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天才还是情种
晌午。 外姓人陆陆续续从杜家大门里走出，他们交头接耳的议论着，手里则一人拿了一块低阶晶石，这是他们去开大会的唯一动力。要不然这所谓的夜枫镇大会和他们简直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全是他们杜家的事。 “话说，这杜家虽说是从杜家子弟中筛选参赛者，但估计也就那几个族长和长老的子女能有机会吧……”开口的是那个叫老莫的老头子，他在练武场坐久了，感觉腰有点酸痛，所以说话时还一手抵着腰。 一听这话，立即有个伙夫打扮的人搭腔道：“可不是嘛，就连那个看起来最壮实、最厉害的杜奎，都只有什么四星的，连重点培训都进不去。” 那个性子泼辣的中年妇女嘁了一声，道：“那就不一定了，毕竟他是大长老的儿子，肯定是会享受额外待遇的，到时候啊，肯定也会送去那个万灵山修炼。” “你还别说，”那个帮陆离说过话的中年男人也来了说话的兴致，“我看那个杜奎的样子都快气炸了，杜家几位大少、小姐，就他级别最低吧？其他那些人好像都是六星。” “哎，哎，这个我知道！你肯定没听清吧？我来说，我来说，”一个嘴角长了颗大痣的精瘦男人兴冲冲地插嘴道，“我可是又看的仔细，又听的仔细，那个二长老家的杜雨辰是六星，但族长家的二小姐杜思嫣是六星半，是接近于七星的。”说完他还摇头晃脑了一番，好似一个通晓万事的茶博士一般。 “啧啧啧，谁没听到啊，瞧你那副嘚瑟样。”那个眼睛狭长，长着八字胡的候姓男人撇嘴道，“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神气的。” “哦？”嘴角长痣的男人闻言脸色一僵，似乎受到了挑衅，他将眼睛一斜，慢悠悠道，“既然这样，那我倒要听听你候大师说说，杜家二长老的大少爷，杜子辰是个什么阶段呀？” “啊，这个我要听，”那个中年妇女突然眼睛一亮道，“不说还好，一说我倒想起了那个二长老家的大少爷测了之后，台子上那个圆盘盘使劲地闪啊闪，当时杜家那些子弟们都像是中了疯似的，全部沸腾了。至于台上那个漂亮姑娘说了什么什么的，我倒是因为太吵了没怎么听清。” 中年妇女这么一说，大家也都想起了那奇怪的一幕，于是都将目光集中到了姓候的男人身上。 这个眼睛狭长，长着八字胡的候姓男人见所有人都看着他，脖子再次习惯性地缩了缩。他其实也只看到杜家子弟们喊叫，却没听清帅将台上说了什么，但眼下他总不能乱编吧？于是他尴尬的干咳了几声，道：“这个，额……管他呢，这和我们外姓人一点关系都没有，说什么夜枫镇大会，说白了还不就是杜家大会。额，这个……我还得回去做饭吃呢，咳，这个……我先走了。” 看着大家灼灼的目光，他实在有些受不了了，于是匆匆找了借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飞也似地跑了。 “呵，你们看这个夯货。怪不得生出个猴屁股。”中年妇女嘲讽道。 “哎，管他干什么，”那个伙夫打扮的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然后冲那个嘴角长痣的精瘦男人急道，“还有你，也别卖关子了，大伙儿都等着听呢！快说吧！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自己这么被关注，嘴角长痣的男人像只沐浴在阳光底下的骄傲公鸡，浑身舒坦了起来，他先是将眉毛挑了了一挑，然后清了清嗓子道；“其实啊，一开始我也没听见，但我好奇啊，这杜家子弟们怎么就一窝蜂的欢呼了起来呢？你们没人敢去问，但我却偷偷走到了杜家子弟的那块区域去，侧着耳朵听他们议论，这才听出了个大概。你们猜，我听到了什么……” 说到这儿，这个男人突然压低了声音，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 这个时候又有一群人围了过来，他们听了也一下子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但越是这样，那个嘴角长痣的男人就越得意，更加慢条斯理起来。 众人要不是等着他说，都恨不得冲上去掐他脖子，而有的急性子则直接怒骂道：“我们知道还问你？你他娘的到是快点说啊！” 其他人也急不可耐的催促起来。 见吊足了大家的胃口，这个嘴角长痣的男人终于开口了，他用低沉的声音，一副十分不得了的表情道：“我听到啊，他们说那个杜子辰已经突破初灵极限，直达灵阶一玄了！你们说厉害不厉害？”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一个个莫名其妙。 一阵微风刮过…… “没了？”中年妇女觉得这完全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她还以为那个杜子辰向谁求婚了呢。 “嘁，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呢，买那么久的关子，无聊不无聊？”那个伙夫打扮的男人翻了个白眼，“你看你和那个大猴屁股也差不多，就是糊弄人的，根本好不到哪里去。” “就是，说好听点是雷声大雨点小，说难听点就是拉屎只放屁，走了走了，大家散了吧。” 众人只觉无聊之极，满心的好奇心仿佛破晓之雾，一下子消散殆尽，短短几秒钟，就走的干干净净了，就留下满脸尴尬的长痣男人。见大伙都走了，他的脸色一如刚才那个候姓的，又红又白，站了一会儿后，自觉无趣，灰溜溜的就走了。 而不远处，只有一个秃顶的老头听了他的话，用断了一根拇指的右手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然后往镇外头走去。 杜家府内，贵客阁。 两个少女坐在一个上等老船木制作的茶桌旁，她们面前放着两杯冒着袅袅热气的乌茶，那茶的颜色一看便知货色不低，但这两人似乎完全没有要去碰它的意思。 “师姐，今日不是夜枫镇大会吗？那个yin贼怎么没来？难道他还没醒过来吗？”兜兜好奇地问道。 “何止是他，整个夜枫镇，你可有看到杜家以外的人上来测试？”梦萝心如兰蕙，大致猜到了这个地方外姓人的特殊性，于是和兜兜解释道，“我看那些外姓人区域，坐的都像是什么都不懂的平凡百姓，这夜枫镇恐怕就这杜氏一家独大。他或许是自知杜家傲气十足，故意不来参加也说不定。” “哼，在羽宿城里，皇族贵卿飞扬跋扈的子弟我倒是见的多了，但别人有傲气，那是家族底蕴厚，自己也算得上有些本事，杜家要有傲气这算哪门子事？”兜兜极度不屑道。 梦萝见她这小孩子样，当真哭笑不得，用手指点了点她额头，道：“一方山水养一方人，一方人里必有一方霸，这夜枫镇虽小，可就是以他杜家为首，时间久了，有股高人一等的臭脾气也是难免。但你看不惯归看不惯，这世界上这种地方多的去了，你难道去一一鄙视一番吗？” “是是是，就你大道理多。”兜兜扮了个鬼脸，冲自己师姐吐了吐舌头。 “讨打是不是？”梦萝俏目一瞪，佯怒站起，作势要打她。兜兜一声尖叫，连忙跑到了桌子另外一边，见梦萝没有追上来才嘻嘻一笑，腆着脸又坐了回来。 “师姐，这样的话，那个人会不会不来参加傲血学院的选拔也是个问题吧？要不我们直接把他绑去拷问得了，他一个外姓人失踪也不是什么大事。”兜兜做出一副“这个真麻烦”的脸。 梦萝沉思了一会儿，道：“他若不甘屈居在夜枫镇杜家之下，没道理不来参选。而且，我们在这儿的事情已经办完，按师尊嘱咐，明日一早便要动身回城，不如……今晚我们再去找他一次。” 兜兜听了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双眼冒光道：“好！需要什么逼供的刑器吗？” 梦萝听了，无语的看着这个小师妹，语气干巴巴地说：“刑器？我看不要算了，不如让他成为你的专用茅房，如何？” 兜兜一听此言，满脸瞬间羞红，气恼的直跺脚：“啊啊啊，师姐！不是说好了不准再说此事吗？！俗话说最毒妇人心，果然没骗人，你就是最毒的！” 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梦萝绷着的脸“噗呲”一下就笑了出来。 “你还笑！”兜兜红着脸，咬着牙就冲上来和她拼命，两人一下子就毫无形象地扭在一块。 此时若是有杜家之人见到两人打闹的样子，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是在帅将台上仿若仙女的两个少女。 “咚咚咚。”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梦萝一惊，连忙将兜兜从身上推开，然后示意她和自己一样，整理一下衣衫。等做完这一切，她才用冷淡的声音问道：“谁？” “梦姑娘你好，我是杜子辰，有事冒昧前来打扰，不知能否进房一叙。”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梦萝和兜兜两人相视一呆，这人找她们来干什么？ 沉默片刻，梦萝还是没有让他进来，只是在房内清声说道：“我与师妹若非师尊带领来此，恐难有缘来到夜枫镇，而留宿至今，也是师尊有令，为杜家出上绵薄之力罢了。居住短短一日半，也谈不上些许交情，所以终究来说，我与此地应是毫无瓜葛，更无可能有私会之事，且男女有别，杜公子若真有事来访，站在门外，但说无妨。” 兜兜眨巴眨巴眼睛，被她师姐文绉绉的回应弄的有些晕，但歪了歪脑袋，明白了师姐话里的意思后，又觉得好笑，于是凑到梦萝耳边小声道：“师姐，瞧你嚼文咬字的，说白了不就是意思我们和你不熟，有什么话，在门口说就行，不要你进来……” “你懂什么，这叫婉拒。”梦萝亦小声回道，“毕竟这是他们杜家之地，对我们的礼数也算周到，因此咱们说话也不能太过鲁莽，以免让他人误以为我们心高气傲、盛气凌人，坏了师尊名誉。” “就你通人情世故。”兜兜才懒得听这些，身体一往椅子上一仰，“要是师父让我去学这样的说话，我宁可去关禁闭。” 门外的杜子辰倒也敏锐，听了这话，立即懂了其中的意思，于是赶紧应声道：“啊，真是抱歉，是我考虑欠妥了，还请梦姑娘不要见怪，我站在门口说便好。” 杜子辰顿了顿，道：“不知梦姑娘在傲血学院是否认识一个叫杜君嫣的人？” 梦萝微诧，这个名字她倒是听说过，在傲血学院的五大系派里，每一个系都有几位比较出名的年轻人物，虽不曾打过交道，但也算是相互知晓。于是梦萝道：“如果没有重名的话，千幻系系师俞谷子的亲传弟子里，确实是有一位叫杜君嫣的少女。” “那肯定是她不会错了，当初她是以顺位前十入选傲血学院的，成为亲传弟子的不会是他人。”杜子辰平日里一副万事不惊的样子，此刻言语里却难掩一股喜悦。 “嗯，那你又有何事？”梦萝问道。 杜子辰闻言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拘束：“梦姑娘，我知道，你我不熟，更谈不上任何交情，但我甘愿厚着脸皮，哪怕被耻笑，也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这下兜兜听了好奇心顿起，还不等一头雾水的梦萝说话，她就跳起来问：“什么忙？你可得先说明白。” “我这儿有一个罕见的天然心形红晶石，是我三年前在繁晶山游逛时偶得之物，其品质虽算不上绝佳，却妙在形状瑰丽夺目，且含义特殊。”杜子辰不知为何有些答非所问，声音也变得有些感伤，“当年我寻得此物，满心激动，只想当宝贝一般赶紧送到那人手里去，以博得她欢心一笑。但……她看到这块石头，却无比冷漠，并告诉我，这块石头长的确实很漂亮，但无法改变的是它品质的低劣，所以其存在不过是个摆设罢了。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去。我以为是宝贝的东西，在她眼里，却是如街边石子般一文不值。” 梦萝和兜兜静静的听着，知道还有下文，也没有打断他。 “呵。”杜子辰苦笑了一声，续道，“不过当时她的那些话，也确实让我哑口无言，我也只能黯然离开。直到后来……那人参加了傲血学院选拔，在众多年轻俊杰之中脱颖而出，并以顺位前十进入了学院，成为了羡煞旁人的亲传弟子。我本以为，再难见她，但她走的前一晚，竟主动叫了我出来，我当时只顾着激动和高兴，兴冲冲地便去了，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却被她的一个问题问的无话可说。” “他说的人，应该是那个叫杜君嫣的吧？”兜兜轻轻捅了捅梦萝问道。 梦萝点点头，没说话。 “她问我：你找的那块心形红晶石在这片繁晶山确实算是奇物，但若把它放在高阶晶石堆里面，你杜子辰还能发现它吗？”杜子辰言语苦涩道，“当时我没有回答，也是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她见我没做声，又问：你喜欢我吗？她的这句话一出来，我感觉自己心跳都加快了几倍，简直如修炼时快走火入魔一般，我扭捏了许久，才支支吾吾地应了声‘是’，却连直视她的勇气都没有，毕竟……那时候，她已经是傲血学院的俊杰，而我顶多只能算是杜家里的一个佼佼者，这已经不是一个世界层次的人了。” “这天下之大，可没有一出生就是神阶的修炼者吧？”兜兜忍不住撇嘴道，“这叫自我轻贱。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还奢求别人能够看得上你么？” “是，那时的我确实愚笨。”杜子辰听了兜兜这话，也没有生气，只是继续道，“她当时没有明说，却也有祁姑娘话里的这种意思了。她说，你在杜家同龄人里，或许算的上是人杰，就如同繁晶山里的这块红晶石。但你若到了外面的世界，却什么也不是。而且，你可知道我的梦想？不等我摇头，她便继续说，我想变强，变得很强很强，强到能走遍这块隐龙大陆，甚至更远，还要到大陆边境的洛都港，乘坐磁艇，去看一看传说中的遗迹大陆，去见识见识雪域之巅的九寒，走一走有日无夜的露旱荒漠……这样才不枉此生。呵，她一个女孩子，志向却比我这个男儿都要远大的太多太多，目光也完全不是我所能企及，当时我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却恍惚间她和我之间，比隔着一道银河还要远。她走了之后，我一直很消沉，但过一年之后……我也才渐渐想通了，我应如祁姑娘说的一样，不能自甘轻贱，她能做的到的事情，为何我要觉得触不可及？所以我也努力的修炼，竭尽所能，一心只想追上她的步伐。” “所以你才想去参加傲血学院的选拔？”梦萝问道，她似乎有些理解杜子辰。 杜子辰声音终于不再苦涩：“没错！所以我希望梦姑娘能帮我，将这块红晶石送到她的手里，她既然觉得低阶晶石在高阶晶石里没有存在的意义，那么我就要告诉她，我能把这块晶石，带到更高的层次，能让它突破所谓命定的局限性！” “你说的，我大概懂了。”梦萝在房内点了点头，道，“但是你为何不亲自交给她呢？毕竟以你的修为，进入傲血学院应该算是有几分把握了。” “你不懂她的性格，”杜子辰叹了口气道，“她拒绝过一次的东西，就再也不会要了。但此事交给梦姑娘则不同，这块红晶石若由你转交给她，她即便是不要，也不会直接退还于你之手，以免你这个转交之人尴尬。届时，我进入傲血学院，她哪怕是不想见我，也定会找个机会寻到我，并归还此物，我那时再当面告诉她，我就如同这块红晶石，虽然在这个世界上不算什么，但无论她想去哪儿，我必随之！” 梦萝沉默了半响，在杜子辰紧张的等待中，她终于缓缓吐了一口气，道： “放门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