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不二

    净空，鹿城江心寺小沙弥，一夜成名！

    初涉人世的小和尚，坦率天真，用的是本名与真实相貌，连自己的寺院名字都毫不遮掩地告诉他人。媒体的嗅觉一向十分灵敏，未知的初始违规者，令人惊艳的天使祝福，还有一个现代的小和尚，都是他们好奇的，而他们好奇的正是大众想要知道的。

    5月11号周日，晴，鹿城瓯江江心屿上的江心寺，僧人们如往常一样打开山门迎接香客，不料门外早已站满了举着摄像机的各路媒体，还有那些熟识净空的香客们。人群蜂拥而入，把当值的僧值吓愣住，慌忙叫唤着几个扫地僧人过来维持秩序，自己也是走向前作为引导。

    些许拥挤的人群，相互簇拥着走向了在做早课的大雄宝殿，入耳的梵音让嘈杂的人们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安静了下来。阳光透过殿门照射，金碧辉煌的大殿上，金身的佛祖拈指一笑，透过漫漫香火烟云，伴着木鱼诵经，令人心生肃穆。默默然，人们就这样凝神望着，像是忘却时光的流逝。

    摄像机轻轻摇动，镜头对准了僧人中唯一的孩童，净空！

    小小的光头，唇红齿白，和游戏里一样的藏青色的僧衣，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连衣服上的褶子印都清晰可见。紧闭着眼，他轻声念着经文，摇头晃脑地念着，粉嫩的小嘴唇一直挂着笑容，真的是太萌了！摄像师蹑手蹑脚地靠近，近些听到的，是悦耳的童音，生涩难懂的佛经，在他口中，竟能变成最动听的歌谣！

    一旦媒体想要去了解一个人，那么这个人的祖宗三代都会被翻查出来。关于净空，最早的媒体报道是一篇拐卖儿童团伙的新闻。这是一篇两年前的报道，新闻里的团伙被警察抓获，全然因为一个云游的僧人，也就是净空现在的师傅，不二禅师！

    不二很二，他是一个怪人，作为和尚，他也是一个怪和尚。在这个事件之前江心寺没有人知道他居然是一名武僧，江心寺的和尚是从不习武的。八个拿着改造过的民用电击枪的歹徒，在警察赶来前就被他一人全部放倒，甚而有一人动真枪被他当场格杀。方丈说，他这个师弟做什么事都随心所欲，有时一年到头宅在寺中研究佛法，有时云游天下常年不见踪影，这功夫想必不知在何处学来的吧。

    有人说，不二大师这不是很有活佛济公的风采吗？说这话的人，肯定没见过不二本人。稍微了解不二的人都知道，他即使四处云游，衣物毛发依旧十分干净齐整。他不吃rou不喝酒，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难得地守着清戒，不在寺中，每日还坚持着早课。他喜欢看书，特别是经书和哲学类的书，无论走到哪里手里总捏着一本，所以看上去文文弱弱。

    就是这么一个平日里瘦弱文静的和尚，谁能想到他内在蕴含着如此大的能量。

    记者采访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像所谓的高僧那样装深沉，总是带着微笑，详尽地解释着。他说，他之所以注意到这伙人，是由于一个讷言的孩子。他很安静很乖巧，一直呆在他的“母亲”身边。他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每次看着不二的时候，不二总觉得他想告诉自己什么。

    在车站第一次见到他时，不二就摸摸他的头，问他叫什么名字。抬起头，低垂着眼睑，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孩子的“母亲”很抱歉地说，这孩子从小就哑了，大师傅就不要问他话了。是要问路还是化缘，我可以帮你什么吗？不二自然是婉拒离开了。

    这么一对母子，母亲和善孩子乖巧，不仅是不二，连警察也发现不了什么不对吧。可当云游着的不二在另一个城市的车站再次碰见了他们，顿时心生警觉。他没有上去打招呼，那个女人也没有发现他，孩子却是看见了。在那个女人转身的一个瞬间，孩子悄悄地捋起袖口，小臂上满是被殴打的淤痕。望着不二，他又轻轻开口，做着几个口型，随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牵着那女人的衣角低垂着小脑袋就走了。

    不二呆立当场，原来这孩子根本不是哑巴，他不知为何被这个完全不了解他的女人抓住，还被打得遍体鳞伤。可是，为了守住这个秘密，这个孩子被殴打虐待的时候，定然是一声不吭，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啊。一切苦痛只为了这一刻，对着不二“说”：救救我！

    后来抓获所有犯人以后，那女人坦白，因为这孩子懦弱乖巧，又是个哑巴，就带着他出来行动，好不被怀疑。而且有时候不小心忘了照看他，他也没有逃走，显得很是蠢笨。不曾想，她竟一直受他蒙骗，乃至于今天整个团伙遭到覆灭。

    不二禅师很是奇怪，为什么他一个人的时候不肯逃走呢？于是就问他，孩子指了指被解救的其他孩童，简简单单地说了两个字：“他们！”仅此二字，让不二悚然动容。

    不二轻抚着孩子的脸，温柔的说：“真是个傻孩子呢！你难道不知道，即便你这么做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更加不会有人感激的吗？”孩子同样奇怪地望着不二，疑惑道：“感激？”他从来没想过要什么感激！他救人，只是因为他想救！

    再后来，所有孩童都被人领走了，只剩下了那个讷言的孩子。警方说，他们根据拐卖团伙的情报找到孩子被拐的地点，当地并没有孩童失踪，这个孩子也不知道父母是谁。还停留在那个城市的不二，就问那个孩子：“你真的不知道你父母叫什么吗？”孩子摇摇头。“家乡呢？”继续摇头。“那你自己的名字总该知道吧，说出来让叔叔们好歹有点线索！”还是摇头。

    警员们说：“大师，你问的这些我们都问过了，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那你们准备怎么处理？”“局里准备先放置在本地的孤儿院，要是一直没人认领，就看看有没有好心人认养吧！”

    听着大人们的你言我语，孩子耷拉着脑袋，双眼无神，呆呆地望着小窗口的一只飞蝇窜来窜去。看着这场景，不二有些心酸，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孩子身边坐下，轻轻拥住他，问道：“跟我走吧，可以吗？”

    感觉怀里的孩童身体微微一颤，随后不二听到那个略带欣喜地童音重重地应道：“嗯！”

    转过身来，不二扶住孩子的双肩，有些慈爱的说道：“那么，从今天起，你就叫做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