中，在远海遇到风暴，被飓风刮出很远，渔船也被打烂，却在风平浪静后发现了一座极小岛屿，他攀爬登岛，竟然又发现一座山洞。

    山洞之中，他见到有石制的桌椅和棋盘，还有一些石锅石碗，竟像是有人居住一般。

    石桌之上，又寻到一个石匣。

    石匣并未上锁，打开之后，又拿到两本书册。

    这两本书册，一本名为《海阙归元》，另一本，则名《海臻秘录》。

    元大本是秀才之后，识文断字，能在流落荒岛之后，还能找到书册，自然是大喜过望。

    他先翻看了《海臻秘录》，惊觉这竟然是一本武学秘籍，其中记载着修习心法、一套剑法与一套掌法。

    他接着又翻开《海阙归元》，却赫然发现，除了封册内页有一个“蓝”字和一个“封”字之外，整本书通篇都没有字，根本是一本无字纸册。

    元大本也无意仔细翻看，见到这样，疑心是主人出海，遂连忙放回石匣，而后出洞查看，是否有路过的商船，能够将他接回中土。

    直至等了几日，完全没有船只踪影，元大气馁，返回石洞，见那些桌子椅子，便决定先在此住下，只需挨到洞主回来，便有望回家。

    这岛上物产丰富，天然的水果众多，尤其有一种红色果实，吃了以后能令人神清气爽，身轻如燕，从此，元大便以这些野生果实果腹为生。

    谁知过了不少时日，这石洞的主人也不见回来，元大挨不过寂寞，就又去打开石匣，想将书册拿出来看看，也能打发时光。

    正当他打开石匣时，他却不留意在石匣上发现一个“元”字，竟是篆刻上去的。

    左右无事，元大便按照《海臻秘录》所载，从基本功法练起，又折了树枝，削成木剑，将剑法、掌法都一一习练精熟。

    不知不觉，这元大在岛上已经生活了三年。这三年里，他以岛上的无名红果为食，无事时便习练武功，生活倒也惬意得很，只是迟迟没有海船经过，无可奈何，只得随遇而安。

    直至有一天，他思乡心切，想起自己遭遇，悲愤交加，随手拍出一掌，竟将一棵两人合抱粗细的芭蕉树震成两截。

    他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力气，接着又提气一跃，竟然跳起两丈有余。

    原来那岛上的果子，本是益气强体的罕见仙果，再加上秘籍功法，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跻身武林一流高手的行列。

    元大原本水性极好，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徒手伐木，竟在一周内做了一艘简易水排，又削了几根硬木做桨，便准备启程返乡。

    他原本将书册又放回石匣，但见到那个“元”字，内心起了一种异样之感，认为这或许也是一种结缘，便改变主意，将两本书册都带在身上，再背了一兜红果，而后便返回中土。

    此时他已经神功初成，仅驾着这一如同竹排的简陋渡筏，独自撑着木桨，划行飞速。

    他仗着夜能观星辨位，掌握方向，待有海风之时，他以简帆借力，更是日行千里。

    如遇风暴，渡筏简易则反而不惧，他便在洪涛巨浪之间，借那起伏之力，习练武功，如此练功，也可谓惊世骇俗，并在行舟之后，他以海面奇景感悟，以秘籍剑法为基础，创出“蜃楼十三式”。

    果然不出一月，他便望见边岸，终究回到了海滨。

    元大历经磨炼，大难不死，性子反而更加温和纯良，武功虽然高强，过的却是隐居海滨的逍遥日子。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江湖中人听了有关他的传奇，一些艺高胆大之辈，就跑到这天涯海角之地，与他一较长短。

    连胜十几战之后，元大便心生厌烦，不愿再比武切磋。

    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前来挑战的人，不仅没少，反而更多。

    以往他与人比武，都是点到即止，而后厌烦，人却更加层出不穷，终究有一次，他失手将一个前来比试之人，误伤致死。

    此后比武便不再纯粹，更掺进了复仇。

    元大悔悟此事，将自己名字改为元嗔，实是借字喻己，以便记住这个教训。

    他也终于明白，手中藏了秘籍，想要秘而不宣，本就不大可能。

    所以他终究开始择收门徒，继承衣钵，开创“沧浪派”。

    但随了他的性子，他并不声张，收徒也少，更没有争名夺利之心。

    只是秉住本心，将那秘籍之法，传接下去，让绝技有人可习。

    是以此时俞正向那少年出剑，正是“沧浪派”的“蜃楼十三式”。

    此剑法取自祖师元嗔当年在海上，见到奇景海市蜃楼，而后取其灵幻迷离之意，创出的剑法。

    俞正出手刺出，便是数十道剑光纵横而来，眼见那少年却是依旧嬉皮笑脸，完全没有惊慌失措，心中更是恼怒。

    他原本只是吓唬这少年，逼他磕头认错，找回脸面就是了，如今见他依旧混赖，一股无名之火顷刻点燃，突然就动了杀心，手中宝剑佯攻在前，暗中却蓄了狠辣杀招，竟想置这少年死地。

    眼看那剑已经攻到少年面前，寒光凛面不足一尺，众人都大吃一惊，没想到俞正的剑法也是如此高明，柳红烟脑中一热，瞬间想到这少年似是为了自己，才开罪了俞正，右手握住剑柄，便想拔剑救人。

    突然之间，众人眼前白光一闪！

    少年手中，不知是什么物事闪出一片白光，只听他喝了声：“急急如律令！”，紧接着，他忽然就凭空消失。

    俞正一剑便刺了个空，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他的剑招蓄力已久，内含他的二十年内力，如同猛虎扑人，如果扑空，力已经用老，自然就向前趔趄了一下。

    这时少年又突然在俞正身后出现，右臂胸前一屈，顺势一记窝心肘，正撞在他的后心。

    俞正原本脚下趔趄，背后受了这一击，登时便扑飞出去一丈有余，正摔在一张八仙桌上，只听一声巨响，那桌子瞬时便被压了个四分五裂！

    这一幕，不止让众人目瞪口呆，连那白衣公子冯夺都大吃一惊！

    这身法，竟和他刚才与柳红烟过招时所用的，几乎如出一辙。

    “‘沧浪派’的‘蜃楼十三式’也就不过如此嘛。”少年掸了掸手，转身笑嘻嘻对着冯夺道：“你看，这招数不是光你一个人会的，本帮主也早就烂熟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