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涅槃
日落月升，夜幕降临，星光满布，转眼间便到了子夜，夜枫镇边缘处，一间破旧的铁匠铺里还点着一盏油灯。 房间门外坐着两个老头。 “陆离那小子还没起来？他身上那么多伤是怎么回事？”一个秃顶的老头子往房间里瞅了瞅，问藏老头道。这人却是之前在药铺门口大肆鄙夷杜家的老索。 藏老头喝了一口酒，摇了摇头。 陆离睡的很死，而且他身上很多新鲜的血迹，应该是昨晚受的伤，但奇怪的是伤口却像愈合了很久，看上去并无大碍。白天里藏老头叫了他好几次，可他就是没有醒来，要不是看他还有呼吸，藏老头差点还以为这臭小子已经死了。 “那我把这个学院招生的通知先放这里了，等他醒来你再给他看。”秃顶的老索摸出一个卷轴，把它放在了藏老头面前的短腿木桌上，然后往门外走去。 “等等。”闷不做声的藏老头突然把酒瓶一放，懒声道，“酒瘾来了，家里也没存货，你陪我去镇东老梁家的酒铺喝几盅。” 老索先是一怔，但见藏老头起身就走，他也不多想，立即跟了上去。 他们走后，铁匠铺里的灯也估计是没油了，火苗扑闪扑闪一下，终于灭了。 睡了一个白天加大半个晚上的陆离还是没有醒来，他似乎真的困极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直沉寂的戒指蓦地如活了一般，形态一变，九条精雕龙纹浮出戒面，在小小的戒指上按耐不住地翻滚起伏，紧接着便发出了一道柔和的光芒，这道光芒七彩缤纷，十分绚丽，只是并不强烈，所以丝毫不觉得刺眼，就在这彩芒出现不久之后，陆离周身也突然开始渐渐出现了点点翠绿的光点，这些光点忽隐忽闪，轻柔地漂浮在他身边，如一个个小精灵般翩翩起舞，配合着戒指的彩芒，显得梦幻之极。 这些翠绿光点都是凭空冒出的，且不停的出现，所以也是越聚越多，不一会儿，陆离的房间便变的无比亮堂起来，整个四壁都是碧绿如玉，有的光甚至透过窗户射到了外面，十分显眼，不过还好现在已经是夜晚，而且住址较偏，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不然要是被人发现了，肯定会忍不住好奇心跑过来一窥究竟。 而床上的陆离似乎没被这光芒刺醒，他依旧呼吸平顺地躺着，毫无察觉。 这时翠绿光点已经十分繁多了，但它们似乎丝毫没有想要停止这种增加的速度，如泉水般涓涓不息地出现，到后来，它们甚至密集到简直快成了一片厚厚地光幕，而在此时，戒指的彩芒终于开始发生了变化，它开始顺时针缓缓旋转起来，那变幻的色彩交互更替，显得迷离之极，且其转动的速度也在不断地加快，不一会儿这道彩芒便形成了一个七彩漩涡状。 而那些原本悠然漂浮的翠绿光点在这个漩涡出现的一刹那，顿时变的有些躁动起来，不再轻盈地漂浮，而是开始快速抖动起来，很多光点甚至按耐不住开始上下飞舞，仿佛这个漩涡会将它们毫不留情地吞噬下去。 果然，就在戒指上的七彩漩涡扩展到陆离半个身躯那么大时，它突然脱离了戒指，然后带着轻微地呼啸之声扑向了那群翠绿的光点！ 那翠绿光点似颇具灵性，见七彩漩涡扑来，竟然飞快地往一边躲闪，可它虽然速度极快，七彩漩涡却是更加迅猛，只见其光芒蓦然大作，漩涡口一个暴涨，它便如一张巨型大口，将这些翠绿的光点猛地吸了过来，然后快速鲸吞下去！ 房间内那原本数不甚数的翠绿光点在一瞬间便被尽皆吞噬，房间也在光亮之中迅速暗淡下来，仅仅就是这短短几秒钟，房中间便只留下了那静静漂浮的七彩漩涡，它在停滞了一小会儿之后，又开始缓缓漂浮游动起来，而它最后停留的位置是陆离的头顶正中心，也就是百会xue的位置。 静待数刻，七彩漩涡就如同洪流，对准陆离的百会xue疯涌而入，其速度之快，就连周围的空间都出现了短暂的断裂变幻，而睡着的陆离全身顿时猛地一震，双目也猛地睁开，整个人触看电似地突然翻身坐起，全身的肌rou绷的铁紧。 紧接着，惊醒的陆离只觉胸闷之极，就像身上压了一块千斤巨石般喘不过气，他猛地趴到床边，剧烈的咳嗽起来。 “呜……咳咳咳！！呜哇！” 一口漆黑如墨的血，从陆离口中吐出。 血落在地上散而不溅，当真和胶水一般浓密黏稠。 陆离又连续着吐了几口乌血后，虚弱地咳了几声，然后扶着床沿缓缓坐直，他闭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吸着空气，嘴角的黑色血迹还未擦干净，但他胸闷之感却已经消失殆尽，原本那种被禁锢的压抑感，就好像那破堤的激洪，顺势而下，威不可挡地直入汪洋，这……是获得了新生一般的畅快和淋漓！ 夜朦胧，房间昏暗无比，但他目视四周，却仿如白昼，任何之物俱能看清；而在后山，与疯眼猴战斗所留下的内外伤，除了头皮上还未长出的头发，其余皆只留下了淡淡的印记，好似那是很久以前的伤痕。 从床上下来，陆离缓缓伸展四肢，全身筋骨就如同放鞭炮般噼里啪啦地一阵脆响。 “我这是在……嘶，好疼……这是我自己的房间……我醒过来了……” “好久……没有这种源力充沛的感觉了，好久，好久……”陆离握紧了拳头，他几乎没怎么催动体内源力，一股淡淡的光晕气劲便覆盖了他的整个手臂。 “喝！”他一声低喝，浑身源力骤然从臂扩散，瞬间席卷全身，周边凌乱物品受到外力挤压，一时纷纷被逼退到墙角。 陆离长长地吁了口气，抬起自己左臂，张开五指，只见无名指上套着一枚没有雕纹的戒指，这正是九龙纹戒，但它就如同以前一般没有任何变化，陆离催动了全身的源力去刺激它，但戒指并没有和以前一样消失在手指内。 “现在的源力，终于是属于我自己的了。”陆离握紧了拳头，眼里闪烁着精光，“虽然现在还不懂怎么解封龙纹，但终究……我的修为不再局限于初灵二星了！” 感受到丹田源力之充沛，陆离激动的简直想要大声吼叫出来！ 一年……整整一年了啊！ 毫无进展地，懵懵懂懂地度过了的一年啊！ 而自己终于能够再次获得源力，不再停滞不前，胸中那股激荡心情绝非笔墨可以形容！ 毕竟，这个世上有什么比重新拥有失去的东西更让人激动难抑呢？ 他咬着牙关没有让自己叫出声来，但如波浪般起伏的胸膛却掩饰不了心中的翻滚地情绪！ 这种心情是常人绝对难以体会的，在修为停滞地一年中，那潮水般的嘲笑与讥讽从未有过半分停歇，而他虽看似不在乎，但又何尝又没有混混僵僵地迷茫过！满腔怒怨地不甘过！ 但，这一切就要在今天改变了，陆离的拳头越捏越紧，指甲甚至插入了掌心，他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息，一字一句道： “等着吧，带着你们的鄙夷和嘲笑。” 再次看向戒指，陆离激动兴奋之余，又不由回想起在戒指里的那魔鬼式修炼的三个月，那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原来，戒指里的那个苍老的声音似乎有控制神墟空间的能力，当陆离咬着牙开始修炼时，他总是不断交替更换空间的生存环境，让陆离时而感觉自己身处冰川洞xue之中，寒冻刺骨，浑身打颤；时而又坐立在了熔岩山口，热浪逼人，挥汗如雨；时而又进入了令人窒息的荒漠，口干舌燥，心烦意乱。按照一般人修炼时那种慎重选择坐炼地址相比，他所在的环境简直就是让人无限接近于走火入魔！ 但凭借着身体的强悍，陆离在这种环境里咬着牙挺过来了，而且他最怕的其实也不是这个。 要知道，在那三个月的修炼之中，陆离没有在不断交替的恶劣环境里死亡，但他虽然努力让自己存活，却也曾一度几乎快见到死神！因为，他每三天就有一次生死决斗！而这个和他决斗的人，恰恰又是他自己最熟悉又最陌生的人。 他的幻影！ 常言道，人最大的敌人其实就是自己，而突破自己又是一个比突破别人要更难的事情。 陆离的这个幻影，和他同型同貌，且修为程度的强弱也是丝毫不差，但这还不算，最恐怖的事情是，这个幻影同样具备陆离在后山锻炼出来的机动作战能力！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陆离每过三天就要杀死“自己”一次！而这个“自己”，就像一面镜子，但凡自己现在所能想到的击杀方式，他也都知道！所以，陆离每一次战斗都拼尽了自己所有精力和脑力，每一次完成击杀幻影时，他自己也已经奄奄一息。 杀死自己，背负压力的不仅仅是能力的突破，因为相比那个，更为沉重的是：心理承受。记得那是第一次，在最后击杀的关头，他掐着幻影脖子，试图让这个幻影窒息，但近距离看着幻影因痛苦而扭曲到恐怖的脸，他不知为何，恍惚间就像是看到了自己死亡的惨状，就好像在镜子里，看着别人一点一点的掐死了自己……毕竟，这个幻影和是他一模一样的，陆离有刹那间的迷茫，自己杀了这个幻影的时刻，是不是就是自己以后的下场？ 也就是那一次，他出神之时，幻影临死反击，手掌贯彻源力，如尖锥般带着呼啸刺向陆离心间，陆离察觉时，源力尖锥已经刺破他的肌肤，进入了皮rou，就是这一秒，陆离才醒悟过来，若不能杀死这个“自己”，做不到果断觉悟，那么他将永远被困在这个不知日月轮回的神墟空间！而让真正的自己，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他没有躲，而幻影的手在刺入他身体里，几近快要戳破心脏时也突然停下来了。 因为……陆离将幻影的脑袋直接从身体上撕裂了下来！ 之后陆离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头颅干呕不止，且情绪紧绷如弦，临近崩溃边缘。 但战斗是不能停歇的，再后来，陆离也只能一次又一次和他一样变强的幻影生死决斗，不断的杀、杀、再杀！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当他飞速突破身体与修为潜能时，他也终于突破了自己心理承受力！毕竟，他得明白，杀死“自己”虽然可怖，但这只是幻影罢了，而他要做的，是走出去！外面宽广的世界才是他追逐的梦想！ “只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修为阶段了。”陆离放下手臂，长吐了一口气，“好不容易从戒指里出来了，但能不能入选傲血学院却还是未知数……” 原来，现在陆离虽然感觉自己修为不算低了，但其实从戒指里出来之后，陆离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个什么样的阶段，因为当第三个月最后那天，那个苍老的声音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出去吧。等你发觉龙纹之力时，便是我再次出现之时。” 然后神墟空间里的雾海就仿若得到了指示，突然大面积剧烈翻腾起伏，并迅速从四面八方向他如浪潮般翻涌而来，那张牙舞爪的白色雾气，猛扑之势头，似要将他吞噬。陆离看的心惊rou跳，却无处躲藏，只能眼睁睁地让雾气瞬间便将他吞没，进入雾气的一霎那，他只觉双眼一阵迷眩，全身绵软，旋即摇摇晃晃地倒下便不省人事了。 再醒来，便是刚才从破旧房间起来的那番情景了。 “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没死已是大幸，管他那么多。”陆离自我安慰道。 陆离看着凌乱的房间，突然又想起了一个东西来：“哦，对了，那个圆盘！那可是个好东西。”念及至此，他立即开始找了这个东西起来。 可房间里的东西刚才都被他用源力逼迫到了四面角落，他只能去那一堆堆物品里找。 但他把自家的狗窝翻了个底朝天，就是不见那个既害了他又救了他的圆盘。 “不会是我回来时，丢在路上了吧？”陆离一拍脑袋懊恼道。 也难怪他会这么想，因为他和疯眼猴结束战斗之后，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快到极限了，除了用最后的意志力，勉强支撑到回到房间，其他细节哪里还能想得起来。 “嗯？这白布哪来的？”陆离从墙角发现一个有着血迹的白色帕子，虽然有些脏，但摸上去还挺舒服的，材质应该比较上乘。 看了看，他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买过这种东西，但陆离也不是个喜欢多虑的人，想不起来就不再去想，又继续找圆盘。 半个钟头之后…… “唉，还是找不到。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那破圆盘说不定就是个灾物，找不到也没法了……”陆离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先洗个澡吧。” 说完他拿起那块白色帕子往房后洗澡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