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杀青
王忠磊转天就打道回府了，事情没得谈了，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宋铮那边就差彻底撕破脸皮了，他要是再接着磨叽，到时候，最后那点儿遮羞布一揭开，两家就彻底没有合作的基础了。 虽说，王忠磊瞧不上宋铮，觉得宋铮眼皮子太浅，可是眼下，华谊兄弟想要开拓电视剧市场，还真离不开宋铮。 倒不是说只有宋铮拍的电视剧才能搏高收视率，才能给华谊兄弟带来利益，中国影视圈的好导演有的是，可任谁也没有宋铮那么丧心病狂的人脉啊！ 有的时候，王忠磊都不禁要怀疑，宋铮是不是老天爷没留神扔到人间的私生子，这小子看上去莽莽撞撞的，可人家一抱就是大粗腿。 郭保昌！ 整个中国影视圈，谁按说能把那老爷子的脾气给捋顺了啊！ 可宋铮就偏偏做到了。 现在谁都看得出来，郭保昌就差把宋铮写进他们家户口本里面去了。 当然，郭保昌资历老，真要说从事导演这工作，这么些年，有什么出彩儿的作品，还真没多少，一部差不多把老爷子一辈子的精力都给耗干了。 可郭保昌通着上面呢。 干电视剧这行当的，谁都知道，央视的平台最大，最好，带来的利益也最多，可每年影视圈拍出来的电视剧那么多，有几部能够得着央视。 宋铮就有这能耐，拍出来的片子，直接经过郭老爷子的手，送到央视，除了他，谁还能有这么大的便利。 所以，哪怕脸皮就只剩下了那么一层，还真就撕不得！ 哪怕王忠磊被气炸了肺，恨不能把宋铮挫骨扬灰，但是，最后这一步，他走不出去，也不能走，至少在华谊兄弟和央视那边搭上关系之前，他们哥俩就是捏着鼻子也得用宋铮。 “这TM都叫什么事儿！一生瓜蛋子，还打起华谊的主意来了！” 回到燕京，王忠磊直接到了王忠军的家，一进门就开始闹上了。 王忠军听着，心里一阵失望，既失望注资11工作室的希望落空，更失望自己这个弟弟难成大器。 宋铮难道真的打算注资华谊兄弟，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入主？ 搞笑吧！ 人家自立门户单干那天开始，就恨不能立刻撇清跟着华谊兄弟的关系，就算是他们哥俩上赶着拉宋铮一起干，人家乐意不乐意还得两说呢。 可王忠磊就因为宋铮这么一句话，就给气回来了。 王忠军怎么可能不失望！ “行了！你也别生气了，这件事谈不拢就算了，另外那件事呢？” 王忠磊一愣，不解道：“什么事儿！？” 王忠军听了，这下轮到他愣住了，回过神来，道：“什么事儿？我让你找宋铮给咱们华谊写一部电视剧剧本的事儿，合着你没跟着他说啊！？” 王忠磊猛地反应过来，一拍脑门，苦着脸道：“我艹！让那小子给我的气得，忘了一瓷实！” 王忠军一听，真的都要呵呵了，有心责备王忠磊不中用，可毕竟是亲弟弟，有些话，怎么说得出口：“行了！这事儿，回头我给他打电话吧！” 王忠磊闻言，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他能从自家老哥的语气当中，听出对他的失望，也没脸再待下去了，起身就要离开。 “哪去啊！？”王忠军叫住了王忠磊，“行了！别闹别扭了，跟着我一块儿吃饭！还有点儿别的事儿要和你聊！” 王忠磊听着，心里都不禁泛酸，他们两兄弟年龄相差挺大，从小，王忠军在他的心里，始终都扮演着如兄如父的角色。 他自己不争气，累得王忠军跟着辛苦，他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哥！这回的事儿让我给办砸了！” 王忠军叹了口气，道：“没事儿！我说了没事儿就没事儿！一个宋铮，还不值得咱们兄弟太费心思，不过电视剧市场这一块，还是得让那小子帮着咱们站住了脚才行！” 王忠军说着，心里也盘算了起来。 再说宋铮这边，王忠磊走了以后，他也就别扭了一个晚上，转过天来，到了片场，就把这屁事儿扔到了脑后，该拍戏还是拍戏，该骂人还是骂人，年刚过完，他就迫不及待的破戒了，又听到久违的骂人声，剧组里的演员，连带着工作人员心里都感觉特别踏实。 上映的事儿，宋铮给苏文文打了一电话，让她去跟着王忠军谈，谈不拢也没事儿，反正华谊兄弟也没有院线，他们有的不过就是关系，是渠道，王忠军要是不愿意拿出来分享，干脆就自己开拓。 苏文文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没有大展身手的机会，只能做些类似于大管家的工作吗？ 宋铮现在就给她大展拳脚的机会，而且还是一个具有超高难度的任务。 “你苏文文要是有本事的话，就给我攒一发行渠道出来，到时候，你让我把你供起来都成！” 宋铮这低劣的激将法，直接命中了苏文文的自尊自傲心，当即就拍着胸脯表示，一定完成任务，那啪啪声，宋铮从电话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难不成，那小丫头片子还真能干成了？ 宋铮也懒得去想了，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由得苏文文可劲儿的折腾去吧！ 时间进入三月，也临近杀青，历时五个月，整整小半年的时间，这个戏终于要拍完了。 整整五个月的时间，整个剧组的人在一起摸爬滚打，玩儿了命的赶工，到现在，终于要结束了。 “最后一场，最后一场！” 宋铮举着胳膊，大吼着提醒所有人，整部戏现在就差最后一个镜头了。 炮灰团在南天门的那棵大树碉堡里坚持了多日，终于等来了总攻发起，可炮灰团却已经伤亡殆尽，活下来的人也只剩下了半条命。 几个生死磨盘下捡了一条命的炮灰，相互搀扶着从他们藏身多日的大树碉堡里走出来，眼前是发起总攻的远征军主力。 应该说他们胜利了，他们为了这场总攻的胜利，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死了的人能赢得应有的哀荣，活着的人注定会前程似锦。 但是在炮灰团几个残渣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有的只是迷茫。 他们不明白自己这些日子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胜利？ 或许吧！ 总之，一水之隔的虞啸卿对着他们行军礼的时候，他们谁都没觉得自己高大了半分，心里剩下的，也只有满心的麻木了。 各部门都已经准备好，演员也已经就位，宋铮站在几个炮灰团的残渣中间，衣衫褴褛，鬓发蓬松，满脸的乌黑，看不出原本的长相。 还剩下最后一场戏了，最后一场！ 宋铮深吸了一口气，走了出来，对着四周围的工作人员，演员，抱拳拱手：“最后一场戏，我谢谢大家，五个月，大家伙都辛苦了，没日没夜的拍，还得忍着我的狗脾气，我知道，你们有好些人都恨不能弄死我，真就是动手了，我也没话说，谁让我不修口德得罪人，可我都是为了这个戏，我总觉得人这一辈子就该干点儿能让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事儿，对我来说，这个事儿就是拍好这部戏，我不知道你们站在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反正我每次来这里，五十多年以前的炮声还贴着我耳根子在响，每当听见那些炮声，枪声，喊杀声，听着‘旗正飘飘，马正萧萧’的军歌，我就跟着我自己说，我得拍好这个戏，我得对自己有个交代，对五十多年以前，在这里浴血拼杀的远征军将士有个交代，话就这么多，最后一场，拍完了，您转过身去，这辈子不搭理我，我都没有怨言，可是这场戏，都给我听好了，一遍过！” 宋铮说完，提着匣枪转身走了回去，抄起对讲机，大声喊道：“各部门准备，各部门准备！” “摄像组OK！” “录音组准备好了！” “灯光组没问题！” “演员全部就位！” “烟火组Ready思密达！” 各部门负责人回答的时候，声音也格外高亢，宋铮说的那些话，别的都是扯淡，就有一句说到，他们的心窝里去了。 “要对曾经在这里浴血拼杀的远征军将士有个交代！” 五十多年过去了，这段本应该悲壮激荡的历史片段，却因为种种原因，不为人知，人们甚至都不知道远征军代表着什么，他们曾做过什么。 作为影视工作者，既然他们都到了这里，站在了这个地方，一起做了这个事儿，他们就有义务，通过这部电视剧，告诉人们。 五十多年以前，就在这里，还有比这里更往南的地方，一样的炎黄子孙，曾为了这个国家和民族的独立，与远比他们更为强大的敌人舍生忘死，浴血拼杀。 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 那段历史也不应该被忘记，那些曾经把血泼在这个地方的中华民族的优秀子孙，应该永远被人们铭记。 “预备开始” 宋铮喊完，将对讲机用力扔了出去，迅速的进入了人物状态，眼神空洞的看着正前方，看着无数的将士冲过那道江水，他的眼神渐渐有了些许光彩，可是当他意识到，他带过来的人，就剩下身边这几个几乎是被炮弹炸碎了，又攒在一起的活死人的时候，他的眼神当中，隐隐透着哀伤。 东北兵张迷龙皱着眉，道：“我说，死啦死啦，咱们这算是胜利啦？” 龙文章没说话，只是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似乎他都没什么自信。 张迷龙又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回东北老家啊！？” 龙文章面色一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这个问题，连在重庆陪都，高喊着“战端一启，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的大光头也说不清楚吧。 “咔！” 张旭喊了一嗓子，宋铮立刻从人物当中走出来，几步到了监视器见面，一把将张旭推开，认真的看着刚刚那一段戏。 宋铮的表演自然没有问题，这段时间以来，为了能够演好这个角色，他几乎都要神经了，每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他脑海里出现的，都是他带领着一群通过各种方式，在战场上捡了一条命，毫无尊严活着的炮灰们，重新走向战场，用自己的血来证明自己是一个男人，是一个军人。 他愤怒，他悲伤，他嬉笑怒骂，他怯懦彷徨。 每一分，每一秒，宋铮都感觉身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那些目光的主人，有的苍老，有的年轻，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憨憨的笑容。 在宋铮的耳边，也始终回荡着，他曾经拜访过的那位远征军老兵说过的一句话：“中国人得活着，得舒坦的活着，要是连活着都得憋憋屈屈的，那还不如干脆死了，死在战场上算球！” 直到现在，宋铮才感觉到，那无数集中在他身上目光的主人们满意了，这段几乎要被人们遗忘的历史，会通过这部电视剧，重新被人们记起。 那些曾经为了中华民族独立的英魂们满意了，他们将和在国内战场上牺牲的英烈们一样，受到后辈儿孙的尊崇。 看过之后，宋铮长出了一口气，扔掉了手上的道具枪，看看四周围的人，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宋铮笑了，这些日子以来，他第一次笑得这么畅快：“，杀青！” 人们先是一愣，紧接着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演员，工作人员，彼此相互拥抱着，大喊着。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嗓子：“哥几个！报仇啊！” 接着就有好些人朝着宋铮跑了过来，将宋铮从监视器后面拉出来。 “嘿！小心点儿，小心点儿！别碰掉了！” 张旭一见现场有点儿失控的意思，立刻就急了，赶紧冲过去，护住了监视器，摄影师们也纷纷反应过来，将自己负责的宝贝保护好，这玩意儿可是整个剧组的命根子，真要是被碰坏了，他们这些日子的辛苦，可就全都白费了。 宋铮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不停的被人抛起，接住，再抛起，再接住，再抛起，然后 “啊” 宋铮后背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地上，凹凸不平的地面，差点儿把他摔得散架了。 周围的人们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宋铮睁开眼睛四下看看，一眼就瞧见了人群当中的吴绣波，那孙子正咧着后槽牙笑呢。 “老吴！你们TM玩儿阴的！还有你，张国强，瞧老子饶了你的！” 人们一看宋铮要找后账，顿时一哄而散，吴绣波也想跑，却被站起来的宋铮一把抓住，紧接着就觉得自己腾空而起，在空中完成了一个漂亮的翻转，然后 “哎哟！” 吴绣波到底比宋铮年长了几岁，哪禁得起宋铮这么一个背口袋的考验：“宋导！不带这样的，说好了，就算我们把你整死，你都没怨言的，怎么还带打击报复的，再说了，刚才又不是我一人，是张国强撺掇的！” 张国强连忙道：“宋导！可别听老吴放屁，都是他出的坏主意！” 黄博也在一旁起哄：“对！宋导，就是老吴，坏主意都是他一个人出的，和我们可没有关系！” 片场一阵笑闹声。 笑过了，也闹过了，大家的心里又不禁感到了一丝丝的惆怅。 这个戏就这么拍完了？ 在一起奋战了五个月的时间，到现在，这个戏终于杀青了，可刚松了一口气，不用每天天没亮就起来，天黑了才能收工，不用每天只能吃盒饭，不用每天听宋铮骂人，不用每天都战战兢兢的过日子，这不是挺好吗？ 可真到了杀青这一天，人们突然发现有点儿舍不得了。 人们突然感觉到，能凑在一起，为了做好一件事，一起努力，这种感觉，真的非常不错，现在这个事做完了，他们所体会到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马头带着人收拾好，那几台摄像机都给我保管好了，各部门负责人到张旭那儿报账，张哥，回头把捋好的账交给我，对了，马头，杀青宴准备好没有！” 马头忙道：“放心吧，宋导，都安排好了，还在那家酒店，保证没给您省钱！” 宋铮笑了，接过吴绣波递过来的扩音喇叭，大声道：“各人带好自己的东西，还是咱们上回过年的那个酒店，今儿提前说好了，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吃好了，喝好了！行了，走人！” 宋铮说完，把扩音喇叭往吴绣波怀里一扔，抹了把脸，低头就走。 吴绣波赶紧跟上，笑嘻嘻的问道：“怎么了，小宋，我瞧着，你刚才好像是哭了啊！？” 宋铮闻言一愣，瞪着俩大眼珠子，道：“扯淡！” 吴绣波看着，宋铮那一脸的灰，明显被水冲开了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