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血色修罗
大师兄叫不一，二师弟叫不二，那三师弟四师弟岂不是不三不四？ 这是向阳今年的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听方丈自我介绍的时候，还差点把午饭给喷出来。 江心寺的采访是早上进行的，到中午的时候，各家卫视都已经做好了相关的视频报道。现在向阳看的这个频道，正是江心寺不一方丈在做自我介绍，向阳完全可以想象，在电视机前有多少同胞此刻正如他一般笑得哽咽难食。 按方丈的话说，他们的师傅觉得他个性随遇而安，容易满足，于是取“不一而足”之意，就叫他不一了。但是怎么听都像是借口，为什么不二禅师叫不二呢？这尼玛又有什么典故？显然，这个问题记者很不方便问，总不能让方丈大师告诉记者，师傅是懒得起名字，就按“不”字辈，一二三四地往下起吧。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还是不要欺人太甚了！ 不知是不是中国寺院的潜规则，每一位主持方丈都长得油光满面，大腹便便，不一当然不能例外。他冲着镜头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自己寺院历史有多么多么的悠久，佛恩是如何如何的灵验，欢迎诸位电视机前的施主来参观之类的。直到记者忍无可忍地打断，问及净空和游戏，他才转口讲佛恩浩荡，为了与国际国内佛学者更好沟通，他特地给自己的禅房通了网络。考虑净空还是个孩子，需要一些童年的乐趣，他便允了净空玩些游戏。 在不二禅师接净空到寺里之后，不二待了半年就又出游去了。期间回来过一次，也只是待了一个月。剩下所有的时间，净空全都是由不一方丈照顾，他们也是睡在同一间禅房里。前面累赘的描述，和方丈肥硕的外表，包括向阳在内的观众很不喜欢这个和尚。没想到现在简略的几句陈述，反而让方丈变得可爱可敬起来。 记者友善地问道：“让你一个大男人照顾一个孩子，很辛苦吧！”闻言，不一转头，遥望着远处轩窗里被师兄督促着练字的净空，慈祥地笑道：“何来辛苦之说？佛祖普度众生尚能拈花一笑，贫僧照看自家弟子，自是不在话下。况且，光是看着这孩子率真的笑容，便已幸福至极了。” “方丈既然和净空同房，也知道他在玩《5H》，那肯定看过净空的游戏视频吧！”方丈含笑点头：“贫僧不是泥古不化的人，也知晓流行和时事，懂得与时俱进。施主所说可是净空昨夜单杀元素化剑齿虎的那一段？施主不必太过惊讶，净空所学，乃是不二师弟亲自教授的武功。” “呃！那一段的确精彩，所有的观众都看过了，我问的不是那段。”记者想了想又是问道，“不二禅师不是只在寺里待了几个月吗？这么点时间净空就有了这么好的身手？”方丈答道：“施主有所不知，净空天资聪颖，连不二师弟都很是吃惊他的武学天赋呢。任何武学动作，净空几乎一看就会。”“一看就会？”“出家人不打诳语，的确是一看就会！” 镜头有些颤动，像是摄像师在向记者提醒什么，记者马上问道：“方丈，不知你是否看过净空第一夜的视频呢？里面净空的一些话语，在网上很有争议呢！”不一方丈笑容一顿，很尴尬地干咳一声，顾左右而言它道：“时代在进步，贫僧虽在禅房通了网络，实则连鼠标都不太会用，施主所说的视频贫僧定然没有观看过。” 这个老秃驴的反应，明显是看过了那段视频！记者腹诽一句，很是不爽地反问道：“方丈，你不是说自己与时俱进的吗？”“阿弥陀佛，贫僧一时虚荣！”“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啊！你明明会用电脑的吧，虚拟信息革命以后的今天，怎么可能有谁不会用电脑呢！”“施主莫再言语，小僧惭愧了！”接下来，不论记者怎么问，不一方丈一个劲地装糊涂，不肯回答记者的提问。 他们说的那两段视频，向阳是知道的，也在电脑上看过了。第一段单杀元素化剑齿虎的视频，净空仅凭一双机械护臂，在躲过剑齿虎的几次突进后，抓住机会攀上虎背，双臂按住虎头两侧，猛然错手一拧，当即格杀！ 第二段视频是因为净空昨晚出名了的缘故，被重新翻找出来的： 一开始的镜头，切到的是一个穿着夏季校服的清爽美少年，带着眼镜，皮肤白皙，典型的校园模范生。十分违和的是，他衬衫领口的前两颗纽扣被拽掉，露出小半个胸膛，头上染了几缕蓝发，挽着袖子，正提着一把铁剑，面色扭曲地猛刺着一名倒在地上的玩家。 不远处，是第一只沙漏所在的牛车，少年身后站着的，是百余名以他为首的玩家。我们的第一视角，就是其中一员。他傲然翘首，举起铁剑指向对面剩余的几百名玩家，喊道：“都给老子记住，凡是敢跟老子抢沙漏的，这就是下场！”“一个人的青春，你不就是有几个破钱吗？”人群中马上有直肠子的玩家不爽他，“就这5块钱的游戏，你有什么好嚣张的！” 在净空的那组500人中，的确有人像富甲天下一样，用现实的金钱雇佣了一部分玩家为自己效力。网络里从来不缺闲人，也从来不缺有钱人。富甲天下懂得利用自己的财富，去网罗绝大多数的玩家组成利益共同体。而那个少年雇佣其他玩家的初衷，就是为了第一只沙漏的争夺！ 两人最初的想法是一致的，不同的是，富甲天下看到的不仅仅是眼前的一只沙漏，他想要得到的是全部的五只沙漏以及通关资格。着眼点不同，实施的手段随之不同，结果定然也是不同。富甲天下兵不血刃地拿下了第一只沙漏，而那个少年却对着所有的玩家举起了屠刀。凡是妄图和他争夺沙漏的，一律杀掉退出游戏。 现在，反对他又敢于站出来和他对峙的人，放眼望去，有那么几十个，少年显得很是高兴，神情怪异地嘻嘻笑道：“你们确定要跟我抢夺这只沙漏吗？”第一个反对他的是一名金属战士，他毫不犹豫地挤开人群走到前面，回答道：“来啊，怕你不成，你个小崽子！”说着，他又回头冲所有人喊：“兄弟们，这小崽子这么嚣张，你们就忍得下去吗？看得起我的，跟老虎我宰了这丫的！” 在他的号召下，人们纷纷挺身而出，相互壮胆，竟也形成了一个百来号人的团体。看到这场景，那名金属战士跃跃欲试，兴奋道：“小崽子，你不是很拽的吗？来杀我啊！”少年收起了笑脸，额手无奈道：“大人们都是笨蛋吗？是谁告诉你，没有任何利益关系，人可以相互信任的？”金属战士没反应过来，问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将遮住双眼的手拿掉，直直地盯向了金属战士的身后，少年再次怪异地笑道，“笨蛋，你不知道你已经死了吗？”有所警觉的金属战士赶紧转身防备，可惜还是太晚，一把银色的金属弯刀破胸而出，杀他的就是响应他出来的其中一人。那百来人的小团体此时也是方寸大乱，其中一部分人悄悄在左臂上绑起一束白布，对剩余的玩家们大开杀戒。 乱了，彻底乱了。原本就只是自发的一个组织，内乱起来，围观的玩家怕殃及自身赶紧拉开距离，深陷其中的玩家根本不知道身边的人是敌是友，神经质地相互攻击起来。“切！”少年露出恶心厌恶的表情，“和当初在学校时一样，人类真是一群无用的臭虫，弱小的只会盲从强者。这五百人中，连一个像样的对手都没有吗？” 用金钱拉拢玩家，又不将所有的手下集中，只是明面上一部分，暗地里将另一部分散布于大众。以恣意骄狂的姿态凌压反抗他的玩家，待反抗者集结利用暗地里的手下，在反抗者还未有组织纪律性前，给予毁灭一击，让他们相互之间丧失信任。光凭这一点，这少年在智力谋略上完全不输富甲天下。他所采取的手段之所以如此激烈，只能说性格使然。 “小施主，你能让他们停下来吗？”一道弱弱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我们的主角净空忽然就出现在那少年的身旁。“咦！”少年惊喜道，“居然是个和尚，还是个小和尚，这游戏和尚也能玩吗？喂，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净空道了一个佛礼，回答道：“小僧净空，鹿城江心寺一小沙弥。施主，这游戏出家人不能玩吗？我没注意到啊！”“有意思，有意思！”少年拊掌大笑，“我还没问你何处名山，何处洞府，你就把现实中的住所都讲出来了，当真是，蠢的可爱啊！”他笑着半蹲下来，粗鲁地按住净空的小光头道：“小子，不如跟我混吧！就当我逗乐的玩偶，钱，随便你说！” 净空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摆脱开少年按住他头顶的手，依旧礼貌地说：“净空不是玩偶，施主，你能让他们停下杀戮吗？”见净空躲闪，少年十分不悦道：“也就是说，你这是拒绝我了？和尚，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这游戏本来就是为了杀戮而存在，你想要你的四大皆空，清规戒律，你就不该来玩这游戏！我说过，这款游戏不适合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和尚，不如，就当我的玩偶吧！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小和尚入门不久，佛法未精，但有些道理还是懂的！”净空抬起头直视着少年，朗声说道，“师傅说，弱rou强食，生物间的这种杀戮，出家人不便多做干预。在这游戏中，你强大你便有权猎杀弱小这净空没有意见。可是，净空就是见不得，你利用人们之间的信任，通过欺骗让他们相互残杀！” “So？”少年阴沉着脸，再次怪笑道，“小秃驴，你到底想说什么？”净空嘟着嘴，认真道：“净空很生气！”“哈哈！”少年对着身后的手下喊道，“你们听见了吗？这小鬼说他很生气，我好怕怕哦！”调转身来，少年讥讽道：“你生气那又怎样，你来杀我啊！哦，对不起，佛门是不许杀生的，哈哈哈！”一群人附和着哄堂大笑起来。 “施主我想你搞错了！”净空解释道，“第一，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游戏中的杀生只是虚拟数据的毁灭而已。当然，若是妄开杀戒于精神上是对佛祖的不敬。第二，是谁跟小施主你说，和尚一定不会杀人的？佛门尚有金刚护法，罗汉伏魔，对付一心想致你于死地的恶人，为了这世间的善，我们也只能超度了他们。记住，佛也有怒！” “在学校被一群欧巴桑教训，在这里还要被你个小秃驴说教！”少年豁然起身，拿着铁剑直指净空，吼道，“你以为这里是现实吗？在这里，我可以无所顾忌，小子，你信不信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净空点头：“我信！” 眼角抽动，忍无可忍，少年一剑劈下，不曾想这小和尚身手敏捷，一个侧步当即闪开，贴身而入，双掌推击，将少年孱弱的身躯瞬间击飞。 “老板！”一群人慌了，赶忙围上去，他们还要靠这嚣张的少年发工钱呢。少年的游戏人物不受控制地干咳两声，看样子受伤挺重，他狠声说道：“还愣着干嘛？你们还不给我上？给我把那个混蛋光头打得体无完肤，让我亲手解决这个小混蛋！” 一群汉子对付一个小和尚，怎么看都十分不齿，但老板都这么说了，还犹豫什么，直接速战速决吧！那边的战斗也接近尾声，望着逼近的人群，净空转身走到那片洋溢着七彩光芒的尸骸中捡起一把长剑，掂了掂又丢了下去。再次捡捡停停，当人们将他四下围住的时候，他才满意地将一把匕首握在手中。 弯腰，昂首，直面百余人！ “上！”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一窝蜂地往前冲。所幸是第一夜，不同战士之间的配合，同种战士之间的配合，战士能力的群体使用，几乎全都没有。除开少数一部分人，很多金属战士只顶着最初的一层金属壳就扛着武器嗷嗷地上了，气体战士滞留空中傻等着机会近身，其他战士也好不到哪去。 但是，这可是百余人呐。哪怕是耗，也能将人体力耗尽。 速度最快的，是一名气体战士，他自以为安全地突袭到净空背后，低喝：“一抹火……”最后的花字没出口，被净空头也不回地一把捏住两颊，拉至身前，轰然坠落在地。匕首，溅起血花。 如此，所有的人收起了轻视之心，不约而同地想到：这小鬼是个练家子，不好对付！第一梯队的其他人，开始放慢速度，相互之间同步之后，再一拥而上。 知道吗？人的一生，大脑身体柔韧性和反应力最强的时期就是少年时期！围棋高手棋力进步最快的时候在少年，电子竞技选手反应力最快的是少年选手，古代科举读书人一生中的四书五经都是在少年时期全全背下。而净空，正值少年！ 就属性而言，很多人速度比他快，力量比他强，攻击也比他老道，但净空的反应速度以及应对实在是太快了。将从两侧攻来的战士引至一处相撞，见缝插针地一一补上一刀，又躲开远处两名弓箭手的射击，闪至一名轻铠金属战士背后，从颈后匕首直入。飞踢起金属战士手中掉落的长剑，将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另一名玩家刺透。 就此，第一梯队五人，无一生还！ 激战之后的净空，微微喘气，丝毫不见体力值耗尽的趋势。要知道，他所拥有的，仅仅只是一把短刃啊！后来观看这段视频的玩家，依此断定，净空的元素属性能把元素释放量转化成体力值，也只有这种可能性！ 不是所有玩家都是菜鸟，净空最大的问题马上就来了，那就是力量的不足！稍微厚一点的铠甲，他能使用快速的连环刺击强行破开，也靠这个方法杀了好几个金属战士。但当第二梯队的最rou坦克，一个不断金属增量自己的战士走到他面前时，他毫无办法！所有的金属战士，纷纷效法。 在铜墙铁壁中毫无作为的净空，充其量是一只不断蹦跶地跳蚤，一个失误，便会被无情地拿下，按倒在地。 “混蛋光头，你不是很爱说教的吗？佛也有怒？呵呵，那老子就屠了佛！”少年很是跋扈地将脚踩在倒地的净空头上，说道，“真不知道你坚持的是什么，一个人，也敢和我斗！”“小和尚坚持的，便是施主你没有的！净空心中的正义，净空心中的佛法，便是人与人能相互信任，相互理解，相互帮助！师傅和主持都说净空太天真，时光会改变一切。可是，净空想让时光证明，我是对的！” “相互帮助，相互信任？”少年遥手一指，“就凭这些人？假如你是为他们而战，那他们呢？这帮子蠢货会为你做什么！” 一道火红的弩箭横空而过，一箭钉在了少年面前的土地上，围观的人群中一名青年排众而出，他手中把持着一把燃烧着的弩弓，微笑着说道：“总算会用这把武器了！一个人的青春，你问我们这帮蠢货会为他做什么，我们来告诉你！”他身后的四名队友与他异口同声地喊道：“我们会为他而战！” “居然让这么萌的净空小师傅来保护人家，jiejie我怎么能一直不吭声！”一名银铠女战士也是走出，带着她的小队。“空净！你还没答应进我的小队呢，位置，马特我一直替你留着！”上次直播中的老外，扛着他的大剑，挤到人群最前。 被孤身战斗的净空打动，没有人愿意被人胁迫着游戏，一个孩子尚能如此，我们怎么能退缩！不知不觉中，少年的百来号人，反而被这几百人隐隐包围。 “多么感人的情谊啊！”少年怪声怪气地说，“你们不是想救他吗？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能力，看看是你们快一些，还是我杀他更快！”他扬手，手中浮起一团银色的液体，汞！抓住那团液体，猝然朝着净空的脸按下。 汞液散落一地，净空的脸上竟增量出一张佛家金刚的狰狞面具：“你以为，只有你能使用能力吗？”“可恶！”脸色大变，少年改用长剑，一剑刺去。 “砰！”按住净空的金属战士被一把大剑和一只战锤轰倒在地，净空翻身而起，几步窜出人群。“不能放他走！”少年大喊，“赶紧给我抓住他，生死不论！” 哪里还有机会给你，等待净空的数百人迎面而上，大战终于开始了！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对这游戏的战斗大家同样的陌生，人数优势的一方注定胜利。最后的最后，少年用地磁战靴飞跃至空中，像每一个游戏的最终Boss那样喊道：“净空！我会记住你的，告诉你，我们之间不会就这么完了。我，还会回来的！” 两箭，红弩手把少年的地磁战靴射穿，少年直直地落了下来，也不再过多挣扎。净空舒展长腿，屏息，飞脚爆头！ 一身血污，满地尸骸，将敌人的脑袋一脚踢爆的净空在渐渐扬起的七彩光华中只身独立。此时带着金刚面具的他，面色阴鹜，嗜血而笑，与其说是金刚，更像是一只血色修罗！ （三合一，六千字，第一次，以后应该不会再有。至于原因，懒得分割章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