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二六 同床共枕
在众人的欢呼中黑水石女转身走回了她的位子,余韵还在空气里荡漾不已。 “这样的祭祀多久举行一次。”过了一会魁玉悄悄问。 “没个准儿,每次娘娘显灵会宣布下次的时间,会有专人记录下来。上次已经是大半年前了吧。” “她是说把人活活斩断吗?”魁玉忧心忡忡。 “脖子和腰各一斧头,痛快得很。” “……”魁玉觉得阵阵反胃,刚吃下去的差点就要吐出来,她强忍着喝了些热粥,准备一摆脱众人就开始行动。 晚饭后丑婆把她带到寝室,小腿擦着床沿默数着距离,从门口到尽头一边至少睡着十人。两排刚好所有人都在。这下可麻烦了,就算她视力犹在也逃不出这么多双眼睛。 昱音在水牢里泡了一顿饭的功夫被提上来剥了个精光。他心里暗自叫苦,表面上只略作挣扎。 两个粗壮的婆子按着他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内衣,还把他又长出来的胡须剃得干干净净,上下其手占了不少便宜。 接下来就毯子一裹抬去了黑水石女的卧房,刚一进去他就被里面的牛皮味熏的打了个喷嚏——这房间里桌椅板凳都绷了一层油腻的皮面,地上的毯子和塌上的毛毡也都是一色黑野牛皮毛。 黑水石女仍旧带着面具,她的牛皮铠甲立在一旁。身上的肥rou一层层堆叠着流淌下来,一举手全身都在晃动:“下去吧,退回前院。” 昱音本来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从任何地方全身而退,可是黑水石女盯着他看的时候,他却觉得喉咙发紧口干舌燥,心虚得恨不能立刻溜走。因为那目光里有种说不清的类似情愫的东西在,跟她的大块头实在太不相配了。 石头一样长满老茧的大手一层一层打开毛毯,昱音双手双脚都被困着哭笑不得,黑水石女像抱个布娃娃似的把他往椅子上一放,自己一屁股回榻上坐下点上烟抽了一口,方才幽幽问道:“你想活吗?” “想!不过要看怎么个活法?” 黑水石女摘下面具,“你瞧我的脸怎么样?” 满脸的横rou里嵌着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睛,鹰钩鼻簸箕口,最可怕的是她还有喉结。跟丑婆的丑不一样,她这么看去雌雄莫辨,像个怪物。 昱音不知该怎么形容。 “怎么不说话了?你听着:到这的男人都要被砍作三段敬献石女娘娘,除非他和我睡一觉。”说完瞧他反应。 昱音托着下巴看起来竟像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件事,让黑水石女有些意外。 “我先把手脚的绳子解开,但我保证绝对不会跑,可以吗?” 得到同意昱音运气一震,指头粗的湿麻绳四分五裂抖落在地。他活动了一下手脚走上前来。黑水石女敏捷地拔出巨斧相迎:“没想到你敢在这里跟我动手…” “干什么,不是要一起睡觉吗?” “你说什么!别耍花招,那小瞎子还在我手里。” “我没记错的话刚刚不是你提议的么——我同意。现在你又不相信我,那要怎么办呢?澡也洗了,衣服也换了,除了肚子有点饿,我身上什么武器也没藏,完完全全心甘情愿。” 黑水石女半晌没说出话来,手耷了下来指了指桌上:“那有吃的。” 昱音一口气吃了几块rou脯,喝了三杯甜酒,几颗冬枣,拍了拍肚子:“吃好了,咱们睡觉吧。”说着径直在塌上躺下,取了个臭气熏天的枕头挨在黑水石女旁边。黑水石女也迟疑着躺下了,一只大手用力搂上来,几乎要把他肋骨挤碎。 昱音现在几乎被埋在一堆肥rou之中,正常人早该吐了,但他还是安之若素,说了一句“失礼了”伸手回抱着她。因为挨得近,听到她的胸脯深处传来扑通扑通剧烈的心跳声。 “需要我做什么吗?还是只是抱着就可以了?”昱音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可没说要放你走。” “因为你是个人我也是个人,寂寞的时候抱在一起彼此慰藉,不是很自然的事情么。”
黑水石女别过了头没有再说什么,粗重的呼吸渐渐规律成为震天响的鼾声。昱音算是稳住了她,寻思着抽身去找魁玉,刚刚支起身子,却看到黑水石女眼角挂着一滴清泪随着呼噜声摇摇欲坠,对比她那硕大的没有脖子的头颅是如此微小。他心里一动又躺了回去,纵然她没有说明,也一定经历过极其悲惨的往事。 昱音清楚地知道,男人即使没有走投无路,当上山贼也没什么奇怪的,但女人是绝不会轻易走上这条路的…… 破晓时分,昱音一夜没合眼,随着黑水石女走到庭院中。 她究竟会不会信守诺言?从那张又戴上面具的面孔上看不出一丝端倪。 魁玉听到大家的一片嘘声,她纠结一夜的结论还是先下手为强——黑水石女的步态沉重,体味浓重,除了体型不好辨认之外是极容易锁定的目标。其余妇人应该身无长技才会用连弩这样以机关取胜的武器。一旦她出手,昱音势必会响应。庭院门外便是马槽,他们劫马出逃也容易得多。想到这些,她已决定铤而走险。 黑水石女刚要转身的瞬间,人群中突然掠起一道人影,魁玉自己也没想到现在她的脚力在三天之内能有如此长进。靴筒里一直藏着的匕首直刺向黑水石女胸口大概的位置。 昱音本欲出手相阻,以他的速度也足够做到。但偏偏那座小山一样的身体迅速地横过来主动挡在两人之间,像是背后也生着眼睛似的,硬生生用后背接下了这一刺。 大概是她的赘rou实在太厚了,魁玉感觉手都要没进rou里去了也没感觉刺到什么坚硬的东西。反而她自己想抽身再刺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确实拔不出来了。 “魁玉!”从来没听过昱音用如此责备的语气呵斥过自己,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手被热乎乎的液体沾湿,周围像融化了一样,一种说不出的恶心的感觉从指尖传来,一点点向着她的脑袋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