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军事小说 - 抗日之英雄本色在线阅读 - 第二章 三义县有个白七爷

第二章 三义县有个白七爷

    麦黄六月。天上的太阳肆无忌惮地炙烤着大地。

    梁三儿挑着两大摞面饼和两罐撒了少许烘烤大麦的温水,跟在白七爷身后走在通往麦地的路上。腰后20响盒子炮上的红缨穗随着梁三儿的步伐来回甩动。

    走在前头的白七爷带着账房先生似的黑酡墨镜,头上扣着瓜皮帽,手里捏着一根文明棍。墨镜是梁三儿从陕西买来孝敬给他的(梁三儿哭泣中,不是孝敬的。明明是不小心让白七爷看到了硬要走的)

    文明棍是白七爷在马鸿宾部队里当团长的大儿子过年的时候带给他的。说是外面大城市的乡绅都时兴出门拄个文明杖,是有文化人的表现。

    白七爷是位善于接受新思想、新事物的好长辈。过完年后,但凡出门必定会带着这根文明棍。

    这时,白七爷边走边叮嘱梁三儿:“小三儿啊,明天了你带几个人到县府衙门,再给张县长念叨念叨,让他抓紧了把今年该催上来的粮都如数缴上来,别耽误了。今年县里收来的粮五成放在咱们的堡子里,三成给老大的****部队送去,剩下的二成张县长他们忙了一年,也不能喝西北风,就留在县衙吧。”

    “还有啊,一定叫人把张县长一家看紧了,别让再跑了。前一向鸿宾少爷路过咱三义县的时候专门安顿了,现在国府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咱这些老住户的地盘是越来越小了。要是再跑掉了,国府又有借口往咱县里安插人马、势力了。鸿宾少爷是老实人,不比马步芳、马鸿逵他们势力大,没人敢惹。别人欺负他了,他都不好意思先张嘴。再说了,张县长在咱县这几年,催款算账纳粮派赋也是一把好手,要是尥蹶子跑了,先不说这样的能人没处找,光是每年让乡亲们纳粮都没人出头。这乡里乡亲的,总不是咱们去催的?还不得让乡亲们骂死啊!”

    梁三儿肚里想:“乡亲们骂您白七爷死老抠的还少了?”

    嘴上却立马应承道:“七叔您放心,赶明儿一早我就去县衙找张县长,得让他记得三义县谁说了算?不然他以为他认识几个当官的,就不把七叔您当回事儿!”

    说到这里,梁三儿脸上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冲着白七爷献媚道:“七叔,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看我现在也快二十了,连个媳妇也没有。张家的大小姐今年也有十七岁了,该出阁了。回头您老再给张县长说说,别眼光太高。大姑娘了,给谁给不是给,给我梁三儿,七叔您脸上也有光啊”!

    文明棍轻轻地在梁三儿的大腿侧敲了一记,白七爷笑骂道:“你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rou!人家张县长两口子都是书香门第出身。骨子里那是眼高过顶的人,会看上你这种乡下小瘪三儿?”

    “打小儿我让你们这帮猴崽子在家学里好好念书。先生请的一个比一个高明,国学大儒,东洋、西洋的教员。一模一样的待遇,一模一样的先生,现在你们那一批学堂的儿郎们除了你,那都叫学业有成。像我家老三,靠自个本事到美国去念书了。张县长家的千金不过跟你们后面听了几年学,现在张嘴就是成串的洋文。你呢?肚里那点儿墨水也就够写写字、记记账的。”

    “光好耍刀弄枪的,差点连我们家老三儿都被你带进沟里了。”

    “你看看你,站没站相、走没走样儿!礼帽歪戴,盒子炮斜挎,流里流气的,一副街痞样,我都看不惯,再别说人家张县长了。”

    白七爷唉声叹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提到念书,梁三儿倒是难得的脸红了一下。

    梁三儿的爹当年在三义县也是响当当的一号。和白七爷是忘年交,过命的交情。

    红军过境甘肃的时候,****抽调陕甘、宁夏、青海的地方军阀进行围追堵截。马鸿宾钱少兵少地盘少,本不想派人去。奈何大势所迫,不得不去。就把这差事交给白七爷,让白七爷凑点人带队去应付场面。老少爷发话,白七爷就准备再当一回廉颇,老当益壮,亲自带队前往,让这些外省来的红军见识见识白七爷三只眼,不是好惹的。

    但三义县白家堡诺大的家业,白七爷作为一家之长,不是说拔脚走就能走的。最后梁三儿的爹自告奋勇,代替白七爷率一个排的骑兵出征了。

    按白七爷的预想,虽说是一个骑兵排,但战力不俗,有速度优势,加上梁三儿的爹也是身手了得,就算没多少战功,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就算万一剿匪失利、部队败了,论逃跑也没谁能跑过白家堡的骑兵的。

    大家都信心满满。

    没想到这些过境的红军和前几十年的匪都不一样。那是真能打,上去一个连败一个连,上去一个营灭一个营,上去一个团照样让人家打得稀里哗啦,最后负责追击任务的梁三儿爹他们莫名其妙就变成负责狙击的了。在一场无人逃脱的战斗后音信杳杳、生死不知、人间蒸发了。

    梁家没了家长,生活就变得有些难。

    白七爷被红军的这一记猛拳惊醒后,也是后怕不已。感念梁三爹的义气,白七爷就把梁三儿兄弟三人和他娘都接到了自己家里,按一家人一样对待,甚至关照更甚。

    梁三儿的娘虽是庄户妇人,但头脑精明,手脚麻利,有持家的天分。到白家没多长时间就被白七太太倚为心腹,让放开手脚大胆施为。没多久竟把白家上下收拾的利利落落,容光焕发。白七太太又是个养尊处优的人,很不爱cao心家务和带孩子。慢慢儿的家里一应事物和白家的几个孩子都让梁三儿的娘cao心打理照顾。搞得白家几个孩子见着梁三儿的娘比见着自己的亲娘还亲。

    白七爷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坚定执行者,也惧内。见梁三儿的娘深得自个儿太太信任,对白家也算有功之臣,就很敞亮地把梁三儿兄弟几个按自己儿子一样对待,吃饭穿衣、上学念书和自家孩子一个待遇。还给梁三儿起了个官名:梁镇云。

    这梁三儿遗传了他爹的算计和他娘的精明,自小机灵,深得白七爷和白七太太的欢心。为人处世也圆滑,很会拉关系。到白家没多久,就和几个少爷关系好的穿一条裤子。

    大了以后,人也长得猿臂蜂腰,个头高挑,浓眉高鼻,皮肤白皙,眼神明亮,颇神似画片里的常山赵子龙,招人喜欢。

    但梁三儿自小千好万好,就有一条,不好念书。

    虽然先生教什么梁三儿都是一听就懂,但浅尝辄止,不喜欢下功夫去记。越记越头疼,越记越笨。

    有一次教国文的先生非让梁三儿背诵古文,背不会被狠狠地打了戒尺。梁三儿心小气不过,就把先生在茅厕出恭的厕凳腿暗中锯断。先生出恭时年老便秘,腿上一使劲,“啪嚓”一声掉茅坑了。

    这事儿后来成了无头公案。但自此白家堡所有请来的先生都对梁三儿客客气气。教书上是半点不用心,三闪两晃,在学问上就把梁三儿给耽误了。

    后来没辙,梁三儿就弃文从武了。没想到歪打正着。梁三儿本来就人高马大,天赋神力,十八般兵器一摸就会,长枪短炮不用瞄准,指哪儿打哪儿,活脱脱一个民国武状元。

    梁三儿武艺小成的时候,浑身精力无处发泄,在三义县和几个好吃懒做的街痞小混混成天游手好闲。看到街上走的大姑娘、小媳妇就嘴里油花花,挨上去碰碰擦擦、动手动脚的。

    一次梁三儿看上北门郑屠户家的小娘子,约几个狐朋狗友在郑小娘子当胪卖rou的时候sao扰调戏,被闻讯赶来的郑屠户施展拳脚狠揍了一顿。原来郑屠户年轻时受过崆峒山修行道人的真传,不仅外家拳了得,内家拳也懂些皮毛。同时郑屠户年轻时也入过行伍,和白七爷颇有渊源,这顿揍梁三儿就白挨了。

    自此梁三儿在练武上更加用功,遍访名师,终于练就了一身本领,人也沉稳了许多,再也没干过上街寻衅的事儿。专心帮白七爷做事。走南闯北,在江湖上也闯下了偌大的名号。

    但人成熟不成熟还真得看遇上了谁。梁三儿年纪轻轻在江湖上已经有了让人抱拳称爷的地位,那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但在张县长家的大千金面前,却是麻绳提豆腐,怎么提也提不起来。

    张家大小姐属于风华绝代的那种类型。身材高桃,体态轻盈,乌发如漆,肌肤如玉,言行举止端庄娴雅。尤其一双眼眸似有烟霞轻笼,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无与伦比。

    梁三儿自小就垂涎张家大小姐,每次见到都会一脸猪哥像,死缠烂打非要张大小姐给他当媳妇。

    小时候一个学堂念书的时候,张家大小姐虽然不胜其烦,但好歹梁三儿也没过分的本事。

    但随着大家年龄的增长,梁三儿要人有人,要本事有本事,当面死皮赖脸耍流氓和背后爬墙偷窥、窃取内衣这些下三滥的招式就越来越多了。

    一次梁三儿甚至想强行掳人,终被人劝挡没有得逞,吓得张大小姐魂飞魄散。白七爷闻讯赶来后也感觉老脸无光,让人把梁三儿绑了给张县长和张大小姐赔情。回堡后狠狠打了梁三儿一顿棍子,警告他不要再sao扰张县长一家。

    谁知一直都很机灵、会看白七爷脸色的梁三儿这次却犯了倔,说什么都不松口,说对张大小姐动了真心,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白七爷被惊得瞠目结舌。怕梁三儿年轻犯浑,没奈何白七爷就把梁三儿打发到自家护卫马队去锻炼。一年四季奔波在外,让梁三儿没有机会去sao扰张大小姐,同时也让马队的人看住梁三儿,让别惹祸。

    但谁也没想到,这梁三儿自这儿就跟变了个人儿似的,开始一门心思干起正事。没怎么费劲儿,就把整个马队的人整治的服服帖帖。

    白家的马队非同一般,这支马队近千人规模。每人配两匹河曲马,人手一把马刀,一支长枪。近两年还装备了5门迫击炮,战力超群,四周无敌。能在这支马队里立足都是有能耐的。

    如此大规模的一支马队,当然得有本钱才能养得起。

    白家是当地土豪。白家堡周边的川地全是他家的。此外,三义县的所有农户缴粮最多时只给县衙三成,其余七成要缴的粮都交到白家。

    但这些收入只是小头。

    白家还大规模的种植和贩运烟土,倒卖军火和黄金,以及从事商业、制瓷业、药材、茶叶等行当。

    当之无愧的家大业大。好多货品就连马步芳也托白七爷代办。

    当然了,三义县不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相反,方圆千里土匪多如牛毛。打白家主意的人更不在少数。

    但这些打主意的人后来都不在人世了。全让白家马队给收拾了。

    平日里,白七爷只留极少部分马队的人看家护院。大部分马队的人都派出去护卫商道、运送货物。更不断派小股力量到周边扫荡土匪巢xue,黑吃黑,聚敛财物。江湖上的人都称白七爷为黑心豺狼,恨的咬牙切齿,但就是没人敢惹。

    后来随着白家大少爷白国瑞在马鸿宾部队里步步高升,白家堡更无人敢碰了。

    包子有馅不在褶儿上。白七爷深谙财不露白之道。虽然江湖声名显赫,但三义县当地人真正了解白家底蕴的却为数不多。大部分人觉得白家的钱靠得是祖祖辈辈的勤俭一分一厘攒出来的。

    就像现在这样。到了麦收时节,别的地主家有长工负责收麦。白七爷舍不得养长工,常常在麦收时节雇佣麦客收割。又害怕中午吃饭麦客来回往返浪费时间,就自己带人把中午的干粮送到地头。搞得全县人民对白七爷又是敬佩,又是鄙夷。

    路远担重,日头又晒。离今天要割麦的一块地还有一段距离。

    白七爷和梁三儿就在路边一棵大柳树下略作休息。准备歇歇脚再走,然后一气儿就能到地头了。

    梁三把担子放下,刚坐在地上摘下头上的草帽扇了几下风,突然从树后麦地里窜出一只大黄狗,塌耳垂尾,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从担上衔起一块面饼,向远处逃窜。

    梁三儿措手不及,目瞪口呆。

    白七爷见状大喝一声:孽畜尔敢!

    声如雷鸣,响彻四方。

    但见白七爷左手持棍,右手一抄下摆,左足绷,右足弓,运用年轻时练就的草上飞神功,飞速向黄狗奔逃的方向追去。

    梁三儿怕白七爷有闪失,担子也顾不上管了,大喊一声“等等我”,也随后紧追而去。

    黄狗奔出老大一程后,本想停下慢慢品尝战果,未料白七爷紧追不放。吓得夹紧后尾、咬住面饼向前狂窜而去。

    后面白七爷大呼小叫,紧追不放,死死咬住,绝不给黄狗吃饼的半点机会。

    梁三儿在后面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胸腔里像填进了一团火,纳闷这老家伙是如何迸发出如此惊人速度的?

    一路上,担水、扛犁、肩锄、割麦、放牧的村民见一只黄狗以赛若奔马的速度拼命逃窜,鼻腔发出“嗷嗷”的哀叫;白七爷则如一道黑色闪电划过大地直奔黄狗追去,口里大呼小叫,气势如虹。

    这一路直追出有三里地。黄狗最终不敌白七爷气势逼人,无奈舍弃嘴里的面饼,朝左侧的沟崖下逃去。

    白七爷止步捡起地上的面饼,用袖子仔细拂去面饼沾上的灰尘,鼻里对黄狗的行为发出不耻的“嘁”声。

    这时梁三儿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关切地问:七叔,面饼追回来了!您老没事吧?

    “扯淡!我能有什么事?!”

    白七爷不满地瞪了梁三儿一眼。继而又愤怒起来:这是谁家的狗?竟敢当我的面行偷窃之为,真正是大胆孽畜!

    梁三儿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这狗饿极了自然有偷吃的行为。这较得是哪儿们子真啊!

    “七叔,这面饼都让狗咬了,人还能吃嘛!捡什么捡啊。扔了得了!”

    听了这话,白七爷觉得自己都要出离愤怒了。

    他用手里的文明棍敲着梁三儿的脑袋教训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做人要懂得一箪食、一斣羹来之不易。这么大一块面饼得要种多少麦子才能得来?像你这样四体不勤、不懂珍惜的竖子,如何明白持家的艰辛!”

    “如你这般若要挣得一份体面的家业,还不知猴年马月呢?还想娶张县长的大小姐,痴心妄想吧你!”

    “得了!这块面饼你们嫌脏不吃,我吃。刚好回家能省一顿午饭。”

    白七爷说完把面饼仔细揣在怀里,愤愤地往回走去。

    梁三儿揉着脑袋上被敲的地方随后跟上,嘴里嘟嘟囔囔道:“七叔啊,你这么抠,七婶她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