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节 世界尽头

    “框当”一件部件撞在我的后背，“框当”又是一件撞上我的前胸，“框框框”连续十几下，我就吊在空中撞来撞去，撞得五脏六腑都翻转了。好不容易终于停下了，回过神来，一副冰晶般的铠甲已把我从头到脚包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眼睛由玄晶镜防护。这时那股地面的光芒骤然消失，我随即失去支撑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好沉重的铠甲，我离地不过一丈，但从落地声音判断，这副铠甲得有十万斤重！

    我半跪着，试图缓缓站起来，本以为要废很大劲，然而出奇的轻松。不是我的功力提升了，而是这身铠甲是跟主人一体的！我再尝试了几个动作，没错，这种感觉犹如我的手臂不止由骨rou构成，它还包括外面这层铠甲！它紧贴在我身上，既没有一分宽松，没有一点紧促。更不可思议的是，分明有着比金刚石还坚固的硬度，却还有能像肌肤一般的延伸。穿着这副铠甲，自己感觉别无二致，但我所走的每一步，整个大厅都抖一抖。

    这就是……想到这里，一阵拍掌传来，转身一看，是慕青，她显得既惊叹不已。她说：“果然让人大开眼界，不愧传说中的至尊铠甲，极光女神。”极光女神？难怪这副铠甲外观就与众不同，它看似至寒冰晶，却又火花璀璨。极光，世间最壮观的火光，只有在最严寒的地方才能见到。

    慕青看了一下机械圭，说：“午时整，时间刚刚好。如今你穿上这副铠甲，足以抵御焚风的伤害，但你只有一个时辰，完成熔核修复并带回炎姬。”说着，她走到入口旁边，那里有个把手。她继续说：“走吧，希望你能成功！”

    我紧喊道：“等等，我还不知道怎么用它呢！”还未完，慕青猛然拉下把手，“蹭”的一声，突觉自己脚下一晃，竟是地面从中间打开了。我没站稳，直翻了下去。等我调整姿势过来，已掉出十丈远。现在是正午，但巨大的天舰整天蔽日，在它底下仿处黑夜般。环顾，能见的天空湛蓝如洗，滚滚硝烟遮盖大部分天空。成群结队的“蜜蜂”在烟柱中穿插飞行，或悬停在空中的“云朵”激烈交火，或对地面的如蚁群般的人进行轰炸。只见星火漫天，如雨落下，而地面却又对应射出百千道焰火光流，然后从地面一直到空中发生了一连串的威力惊人的爆炸。

    我又注意到，八方群山顶端都立着一根巨柱，柱顶发出耀眼的蓝色光火。我正猜这是什么东西时，只见八道光流同时从八方柱顶裂空而出，直接往我——不，天舰轰击过来。只见光流过处，烟消云散，光流所指，机毁人灭！威力之恐怖，超乎想象。然而更让我无法想象的是，这八道轰到天舰上，竟未能对它造成丝毫影响，甚至轻微晃动！定睛细看，才发现原来天舰周围都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完全抵御了这光流的伤害。

    再往下看时，我已掉入大熔炉洞厅坍塌后的巨坑中。只消眨眼时间，我已穿过一阵黑烟，直插熔浆池中。按说我从百丈高空坠落，就算石头应该要粉身碎骨，可铠甲的防护效果确实夸张，我只是觉得脑袋一晕，还是因为减速过快，血液冲脑造成的。再清醒过来时，我已处于熔浆之中，却丝毫不觉得热，但免不了感到窒息。

    由于铠甲比重极大，我在熔浆中沉得很快。熔浆池并非是静止的，而更像一壶烧沸的热水。一条条由气泡组成的巨大热柱从底层不断腾升，带动着所有熔浆不断上下翻滚，那景象非常壮观。——当然熔浆不透明，我不是看到，而是感知到的。这种感觉很特殊，跟视觉很像却又不是。其原理是接收由我所发出的震波反弹回来后在脑中形成的映像。这种映像不止有一面，而是完全的立体的，我可以“看到”周围所有东西上下左右里里外外的形态和材质。从实际效应来说，它更接近听觉，只不过更细致更精确。

    借助这种特殊的感觉，我轻易地避开熔浆湍流和涡旋，无惊无险地直沉熔浆底部。在那里存在一个平面，其上的一切都处于狂热的沸腾状态。正纳闷着之时，砰砰，金属碰撞似得的声响传来，我触底了。往下发出一道震波，然后我呆住了。这下面竟是一个液态金属湖泊，它的液面有着钢板的硬度，却又能像水面一样翻滚着波浪。

    我一掌按住液面上，往下发出震波一探，熔核在正下方十几丈。它若是钢板一块，还能凭借着这无上坚硬的铠甲切割它，但现在我切开一点，它随即合上。怎么办？对了，既然是液态金属，也就是说它可以流动，而驱散它流动的方法就是热！（【注】：这种物质形态可能很费解，简单来说，可以想象为啫喱状，只是这种啫喱相当硬，刀砍剑刺都豪发无损，但它本质还是液体，是可以流动和变形的。）

    我把全身真气汇聚在掌刃之间，而有了铠甲的加持，强度又瞬间提升了十倍！以手为刃，它一下子切开底下的液面，继而依靠重量一路切下去。我顺利地通过了十丈距离，离熔核近了，近了，炎姬我来救你了！

    可情况远比我想象中还复杂，到达熔核外围时，一阵强烈麻痹感袭来，同时出现一股力量把我往外推。随着我不断靠近，这股力量也越来越强，麻痹感却逐渐消退。直到它强大得和我的重量抵消，迫使我悬停在中间。这是……抗磁性？没错，熔核散发出难以想象的强力磁场，在我下沉的过程中，切割了磁场产生了电流。而不巧的是，这副铠甲的保护性太好了，它具有无限的抗磁性。（【注】：类似迈斯纳效应。）结果就像两个相同磁极靠近时那样，会互相排斥。

    这种情况下，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再近一步了，就像一个力能扛山的人都无法举起自己一样。拮抗作用源于我，也抵消于我。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我的窒息感也越加强烈。可我不能就此放弃，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此时，我注意到了，那延绵无尽的宇宙弦波，它从无尽遥远的世界尽头射来，同时穿透了我的躯体，一直连到熔核深处的虚空之中。而虚空的尽头，我看见了，是炎姬！原来她一直和我共享着这千万条无穷小的丝线！对了，我还可以依靠它们！难怪佛罗里昂说，这任务只有我能完成！

    “弦震脉动，气笼经络，运转周天，归于丹田。”话音落时，我浑身发出一股幽蓝色的光芒，而同时，我感到在熔核里面，也出现了一道火红色的光芒。两道光芒互相靠近，互相纠缠，在我们之间凝结成一个强力纽带。我看准机会，顺转气息，我一下子被拉了过去。

    这一瞬间，所有光芒向我飞速袭来，近了，近了，这个世界的尽头，那个世界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