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人
与楚牧云不欢而散后，林小轩便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里，先生的归来使他对自己的行动产生了一丝的犹豫，但这点犹豫在与有机会得知父母遇难的可能之间，林小轩经过挣扎之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先生的戒尺虽说厉害，但若是错失了这次机会，下次都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有机会得知当年的真相，这份煎熬，或许让他更加难以忍受。 想到父母血仇，林小轩又不禁想到了楚牧云，他是所有人中最执着于报仇的孩子，若是让他知道有这个机会，恐怕等不到天黑，就已经出村寻那和尚去了。 方诗婧那边的话，还是算了，林小轩苦笑着摇了摇头，要是让她知道，肯定不会让自己出去的，说不定还会去告诉先生知晓，那真是万事皆休了。 …… 林小轩一直在床上辗转，脑中念头繁多。待到夜幕初垂之际，林小轩还是决定自己孤身前去，毕竟是福是祸现在还难以预料，不想牵扯他人。 林小轩起身出了房门，轻手轻脚四处打量的样子却刚好被在屋内的楚牧云看到。 林小轩翻过围篱之后，做贼心虚般的再次往四周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人之后，认准了一个方向，快步的走去，初时还在快走，一会儿就跑了起来。 也不知跑了多久，林小轩感觉胸腔火辣辣的疼，似有一把火烧着，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单手扶着一颗大树，望着前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就在此时！ “阿弥陀佛！”一声轻吟的佛号让林小轩豁然抬头，却见一慈眉善目的和尚从一棵树的后方走出，脸带笑意的看着林小轩，“小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和尚双手双手合十，先前颓然的脸庞此时倒起了些精神，不是永善和尚又能是谁！ “大师……”林小轩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瞧见来人是永善和尚后，拍拍胸口稍稍舒了口气。只是心中忍不住的奇怪，此地离天明前说好的十里之外还差着三四里路呢？莫非是觉察到自己要来，所以提前在此等候？ 林小轩调整了一下呼吸，有样学样的双手合十，向永善和尚施了个佛礼，随后才正式抬眼向永善看去。一看之下，不经心中暗暗称奇，这和尚五六个时辰前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这才过了没多久，就能有这般精神了。 视线往上移去，林小轩不经一呆，只见原本和尚光秃秃的脑袋上，除了先前就有的九个指尖大小的戒疤外，此时额间竟然多了一道暗金色的符纹。 林小轩确定这道符纹先前见面时还没有的，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却发现那符纹样式奇特，不似图案，倒是像个自己认不得的梵文字体，格外深奥。 “小施主，你来了？”和尚的声音亲和，犹如家中长辈的谆谆细语，让林小轩感觉十分的舒服，甚至生不起半点提防的心思。 “还请大师为我解惑！”林小轩看向永善。 “小施主惑从何来？”和尚的表情古波不惊，看不出在思量着什么，只是含笑看着林小轩。 “我想知道先前大师所提的与我长相相似的那对故友夫妇是何人？”林小轩压抑在心间许久的疑惑，此刻已经不想再怪外抹角，直接了当的向面前只见过一次面的和尚提了出来。 “小施主问的可是林笑风、陆清婉夫妇？”和尚观察着林小轩，问道。 近处，林小轩的身形不由得一颤，脑中犹如有洪钟大吕之声来回跌宕，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复杂，双手不自觉得握起，指甲深深的嵌进掌心而不自知。 沉默了片刻，林小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间激荡的感情，沉声道：“我想知道关于他们的事情…全部！” 永善和尚却没有回应，既不应承也不拒绝，目光透过林小轩，望向他的背后，却又是淡淡一笑。 林小轩却以为永善和尚不愿相告，咬了咬牙，闭上眼睛，身体向着和尚的方面笔直的弯腰垂了下去，开口恳请道：“拜托了，大师！” “小施主言重了。”和尚轻轻的扶起林小轩，语带轻笑的看着林小轩身后说道，“并非贫僧吝啬不言，只是后方还有两位小施主在旁听，却不知你认不认识？” 林小轩闻言大惊，急忙直起身来向后望去，除了曲折不平的道路，以及密密葱葱的树草外，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忍不住狐疑的转向永善和尚。 “既然两位小施主不愿自己出来，那贫僧只好失礼了。” 只见和尚眼中精光四溢，略微干瘪的双手快速举起，迅速的做了一个佛印，随后双手成爪，分别朝得两个方向猛地一扣，之后慢慢上扬。 林小轩感觉周围空气兀的一滞，随后狂风肆虐。两颗三人才能合抱的巨树，在林小轩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剧烈地抖动，随后……拔地而起！ “轰！”的一声，巨树拖着盘纵错杂的树根，缓缓的离开了地面。 一阵金光从和尚手中一闪而过，打向拔地而起的巨树。永善和尚轻笑一声，双手忽转平摊，向两侧缓缓分开。两颗巨树竟然也随着他的手势朝着两侧横移过去，深埋在地下的粗壮树根横扫而过，一时间土地翻涌，颤动不已。 林小轩虽然早有准备，但亲眼看到永善和尚这般举重若轻的玄妙道法，还是深深的被震撼住了。 两声惊呼从树后方传出，这两道声音，却是林小轩再熟悉不过的了。 随着和尚的手势落下，两颗大树也颤颤巍巍的向两侧倒去，砸在其他巨树的躯干上，免不了又是一番动荡。而此时，原本藏身在大树后方的楚牧云和方诗婧的身影，此刻无比清晰的出现在了林小轩及永善和尚的眼中。 林小轩此时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被他们跟踪了，看着两人紧挨着，神情紧张得看向自己身边的和尚，一股不知名的烦躁感在心间升起。 慌张之间，方诗婧的胳膊似若无意的撞了下楚牧云，以两人方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要不，我们还是逃吧！” 楚牧云微微的摇了摇头：“这和尚修为参天，逃不掉的！” “我们分开跑，边跑便喊，先生听见了定会前来搭救我们！”方诗婧极有主见的分析道。 楚牧云依旧摇了摇头，“我想赌一把！” 赌一把？ 方诗婧微微一愣，回想起先前两人的谈话，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赌一个机会，一个能够得知真相的机会。方才老和尚与林小轩的对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方诗婧他俩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和尚与林小轩的父母是故交，而先生说过，他们七人的父亲，是同一个师傅的弟子，是师兄弟的关系，只是先生并没有说出他们师傅的名字。 在七人中，楚牧云的父亲楚方舟排第二，方诗婧的父亲方文定排第三，林小轩的父亲林笑风排第七。和尚既然认得林小轩的父母，说不得也认识其他人的父母。 方诗婧一想到这，发现自己都有些按捺不住的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怎样的，以及他们是怎么遇害的，就更别说日夜想着报仇的楚牧云了。 可是，拿什么赌？拿性命吗？ 那林小轩也是想赌一把吗？他也如此急迫的知道当年的真相吗？ 方诗婧神色微微有些犹豫复杂，但最后终是没在声响，迈开了脚步，与楚牧云亦步亦趋的走向了永善和尚。 打量着眼前的少男少女，永善和尚眼睛越来越亮，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当真是个好苗子！” 林小轩一双星目紧紧地盯着方诗婧，有些心虚，又有些恼火，根本没听见永善和尚的低语。 “阿弥陀佛！”永善吟了声佛号，面露微笑的向方诗婧和楚牧云施了个佛礼，似乎永远都是表现那般人畜无害，永为人善。 “大师……”方诗婧也是有样学样的回了一礼，却不知如何接口。 楚牧云却站立在和尚的面前，不知身体里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勇气，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修为通天的和尚，插声道：“你认识林小轩的父母？” 林小轩听到楚牧云直接道出自己的身份，猛地一惊，颇为恼怒得望了眼楚牧云，心中直骂简直和猪有什么区别！随后又偷偷地瞄了眼身边的老和尚。 老和尚却依旧微笑着看向他们两人，竟没有因楚牧云的这句话而产生任何的情绪变化，笑容似乎反而多了几分。 “阿弥陀佛！三位小施主，不必这般顾虑，你们的身份老衲已经大体了然。”永善和尚瞧见林小轩谎言被拆穿后心虚的模样，索性一语道破玄机。 永善和尚看向楚牧云道：“小施主明眉锐眼，高鼻俊挺，身姿挺然，小小年纪便已有几分凌云之气，可是孤天枪楚方舟遗孤在世？” 说完，不顾双目开始变得通红，神色大变的楚牧云，又转向方诗婧道：“这位女施主更是不消多说，目光美瑞，齿白唇红，眉如卧蚕，肤如凝脂，虽则年幼，却已有母亲三分神韵，俨然一活脱脱小天姣闵雪莲再世，不知老衲所言是否正确？” “啊！” 一声轻颤，方诗婧不可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小天娇她不知是何人，但闵雪莲这个她日思夜想的名字却是再熟悉不过。 听到母亲的名讳从老和尚最终平淡无奇的说出，眼中泪光便忍不住的涌出，那小天娇便是母亲的名号吗？ 此时此刻，哪还需两人回答什么，他们的表情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孤天枪楚方舟、小天姣闵雪莲……”林小轩喃喃重复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向着永善和尚请教道：“那我父母呢？他们的名号又是什么？” “所谓名号，那也只是好事之人无聊刻传、以讹传讹罢了。林施主夫妇生前并未在江湖行走过，初入江湖便惨遭祸事，因此倒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名号留下。”永善和尚收起了笑容，颇为缅怀的感慨道。 “那是被何人所害？”林小轩和楚牧云异口同声道，说完两人的目光不禁有了刹那的对视，林小轩颇为心虚的将目光再次转移到了永善和尚身上。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非是贫僧不愿如实相告，实在是不愿害了三位小施主。”永善和尚施了个佛礼道：“若我此时告诉小施主，尔等必然会去找那杀父仇人拼个你死我活，若是有个好歹，那岂不是贫僧造的怨业。” 林小轩闻言不禁有些气馁的低下了头，他知道和尚说的相当委婉，就凭自己三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小孩，别说找那修为必定不凡大仇人报仇，就连普通的一个成年男子都可以轻易的将三人打趴下。林小轩明白，和尚是在劝说他们不要行螳臂当车，呈匹夫之勇，做无谓的牺牲。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方诗婧却是不言语，眼角的泪痕尚在，不知在想着什么。 就在这时！ “大师此言何意？若是大师肯全盘相告，牧云必当感激万分，怎会责怪大师呢？”楚牧云突然发声，抬头迎着永善的目光看去，竟毫不躲闪，眼神之中闪耀了坚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