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棋逢对手

    翌日申时（下午三点），吕计所住庄子的后门外。

    吕计与男装打扮的卓琪华面前各站着一匹通体漆黑的高大俊马，乖顺地任由他们检查着马背上的马鞍。

    现场有令人难堪的沉默，因为他们两个谁都不想先开口说话。

    吕计昨日到访威远公府时，威远公石骁表面上是谩骂了小棋子，实际上却将吕计想要的信息一并通过小棋子的口转告了他，所以吕计才决定今日带着卓琪华到京都跑一趟，当面与威远公坐下交谈。

    明日便中秋了，今日是最后的时限，他们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由于太子在威远公府安排了不少暗桩，为免惊动那些人，他们必须赶在午夜前进入京都，凌晨时分再匆匆赶回来，以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

    吕计很快便检查完自己的马匹，转过头往卓琪华的方向看了一眼，想看看她是否需要帮助。

    只一眼，卓琪华的表现再一次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她竟然真的会骑马？

    看她动作熟练地收拾着马背上的各种用具，根本不像是一名身处深闺之中的大家闺秀，反而更倾向于武将之家的千金小姐。只有这样的人家才有可能接触到各种的马匹，并且练就一身骑术。

    莫非……前世的她确实来自于武将之家？

    吕计默默回想着记忆中的各家武将世家中，是否有哪位千金小姐的性格与能力与卓琪华较为接近。

    想了半晌，他遗憾地发现，京都中的武将世家之女，居然没有一位能与卓琪华相媲美。无论是身手、眼界还是对待事物的敏锐度，她们都远远及不上她，即使是从小在关外长大的女子，见识与考虑问题的角度，也没有她来得全面。

    不知是不是他们两个对对方的真正来历心知肚明，所以她在他的面前少了一点顾忌与矜持，多了一点安心与放纵，有许多话不经意地脱口而出，听着完全不像是这个时代的女子会说的话。而她无意中所流露出的一些想法，竟然相当的大胆，甚至大胆到连他都几乎无法接受。

    ——“岁月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这是红萝经常念叨的，据说是她曾说过的话；

    ——“我跟你没法沟通，哪儿凉快哪呆着，啊……”这是王韶一缠着她，请她弄点好吃的，结果把她惹火后说的这么一句；

    ——“再吵吵，我打得你满面桃花开，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这还是王韶一的杰作，还是为了那一口吃的。

    与她接触的时间越久，越能发现她身上的迷团越多，让他愈加看不透她这个人。

    卓琪华正专心检查着马鞍，不敢漏过任何一点小细节——作为危险行业的从业人员，必须时刻谨记着安全才是第一要素，一个小小的瑕疵很有可能会导致极其严重的意外，甚至是带来死亡，他们不得不慎重对待。几年时间下来，她已经养成了良好的职业习惯，不管做什么事，首先关注的便是细微之处，确保做到万无一失。

    刚检查了一会儿，她突然觉得有两道凌厉的视线投到她的身上，让她头皮发麻，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么有威慑力又霸道的视线，只可能来自那一个人了。

    卓琪华默默叹了口气，停下手里的活，转头横了吕计一眼：“看够了吗？”

    吕计没有半点偷看被捉包的害羞感，而是摆出一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模样，严肃地问：“你真的会骑马？”虽说卓琪华说过她会骑马，但他还是想再次确认一下，免得半路掉头跑回来，浪费彼此的时间。

    “没问题。”卓琪华得瑟地一抬下巴，用看白痴的眼神瞪了瞪他。

    她前世可是武替演员哪，又是从小习武的人，虽说不是十八般武艺全能，但该会的都学会了，尤其是骑马一项，那可是古装剧必备的情节，不会哪成啊。

    再则说了，武替可不比那些漂亮的女一、女二，镜头的重点都放在了她们的脸上，为免磕着碰着，只需要骑在人的脖子上做做样子就够了（吐槽），她是要代替女一、女二做所有危险动作的人，那些动作必须是实打实的做出来，还要做得既潇洒又帅气，有一点点猥琐的感觉都不给上镜头呢。

    “勾爪带了吗？会不会用？”吕计再问了一句。

    入夜后，城门关闭，全城宵禁，他们只能通过其他方法潜进城内，于是他提前帮她准备一个精铁制成的铁勾爪。以她的身手，他相信她能应付得来。

    卓琪华闻言，从背囊中取出一把铁勾爪扬了扬：“带了，可不要小瞧人哟。”吊威亚与跑酷运动，又是武替的另外两样必备技能，怎么可能不会嘛。

    等到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卓琪华将铁勾爪重新放进马鞍上的背囊里，随即一脚踩住马蹬，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做得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说不出的好看。

    稳稳坐在马背上，卓琪华居高临下地望着吕计，用眼神挑衅了他一下，微弯的嘴角显示出她的心情不错。

    吕计略为意外地挑了挑眉，跟着一起上了马，动作比卓琪华更加潇洒大气，就连卓琪华也忍不住在心里大大赞了声好。

    掉转马头，吕计对她说：“出发！”

    “驾！”

    两匹俊马一前一后，快速跑离了庄子，朝着京都而去。

    “驽马不惜蹄，出门莫畏泥。”

    一路疾行，天色转黑后，他们终于到达离京都不远的山脚下。

    为免守城的将士发现，他们提前下马，将马匹寄养在附近的一户农家内，然后施展轻功奔向城门。

    夜色下的吕计不再有所隐瞒，施展轻功一路急奔，并没有因为卓琪华是女孩子而刻意放慢速度等着她。他是有心想要考验一下卓琪华，想知道卓琪华的实力到底如何，底线又在哪里。

    卓琪华是何等聪明之人，早在吕计二话不说便施展轻功纵上树梢，飞快消失在夜幕中时，她便知道他在故意为难自己了，腹诽了一句“变、态”之后，她也不废话，只是默默施展轻功跟在吕计身后，紧紧咬着他的步伐，没有被他甩下。

    虽说她并不认识路，还得靠吕在前面给她带路，但她也仅仅保持着比吕计落后一步的距离，无论吕计如何跑纵，她始终紧随其后，脸上的表情轻松而随意，完全不吃力。

    吕计暗自称奇，不得不承认，卓琪华的实力并不比他差。

    等两人到达城墙脚下时，他们除了微微喘气之外，身体上没有任何的不适，就连身形也是一前一后落地，悄无声息，如同两片落叶轻轻坠落地面，没有引起半点声响。

    对视了一眼，吕计和卓琪华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一抹欣赏的亮光。

    棋逢对手的感觉，有时候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