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二五 普度众生
“那石女娘娘又是如何落草为…如何到这黑水峪安家的呢？”魁玉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二你知道么？” “我知道个鬼哦！你怎么那么大嘴巴，什么都讲给人家听，还嫌被卖得不够远么。”被称作老二的女人不耐烦地摘下面罩，迎风抖动一头秀发，“闷死格老子了！” 昱音眼前发光：这女人真美，不！不是美，是野，辣！一点也看不出她曾是小家碧玉，简直活脱风月场里出来的，怪不得男人都为她神魂颠倒。但又跟烟花女子不同，风月场上多的是蚀骨的妩媚，而她眼里是吃人的妖娆。 “老二！” “怎么了！嫌我说话难听？好话十年前我已经说尽了，好人么十年前我也当够了，现在任谁管天管地也管不了老子喝酒放屁，嫌臭滚一边去！” 丑婆只是憨厚地一笑，并不在意，悄悄跟魁玉说：“其实她贤惠的很，我们的吃穿用度都是她在打点。” “我们这是去哪？” “石女堡。” 魁玉闻言脸上变了颜色——怎么办！听不到昱音的一点声音，只闻得到淡得不能再淡的丁香花味确定他也在队伍中。 待她们收了连弩昱音本可以轻松脱逃，但此刻魁玉的眼睛还看不见，他没有把握护她十分周全。听了刚刚一番话，他又觉得这帮大姑大姐可怜可敬，不想出手伤人，纠结中捏着袖角出神。 “小姑娘，你的眼睛怎么瞎的？是不是这混帐东西害的？”有人问道。 “不是，不是他。我…打小就是瞎子。”魁玉为了给他洗脱嫌疑只好扯谎，“他是好人，带我去普罗国治病的。” “咳，小瞎子，他骗你的！普罗国大兴兵事，内战一触即发，好大夫都被军部抓去了，剩下的跑的跑死的死，哪里还有人给你看病！” “肯定是要把你卖到军营里，那可比窑子还惨。你这样的小瞎子小姑娘，不出一个月就糟蹋死了。女人呐，就是作不了自己的主！” “不会的，他是我的师兄。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魁玉听得毛骨悚然，四下里茫然地寻找着昱音。她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原来在滟波楼为了利益出卖自己之下还有远为黑暗不堪的低处。 不知什么时候她们已经岔上一条更窄的蜿蜒小道。 “怕了吧！怕了就留下。这里女人最大，再不受他们摆布。” “得了吧！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这么多张嘴都要喂饱，再招揽人来连月底都撑不到了。” “这不是有那个吗？”有人对着昱音挤挤眼睛，一脸垂涎，“虽然瘦了点，祭祀完了也别浪费…” “你们…什么都吃…”魁玉胆战心惊地问说，暗道这里可万万留不得。 “男人算不得人，顶多跟猪猡一样。他们又何尝把我们当作和他们一样过！” 这话一出四处应和，前面黑牛背上的石女娘娘都微微回首，极冷的目光从面具上的小孔里射出来，像是看透了她心里已藏了个男人，魁玉虽看不见，但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 说话间绕过断头路又向山上走了一盏茶的光景便停下来。所到之处鸡犬相闻，汤粥已沸，昱音被捆得像个粽子带走。丑婆拉着魁玉迈过三重门槛，在人声鼎沸的大厅里席地而坐，陆续有人在她们面前放下食物。丑婆推了推她，塞过来一个rou饼。 魁玉边吃边纳闷着为何昱音还不动手，大概是要寻一个恰当的时机罢，只是自己视力尚未恢复，不知要如何与他接应。 黑暗中听到周围的人窃窃私语道：“跟她一起那个看起挺嫩的，关在哪里了？” “嘻嘻动心了？” “怪可惜的。” “没法子，祭祀之前抓住的，可不是正送到阎王爷嘴里了。” “是娘娘嘴里吧。” “别瞎说！” “什么瞎说，她每次都把男人单独关在祭坛里一整晚…” “嘘！” 大厅安静下来，沉重的脚步缓慢而威严地走到尽头，坐下时仿佛一堵墙砰然倒塌，地上的浮尘都飘起来一尺高。 魁玉在这安静中感到浑身不自在，她极力保持着镇静，却听到黑水石女的声音穿过人头来到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这时魁玉倒庆幸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用承受所有人目光的压力：“我叫魁玉。”顿了顿补充道：“我师兄叫昱音，你们所见其实是一场误会。” “没有问你这个。你多大了？” “十五岁。” “可嫁过人？” 魁玉连连摇头，“没有。” “父母呢？” “只有父亲远在家乡。” “说说吧。” 声音由远及近，魁玉感觉一股带着汗味的热浪要把自己掀倒，她双手握着膝头，战战兢兢地问道：“说什么？” “为什么恨男人！” “恨男人？我没有…我为什么要恨男人？” “男人不可恨吗？！”她发怒了，洪钟一样的声音响彻大厅。 “可恨！男人都该死！”“千刀杀的！让他们都去见阎王！”周围一片义愤填膺的叫喊，震耳欲聋。 “我还没遇见过一个女人没有吃过男人的苦头！什么父亲，兄弟，叔伯，组长，相公，儿子，都把女人生吞活剥连个渣子都不剩下。你一个瞎子，难道从未受过他们的任何嫌弃与欺辱？” 魁玉硬着头皮回答道：“没有。” “那么你是不想留在这里了？”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魁玉心里着急地呼唤着昱音，师兄你难道还没脱身吗，你再不出手我可不会坐以待毙的！ “还没有女人自愿要离开的。不过，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我不为难你。你吃了我的饭，就要做工来偿还。做满三天，如果你的想法还没改变，我就放你走。” 这大概是尤为宽恕的对待，魁玉不语。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说她年幼无知，或是被男人蒙骗。也有人说她本身就是个骗子，应该跟昱音一起献祭。 “那我师兄呢？” “明天早上，你将看到石女娘娘显灵，你的眼睛会被治好，你会看到男人的真相，以及他如何被石女娘娘斩为三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