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秋决大集、第四节 惊人的情报
一离开广场，老头便拼命挥舞着鞭子，抽打着两头可怜的牯牛使出最大力气奔跑。大车在青石板路上蹦跳着前进，眼瞅着就要散架了。 孔定边歪在车上，双手抓紧栏杆，试图在剧烈弹跳的车厢中努力平衡着身体。他忍不住打量起那位刚刚救下他的奇怪老头：须发花白，古铜色的脸上刻满了皱纹，一身黑色的棉袍，既不像乡下人那样破衣烂衫，又不像财主一般绫罗绸缎；眼睛浑浊、无神、黯淡无光，孔定边努力捕捉着眼神中冒出的一丝精悍之气，但他什么也没发现。 经过短暂的、令人难堪的沉默之后，孔十八开始一边大声痛骂收租院的王八蛋，一边数落军师出头惹事。军师不说话，盘腿坐在车厢里，埋着头沉默地抽着旱烟，任凭颠簸的车厢把他的身体推来搡去。 白雪寒看不下去了，愤愤不平地说，“十八，你别骂了，有用吗？”孔十八气呼呼地看了一眼孔定边，闭上了嘴。 孔定边拍拍老头的肩膀，大声喊道：“老人家，我们可不认识你呀？！” 老头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么一问，回过头咧着大嘴笑着答话：“你放心好了！我认识五号！五号你们知道吧？”他的牙只留下稀疏的几颗，说起话来嗤嗤漏风。 “哦……”孔定边悬着的心似乎放了下来，他正要和老头再多说几句，他突然尖叫一声“小心！”大车辗过了一个大土块，几乎凌空蹦了起来，几个人全都颠起老高。老头大声嚷着，“你们坐好，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找个安全地方！” 孔定边紧紧抓着栏杆，身体随着车身的颠簸起伏不定，眼前掠过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依旧沸水般热闹的摊子和店铺，但他早已无心欣赏，心里真是无比沮丧。他，孔定边，孔家山寨的主人，数百号人马的统帅和保卫者，大小几十场战斗的胜利者，，曾经打败过孔博森孔老爷四次讨伐、方圆数十里赫赫有名的孔大帅，掌握了机器时代大量科技和知识的“文明人”，号称智慧和勇气并存、拥有过人韬略的年轻将军，今天，在凤山城内一个小小的收租院里面，被一个芥菜子儿般大小的、仅仅是负责收粮过磅的破师爷玩了！而且玩得很没劲、很丧气，很丢人……数十年来未曾弯曲下跪的双膝，竟丢人现眼地在那个肥胖的泼皮地棍面前，屈辱地跪下！孔定边的心像被猫抓一样难受，委屈和愤恨让他面庞发烧、双耳轰鸣，眼中充满了泪水。他低下头，不想让自己脆弱的样子被几个手下看见。 孔定边快速审视着这段时间所经历的全部事件——讨伐、战斗、对汉国人的俘虏、情报、侦查……在他的内心深处，突然产生了一丝恐惧。凤山那高大而又阴森的城墙、热闹的集市、庞大的堡垒、林立的烟囱、黑压压的士兵、令人恐惧的机枪、威严的火车和钢轨……孔老爷力量显而易见是压倒性的，这让他小小的山寨，乃至他那伙人费尽心机策划出来的“计谋”显得那么渺小和可笑。没错，孔老爷掌握着更多的、让孔定边艳羡不已的机器时代的技术和知识，凤山也有更多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还卷入了汉国人、蓝海人之间深不可测的冲突和纷争，因为他似乎隐藏着一个神秘的、各方都垂涎三尺的神秘宝物……可是，这一切和孔定边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他真的完美地实现了那个荒唐的计划，能够在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帮助下击败孔老爷、甚至获得汉帝国的核心机密，又如何呢？他孔定边到底吃了什么药迷了心，竟然想自不量力地取代孔博森牢固地坐了几十年的位置？他孔定边到底有什么力量和能耐，能够有资格掺和进汉国人、蓝海人两大势力的纠缠争斗呢？他孔定边凭什么认为，自己那些可笑的计谋和无用的努力，能够像以往击破土匪豪强那样，在孔老爷的地盘之内也无往而不胜呢？孔定边一想到这里，冷汗就如同小溪一般从后背淌下。 街道上的人流依旧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但心灰意冷的孔定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他觉得很累、很疲乏，一门心思想着快点出去，离这个讨厌的城池越远越好，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孔家寨的山窝窝里那张舒服的房间、舒适的床上去，美美得睡他一觉。 孔定边这个人从来就是这样。他的信心和勇气就像吹胀了空气的猪尿泡，稍微一丁点困难和阻力就能形成小小的尖刺，把它刺破，然后迅速得瘪下去了。 老头完全不在意身后这位壮小伙的心事，吆喝着把大车艰难地赶进一个狭窄的巷道，停在一个黑黢黢的院落前。 几个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确认四周安全之后，便跟着老头走进院子。 院内空无一人，积满灰尘的破烂木头和工具随随便便堆了一地；两侧厢房破旧的墙壁上斑驳不堪，正房屋檐下几根柱子已经完全朽烂，显得整个屋顶歪歪扭扭，似乎第二天就要垮下来了。老头费劲地拉开正房的木门，众人这才发现屋内竟然别有洞天——窗明几净、干爽整洁，床、桌、椅、柜全都是簇新的，散发着桐油淡淡的味道。几个人狐疑地打量着四周，犹犹豫豫坐下了。 老头抹着汗，小心翼翼关上了门。孔定边张口问道：“老人家，这里……”老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以一个老年人罕见的敏捷飞快地跑到房间角落，打开一个黑色大柜的最底层，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东西，搞得砰啪的声音震天响。几个人坐在桌边面面相觑。 很快，老头双手捧着一个巨大的褐色纸袋，郑重放在孔定边面前，诚恳地说：“你是孔定边孔大帅吧？我和五号认识”，见孔定边正要说话，老头飞快地制止了他，“别问我是谁，你们可以完全信任我。这些文件，是我的朋友从孔老爷跟前大红人汪师爷那里弄来的，绝对机密，绝对真实，绝对重要！我想你们应该很急需这些东西。”他稀里哗啦把纸袋子里的文件倒了一桌子，“你们先看，只有两小时时间。天一黑就要关城门，城外的人不许在城内逗留，你们到时就得出去。” “我们能把文件带走吗？”孔定边皱起了眉头。 “不行，绝对不行！”老头严肃地说，“这些，可都是杀头的东西！你们不想死，我们也不想被你连累。”他站起了身，向门口走去，“你们抓紧时间看，我两个小时后回来。”说完就打开门一溜烟走了。 几个人坐在桌子边。呆若木鸡。他们被仅仅在一天之内这一连串的变故弄得晕头转向。纳粮，冲突，下跪，莫名奇妙的老头和同样莫名其妙的解围，古怪的院子，奇怪的文件……孔定边嘀咕着把手伸向了桌上的那一摊文件。 “小心！”军师大喝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仔仔细细从各个方向查看了一遍桌上的那堆纸，又在房间各个角落转了一圈，才回到桌前冲孔定边点点头：“没事，安全了。” “现在开始小心了！刚才在收租院，怎么那么不小心？”孔十八不屑地撇撇嘴。军师的脸立刻胀得通红。 “你去门口守着！”孔定边恼怒地下达了命令，十八撅着嘴不情愿地出了门。军师红着脸，怯生生地说：“大帅，我……”孔定边朝他挥挥手，“先别说了，赶紧看东西。” 三个人围坐在桌子上，紧张地看起了那古怪的老头留下来的文件。 【绝密】指令012号 保卫部三处： 接到本指令后，立即前往XXXX地点、XXXX地点。关于TT目标动向，从接到指令起一日五报。目标行动不干涉。使用通信员，不得动用保密电话。 此令。 【绝密】指令055号 保卫部二处： 接到指令后，立即将CC、DD转移至XXXX处。保持软禁状态。关于其动向，一日一报。 此令。 【绝密】指令004号 关于防范空中打击的准备工作的指令 各部： 根据从CC处获得的情报，以及最高军事会议的研究结果，TT对我进攻首轮突击，极有可能采取空中打击的形式。估计其手段有以下几种： 1、重于空气的飞行器，包括以内燃机作动力的飞机及无动力******。飞机可能采用临空投掷炸弹、扫射的方式，对我外围堡垒、庄园、防线乃至核心区进行破坏；******可能运载某种形式的突击队员强行着陆，抢占我外围重点堡垒及核心区要害部门； 2、轻于空气的飞行器，包括热气球、以内燃机为动力的武装飞艇。打击形式类似第一条； 3、伞兵直接空降。运载形式可能是飞机，或武装飞艇。 4、可能的打击目标。（略） 针对上述几种打击形式，对策如下： 1、加强情报收集、传递。从堡垒XX号、XX号起，至XX号止，建立防空警报区。各堡垒、庄园设置对空瞭望哨，主要面对东方、东南方。设置保密专线电报。军部设防空值班室，24小时值班。（防空警报组织机构表附后） 2、防空警报传递、上报规则，防空警报联络密码、暗语。（略） 3、防空武器配备。CC处支援的1、2、3、4号炮配置在XX、XX、XX、XX处。我自产的XXXX炮配置在XXXX处。从指令下发之日起，各炮位处于一级战备状态。（防空炮位分布略） 4、加强防空警备部队戒备。从指令下发之日起，防空警备部队进入一级战备。（防空警备部队建制及兵力分布略） 5、加强安全保卫工作。从指令下发之日起，核心区、各外围堡垒、庄园、铁道干线、公路干线及各条防线均需加强内部保卫及反特锄jian工作。尤其注重加强XX处、XX处……的巡逻保卫，严防敌人进行测绘等敌对活动，严防敌人利用无线电、灯光、信号等通信工具与敌方进行联络。（各保卫部队建制及分布略） 6、立即肃清潜藏的敌人。从指令下发之日起，对核心区、XX堡垒、XX处进行全面清理（具体行动计划、清理名单附后） 7、防空警报鸣响规则。（略） 此文下发至XXXX级。注意保密。 【绝密】指令007号 全面清理XX号、XX号地区的指令 军部、保卫部： 为确保全境安全，经最高军事会议确认，决定从XX日XXXX时起对全县境内的XX号、XX号地区进行全面清理。清理行动应达到如下之目标： 第一、人口清理。截止XX日XXXX时，必须完成上述地区的人口集中。做好人口登记、甄别，彻底清除潜在的敌对分子及可疑分子；（人口集中点附后） 第二、基础设施清理。截止XX日XXXX时，必须完成上述地区的基础设施清除。其中，XX寨、XX寨、XX堡……应予彻底消灭，其内部设施应予完全破坏。缴获物资待保卫部查验后就地销毁； 第三、动员措施。截止XX日XXXX时，XX、XX部队必须全部完成动员，执行上述清理工作。反抗者坚决消灭（部队建制及清理目标略）； 第四、集中营设置及善后工作。截止XX日，集中营应设置完毕，达到可使用状态。上述地区的善后工作由保卫部及民政部公共负责（集中营设置区域略）。 第五、具体行动方案附后（略） 此令。 【绝密】指令132号 保卫部五处： 自XX日XXXX时起，对TT目标XX号、XX号、XX号……进行拿捕。对目标XX号、XX号……进行捕杀。此行动由保卫部XX处、XX处负责。行动暗号、密码及联络方式附后（略）。 此令。 【绝密】 …… 三人围坐在桌前，脸色惨白地看着一份又一份文件。一个个血淋淋的“绝密”字样，一段段杀气腾腾的措辞，以及每份文件上孔博森那呲牙咧嘴的、血红的大印，毫不留情地冲击着每个人的大脑。孔定边满脸大汗抬起头，发现军师和白雪寒正目不转睛盯着他，两人都喘着粗气，眼神如同看见鬼魅一般。 “军师，你怎么看？”孔定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大帅”，军师说话的声音同样在颤抖。看来，波谲诡诈的形式、迫在眉睫的危机，孔老爷庞大的计划和心狠手辣的命令把他也吓坏了。 “大帅，糟透了，情况糟透了！” “糟透了？” “是的，大帅！我们想得太简单了！”军师慌乱地拣看着文件，“看样子，孔老爷马上就要动手了！你看，四日之后，就要对TT目标进行捕杀。综合来看，一周之内，孔老爷的人马将完全做好战斗准备！” 房间里一下子鸦雀无声，远处大街上隐约传来热闹的、和平的喧嚣，让孔定边觉得无比怪异。 “战斗准备！对谁？” “TT！是蓝海人！孔博森真的要对蓝海人动手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白雪寒突然激动地说，“TT这个代码我知道，CC是我们！DD，是谁？”姑娘又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孔定边皱着眉头、满脸油汗，紧张地看着文件。 “大帅！情况要严重得多！看样子，”军师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孔老爷为了确保安全，一周之内，要把我们的寨子连根拔除了！”他哆嗦着检出一份文件，正是那份绝密指令007号的附件——《XX、XX号地区清理目标明细》。 孔定边的脑袋轰的一声，赶紧接过文件细细查找。果然，“孔家寨”的名字赫然列在上面，紧随其后的“清理目标”标着“消灭”。 消灭。 孔定边的额头上顿时冒出豆大的汗珠，青筋暴起，眼睛简直要喷出血来。“这条老狗！”他的拳头砰地一声砸在桌子上，让其他人吓了一跳。 “我不过打败了他几次讨伐，又不耽误他发财，也不伤害他百姓，竟然对我下此毒手！消灭！这是让我寨子不留活口啊！” 军师站起身，紧张的在房间内踱着步。 “大帅，”他似乎冷静了一些，又恢复了慢条斯理成竹在胸的模样。“大帅，他并不是要针对我们，而是为了战备，顺便把我们这些捣乱分子清理了。”军师定住脚步，长叹一声，“大帅，天下大乱啊！要打仗了。” 孔定边点点头，转向了白雪寒。姑娘面色惨白地看着他。 孔定边嘲讽地说，“看样子，孔老爷决心抱紧你们的大腿了。你看看，监视TT，捕杀TT，防备TT的空中打击……他已经铁了心和你们混了。” 白雪寒紧闭嘴唇，似乎在思考什么，毫不理会孔定边的揶揄。她突然抬起头，有些困惑地说，“似乎就是这样，不过，既然已经打算跟定我们，为什么还要把我们的人软禁？”白雪寒把一份文件轻轻推到孔定边面前，正是那份绝密指令055号。 孔定边翻来覆去地看着这份文件，突然问道，“你们汉国人，到底来了多少人？” “不知道。我被你们抓获之前，我所知道的只有4个人。最近这段时间来了多少人，我真的不知道。” 孔定边狐疑地盯着白雪寒看了一会儿，又转头在桌上那堆文件中翻找起来。 “大帅！”军师满脸敬畏地挑出一份文件，“你看！” 【绝密】指令001号 保卫部一处： 从指令下发之日起，立即转移一号品。转移地点：11号地区。要求在XXXX日XXXX时之前转移完毕。转移路线（略）。联络密码、暗号（略） 此令。 “瞧，第一号指令竟然是转移这个一号品！”军师兴奋地两眼放光，“真的有这个东西！传说是真的！孔老爷真的有宝贝！”他激动地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11号地区！”白雪寒也兴奋起来，“又是这个11号地区！” 孔定边眼睛霍地一跳，“怎么，你知道在哪儿？” 白雪寒激动地嚷起来，“当然，我知道在哪里！这个11号地区，还是我们汉国人帮着建设的呢！是孔博森和我们帝国远程联络的中继站。” “中继站？”孔定边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就是，”白雪寒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怎么解释，“无线电你知道吧？我们给了孔老爷一套。但是功率不够，我们在11号地区又建了一套大功率的无线电中继站，用来和我们的帝国进行远程通信。” “那在哪儿呢？” “其实离这儿不远，200多公里，在大山里面。有一座很大很大很大的抽水蓄能电站。”白雪寒愉快地说，“没想到孔博森要把他最宝贝的东西运到那里去了！” “抽水蓄能电站？”孔定边更加糊涂了。 “哎呀！大帅，以后再说，你去看过就知道了。”白雪寒突然一把拽住孔定边的胳膊，快活的叫喊着，“我们去11号地区吧！去找孔老爷的一号品！那东西，据说和我们帝国的宇航计划有关系！” “宇航计划！”孔定边被接连蹦出来的一个又一个新鲜玩意冲昏了头脑，他一下子回想起在那个光辉灿烂的下午，眼前的姑娘对他描述的那个未所未闻的崭新世界。 “大帅！”军师大喝一声，“不行！我们得马上出城，回山寨！我们必须马上疏散，要不寨子里几百号人，都完了！” 好像被兜头浇了一瓢冰水，孔定边发胀的头脑一下子冷静下来。是的，必须马上回去。根据这些文件获得的情报，孔老爷在几日之内就会下手，而且不再是过去那种小打小闹的sao扰和讨伐，而是坚决彻底、干脆利落的消灭。在这样的意志、这样的规模打击之下，孔家寨绝无幸存的可能。孔定边嘶嘶吸着冷气，背着手快速踱着步，由于紧张的思考，汗水津津的额头山竟然似乎冒出了蒸腾的白汽。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孔定边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人，“这些文件到底可靠不可靠？是不是什么陷阱？” 军师和白雪寒不解地看着他。 孔定边重新坐在椅子上，耐心解释道，“我觉得这些情报来得太容易。你想想，凤山是什么地方？孔老爷的参谋班子是什么能耐？我们进城前辛苦谋划那么久，怎么这刚一进城，这些情报就从天上掉下来了？还是如此重量级的绝密文件？这来的也太容易了吧！？” 两个人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军师缓缓说，“大帅，你考虑的也有道理。我的意见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孔博森不来搞我们，这两家要在这儿大打出手，也是明摆着的事。一旦打起来，覆巢之下无完卵，我们这些人都会被荼毒。我建议，必须立即出城，马上对寨中人马进行疏散。大帅，这几年来你打下这份家业不容易，要千方百计保全啊！”军师看着孔定边，眼圈都红了。 孔定边心中无比沉重，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笼罩全身。他已经被深深地震撼了。他突然发现，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小智谋、小计策，自己那点知识和见识，乃至过去几年一直在津津乐道的胜利，在如今这场规模庞大的斗争面前，简直一文不值。一场可怕的滔天风暴，将席卷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和平的日子，也永远一去不复返了。孔家寨未来的命运，是什么样呢？朝夕相处的战友们，还能剩下几个呢？他觉得自己就像狂风巨浪中挣扎的小船，心惊rou跳地、无可奈何地随着山一般高大的巨浪跌宕起伏；眼下，迎接他们的将不再是更加险恶的风浪，而是一个恐怖的、无底的深渊了。 孔定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疏散……疏散到哪里去呢？几百号人，往哪里跑呢？” “大帅”，白雪寒慢慢走到孔定边身前，轻轻握住他的手，“去11号地区。那里很远很偏僻，而且在大山里面，估计谁也找不到那里。”她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军师红着眼睛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走吧大帅！我们现在就回去，赶紧逃命。还来得及。” 孔定边长叹一声，站起身来。他指着满桌子的文件说，“都收拾好，放回原处。我和十八在院子里等你们。”然后头也不回地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