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再当夜游神
走到吕计所住的庄子，院落里大门紧闭，里面安静得过分。 卓琪华用自己的方式走进庄子，将庄子里里外外都搜寻了一遍，愣是没有发现吕计的身影。 整个庄子里冷冷清清的，笼罩在一片萧瑟落寞的氛围当中，没有一丁点儿人气。 因为过节的关系，西席先生们集体放假三天，那些孩子们又全部跑到卓琪华的庄子上去了，与那边的庄子相比，这里显得格外的冷清，静谧得令人心里难受。 卓琪华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紧紧攥着，让她差点喘不上气。 如果小胖子没有骗她，此时吕计的心情肯定很糟糕很糟糕，糟糕得他没办法安静地坐在屋里，要去找点什么事情来做做，发泄发泄他郁闷的情绪， 有些人心情不好，会自己躲在角落里借着哭泣来发泄；有些人会借着摔东西来发泄；有些人则是借着谩骂他人来发泄……虽然她并不清楚吕计心情不好的具体原因，但有一点她很肯定，吕计的发泄方式一定一定很变\/态。 只有让他看不顺眼的人痛苦了，那他或许就舒畅了。 唉，只希望那人不要死得太惨才好。 在这个团圆喜庆的中秋佳节里，卓琪华不得不为那个被吕计看中的倒霉的家伙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然后，该干嘛干嘛去。 回到自己的庄子，里面的人正闹成了一团，几乎没把厨房给拆咯，急得红萝和红缨在边上又叫又骂的。 由于没有卓琪华这个正式的主人坐镇，那群熊孩子都快要上房揭瓦咯，说要给红萝她们两个打下手，结果是厨房被弄得一团糟，面粉洒得满地都是，把两个小姑娘气得直想拎刀砍人。 吴mama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也是愁得不行，连连叹气。 她那唐僧式的念叨神功用来对付对付卓琪华等女孩子还成，用来对付一群油盐不进、人憎狗都嫌，一切以武力为尊的男孩子，那根本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毫无英雄无用武之地嘛。 王大柱陪在自家媳妇儿身边站着，看着自己的儿子王康平跟在那群熊孩子后边胡闹。在他的脚边还跟着三只小奶狗，在那汪汪乱叫地添乱，偶尔被不知道是谁的脚给踢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滚，又颠颠儿摆着小肥屁屁滚回王康平脚边，继续叫…… 厨房内，怎一个乱字了得哟。 王大柱却看得开心极了，嘴巴就没合拢过。 没办法，他的儿子因为之前一直被卓府中的下人欺压着，变得比较自卑怯懦，直到遇到王韶一等人，才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性格，终于有了点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该有的模样，王大柱自然是不会上前阻止了。 卓琪华看到厨房内的情形，也傻了眼，然后把脚一跺，袖子一撸，也加入了战团，引起新一轮的混战。 晚上，所有的灯笼都点了起来，黑夜中的庄子被照得亮如白昼，每个孩子手里都提着一盏灯笼，笑着闹着吃着喝着唱着跳着……孩子们在这天晚上拥有了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童年，肆无忌惮，可以尽情玩闹的童年。 吵归吵，闹归闹，正是因为有了这一帮年龄不大的孩子，庄子上才难得一见地热闹了一回，大人们都原谅了孩子们的放肆。 到最后，每个人都吃饱喝足，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捧着被撑得圆滚滚的小肚子，各自回家了。 而卓琪华更是在她的下人们收拾好庄子内的残局，准备回家睡觉时，派发了最后一个大惊喜——每人一个一两银子的红包。 以卓府的财势来说，这份红包钱真心不多，但却代表着她满满的感激之情。 没有他们的陪伴，她来到这个世界一定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不可能有这样快乐的日子，她希望这份快乐可以长久一点。 手捧着红包，面馆的厨师和小伙计最激动，几乎没给她跪下了。他们来面馆工作的时间不长，又没有到过年的时候，竟然也有红包可分，能不激动吗？ 当庄子终于恢复清静之后，吴mama等人也终于可以回屋休息了。 因为红萝和红缨今天最辛苦，卓琪华心疼她们，特地让她们两个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好睡一觉，不需要在外间给她值夜了。 当庄子彻底进入死寂一般的安静之后，卓琪华却失眠了。 披上一件薄披风，她慢慢踱出房间，站在走廊上，倚着廊柱，望着天上那一轮皎月发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过了子时便算是第二天了，月亮又圆又大，皎洁的月光洒落地面，就像给大地铺上一层白白的银霜，美得像是仙境。 一道黑影跃上墙着，静静望着她所站的方向，如一根直直的标枪，就那么突兀地立在那里。 卓琪华似有所感，倏地转过头，望向那个黑影，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身黑衣的吕计，以及他那张永远没有表情的面瘫脸。 不知为何，她在与吕计的对视中，看到了吕计眼底有着nongnong的悲伤与自厌的情绪，还有孤寂、冷漠、疏离、回忆、怀念、仇恨、狠戾、埋怨……种种复杂的情绪揉杂在一起，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吕计被这个世界遗弃了，他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轻叹着，她拔地而起，几步跃上墙头，站在吕计身边，对着他灿然而笑：“嗨，又当夜游神了啊？”说话间，她闻到他身上传来的过于浓重的血腥味，也看到他身上的黑衣或许是染上了过多的血色，竟变成了暗褐色。 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随即展开，她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傻笑样，对着他裂开一口大白牙。 吕计没有回答她，而是默默地望着她，看着她在月光下显得特别明亮的眼眸。 离他极近的卓琪华能清晰地感受到，就在她站在他身边的那一瞬间，他紧绷的身体忽地放松下来，身上携带着的浓烈杀意也在刹那间全部消散了，阴鸷的脸色渐渐恢复，变得平和起来。 “杀了多少个？”卓琪华忽然问。 “没数www.shukeba.com。”他终于开了口，暗哑的嗓音带着稍稍压抑的颤抖。 那是杀人时过于激动，控制不住的颤抖吧？ 卓琪华垂下眼睑，在心里替那些被杀的人默哀：“心里可舒服些了？” “嗯。”他刚刚连夜捣毁了太子在京都的一个小据点，将那里的几个人大卸八块，让他们死无全尸。 说实话，他今晚的做法很幼稚，对太子造不成什么损失，还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引起太子的注意。 可他已经顾不得了，今天是他前世的死忌，是他被万箭穿心的日子，如果他不做点什么，他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疯掉的。 可杀完了人，将心底里的那股郁气发泄出来后，他又产生了深深的空虚感，仿佛心里空落落的，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吹过那个大洞，使他遍体生寒，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人气，让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 直到看到了卓琪华，看到她的笑脸，他才拥有了真切感，相信他真的回来了，他仍活着，他没有死。 “那就回去洗洗睡吧，我让小胖给你带了月饼，祝好梦咯。”卓琪华在看见他安全的时候，身上那种莫名的不安感消失了。 一阵困意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朝他挥挥手，径直回到房间，与周公的儿子约会去也。 吕计站在墙头不动，看着她进入房间，等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之后，才转身离开，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