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克拉地峡、第十三节 谈判
克拉人倒是非常爽快地首先满足了孔定边的小小要求——将他怀孕的妻子汪媚媚接到了身边。汪媚媚的肚子已经隆起，并且开始了剧烈的妊娠发应，好在克拉人并没有为难留在地面上的绝大多数吉塞拉号的船员，他们的饮食习惯也秉承了这个地区传统的酸辣口味，那位女人吃得总算比在吉塞拉号上丰富营养得多，短短几天就养得又白又胖，这让孔定边的心也放了下来。 “克拉人还不错，比较厚道。”孔定边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还有我的两百人呢。”燕妮冷冷地说，孔定边的心里顿时猛地一沉。 “我们要是一起走的话，你和你的老婆……”燕妮拍了拍孔定边的肩膀。 孔定边沉默地低下了头。这两天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避免触碰这个敏感的话题，或者有一种习惯性的侥幸心理——装作不知道，也许就过去了。可惜的是，骨rou分离的前景依旧高悬在他的头顶，他只能束手无策地、眼睁睁地向那个深渊慢慢滑去。如果他选择留在这里呢，留在这个巨大的地下巢xue之中、朝夕陪伴他怀孕的妻子呢？那么，他的前途命运又将如何呢？追寻逝去辉煌的崇高理想、探索未知世界的巨大热情、对朋友与战友们的承诺与责任、对骨rou分离的难以割舍、对未知命运的深深恐惧，轮番在他头脑中交织翻腾，煎熬着这名30多岁汉子的内心。他痛苦地捂住了脸。 “你要走就走，去完成那个计划。”汪媚媚本来正在香甜地吃着一碗酸米粉，一听燕妮这话便慢慢放下了碗，满怀柔情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可惜呀，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我还是留在这里吧，为了我们的娃娃，”她慢慢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我一个人在这里，会照顾好自己的，只是你胜利完成计划之后，一定要来接我……你要好好活着呀，我们的娃娃不能没有爸爸，他要看见自己活着的爸爸……”这女人说到最后，头垂得低低的，已经泣不成声了。 孔定边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连忙坐了过去，搂住妻子的肩膀轻声安慰起来。汪媚媚把头埋在丈夫胸前，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也留在这里，照顾你的老婆。”一直默不作声的明月有些激动地比划起来，“我毕竟是个哑巴，参加这样一个复杂的计划非常不便，很有可能拖累你们。我和汪媚媚比较熟悉，我也会拳脚功夫，一定能够照顾好她……” “你不去？你和她都留在这里？”孔定边惊讶地看着明月，看着这位从凤山的山顶上就跟着他的姑娘，“你们在这里，危险性知道吗？……”他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一时间百感交集，眼泪也刷地下来了。 …… 就在房间里的几个人上演生离死别的大戏时，白雪寒和少校风尘仆仆闯进了房间——这两天来他们一直在克拉人那边进行某种“谈判”——面色焦急地喊道：“快，我们走，克拉共和国最高执行委员会的刘主席要见我们！” 吉塞拉号的这伙人再次登上了列车，再次穿过脚下那座庞大而又神秘的地下城市；车厢内依旧坐满了克拉的军人，戒备森严——要么是所谓的“克拉伪政权”劫持的警报依旧未能解除，要么就是克拉人对他们还不能完全信任——倒是这位“刘主席”的姓氏引起了众人的浓厚兴趣；如果真像白雪寒所判断的那样，那么这个地下国家极有可能是刘氏家族控制的一个披着“共和国”外衣的家天下之国罢了，正如同他们刚刚经历过的那个龙潭“靖氏”政权一般。 会见是在一间朴实无华的大厅里进行的，室内的陈设简直同“刘委员”的办公室一模一样。而那位“刘主席”竟然只是一位30出头的年轻小伙子，这让吉塞拉号的人大跌眼镜。 “欢迎，欢迎远方的贵客，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刘主席满面笑容伸出了手。这是一位身材结实、面目柔和的年轻男人，粗重的眉毛和厚实的嘴唇显示出一副忠诚憨厚的老实模样。几个人偷偷瞄着他的脸，试图在相貌上捕捉到一点同那位漂亮的“刘委员”相似的成分，但他们一无所获。 宾主落座后，刘主席开门见山提了两个问题： 第一，白雪寒和少校到底同意不同意协助执行克拉人的战略偷袭计划？ 第二，孔定边，明月，燕妮和楼小八姐弟，是否要随机同行？ 吉塞拉号的客人们干脆利落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不过明月明确表示她不去。 刘主席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明月，在那一刻，柔和的眸子中精悍的光芒一闪即逝。 房间里的气氛立即欢快起来。刘主席一摆手，几名女兵流水般端上来本地的各种水果——时值盛夏，正是地面上香甜的热带水果大量上市之时——以及美味的冰镇饮料。装在精巧的玻璃杯中、冒着气泡的、凉丝丝的甜水让所有人都啧啧称奇，尤其是那位热衷于生活享受的孔主席，他这辈子可是头一次喝冰镇的饮料！ “孔主席，我们克拉人的生活品味，不必您的龙潭差吧？”刘主席递过一杯饮料，笑眯眯地说。孔定边的脸一下子红了，唯唯应答而已。 “我很高兴，克拉共和国和龙潭革命委员会完成了一次伟大的合作，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亲如手足的盟友了！”刘主席兴致勃勃举杯站了起来，“朋友们，干杯！”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心中五味杂陈。这位刘主席一口一个“龙潭革命委员会”，让这群完全失去家园的可怜人如芒在背。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刘主席的汉话说得非常柔和标准，“如果不是迫在眉睫的危机，我们也不会去冒这个巨大的风险。我们首先将动用一切资源，对敌人进行一次战略侦察——据我们判断，敌人强大的舰队全都在军港，近期内不会出动。我们首先请白小姐和艾少校随机同行，熟悉一下航线和cao作的要点。紧接着，我们将倾举国之力，出动远程空中力量，务求一击必中！”他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房间内的气氛在瞬间也变得杀气腾腾。 “当然，这是一次极其危险的任务，但是事关我国的国运，我们也不得已而为之。详细的计划，这两天我们的下属已经和两位战士讨论过很多次了，我在这里向其他的战友强调一遍而已。” “作为克拉共和国最高执行委员会的主席，我庄严承诺：如果龙潭革命委员会能够协助我们完成这次任务，我们将完全兑现对与贵国的承诺：将尽全力协助贵国胜利完成四叶草计划。我们将调拨状态最好的远程飞机，安排诸位直飞目的地。“ “至于众多的伙伴们，我也同样承诺：来去自由。愿意留在这里的，愿意共同建设和保卫这一位大奇迹的人，我们将张开怀抱热烈欢迎；愿意回到母国故地的，我们保证安全护送到我国边界，并分发足够的粮食和武器弹药。”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慢慢地，众人的目光都偷偷转向了孔定边，这让他在内心深处咬牙切齿——他奶奶的，这一路上我都只是扮演着一个陪衬的小角色，在这个关键时刻却要我下决心！龙潭已经彻底毁灭了，但是那个莫名其妙的“龙潭革命委员会”竟又突然活跃起来，他这个“革命委员会主席”一次次被拎出来表态，这让孔定边觉得无比惶恐，心中隐隐觉得不快。 “这个……原则上我们赞同你们的条件。”憋了良久，孔定边吭哧吭哧地说，不时用眼睛瞟一下他的伙伴们——在做重大决定的时候，他向来是摇摆不定的。 “我们也有我们的条件，“燕妮毫不客气，“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从吉塞拉号上登陆的所有留守人员，我希望你们能够确保他们的绝对安全。” “我刚才已经承诺了，现在再次承诺一次，”刘主席笑眯眯地说，“我们确保你们同伴的绝对安全，并做到来去自由。” “尤其是我的老婆！”孔定边脸红脖子粗地说，“她要留守在这里，她已经怀孕了！” 房间内不远处的几名女兵中间发出了窃笑声，孔定边的脸更红了。刘主席满脸笑容走过来，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说：“请你放心！我们保证给予她最好的护理和照顾，让我们敬爱的孔主席的可爱宝宝健康出生！” 人们哄笑起来，孔定边又羞又怒，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这是一次完美的谈判，”刘主席满面春风，频频和客人们碰杯，房间内的人也一下子多了起来，喜滋滋的克拉女军人们地流水般端上了各种点心和饮料，“我们毕竟是一母同胞，血浓于水嘛！”他有些意味深长地盯着少校看了半天，大声说，“汉人拥有全世界最聪明的头脑，再加上强大的蓝海帝国最有经验的坚强战士，以及蓝星共和国勇士们的协助，我们克拉人还怕什么呢？我们将无往而不胜！这个世界，终将是我们的！干了这杯！” 客人们面面相觑，也纷纷站了起来，跟着刘主席举杯庆祝。 “接下来，我们将向尊贵的客人们开放我们克拉人保持了数百年的秘密、最最珍贵的宝物！我的朋友们，”刘主席的脸瞬间又如同变戏法一般变得冷峻无比，“这是我国强大力量的基石，是无数克拉人先辈用最可贵的牺牲和流血为我们保存下来的恩物，是多少别有用心的邪恶势力梦寐以求的宝贝！从现在起，它们将向你们彻底开放，这在我国是开天辟地第一次！” “是什么？”孔定边迫不及待地问。 “你们曾经见识过，那就是我国伟大的空中力量！”刘主席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空中力量完全向你们开放，你们可以自由了解它们，驾驭它们。我希望诸位能够珍惜这次极其宝贵的机会。” 几个人发出了悄悄的惊叹声，欢欣鼓舞之情溢于言表。 “具体的细节和计划，我的下属还要同诸位继续进行协商，”刘主席和蔼地通众人一一握手，“现在，我们的刘委员将要邀请诸位参加一个盛大的午宴，品尝无比珍贵的故国风味！” …… “那两个人又被克拉人拉去了，”一行人刚出了刘主席的办公大厅，燕妮便有些不屑地对孔定边说，“这几天他们成天和克拉人混在一起。” “不是早就说了吗，他们真正需要的，其实只是少校和白雪寒，”孔定边倒是心情愉快，因为他那怀孕的老婆总算有了着落，“我们不过是陪衬而已。” “你真信他们的话？”燕妮对孔定边的好心情不以为然，“谈判，从来只是实力对等的双方之间的游戏。我们有什么实力？” 孔定边如同被雷击一般呆住了。实力对等！这样的说词，就在龙潭“革命”之前，在他孔定边光着屁股搂着龙潭进献的女人风流快活之时，少校也在他的耳边这样喊过！的确，他们只是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的一小撮而已，克拉人分分钟能像捏死蚂蚁一般消灭他们，凭什么让那群武装到牙齿的人笑眯眯地坐下来和他们大谈“一母同胞”“两国友谊”之类的屁话？经过这半年来的风波，他的头脑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了，在这样一个黑暗残酷、弱rou强食的世界上，普世的道义、崇高的理想、坚固的友谊、强烈的感情、满怀的慈悲大都是一个笑话而已；实力，也仅仅只有实力，才是处理一切关系的基石。凭什么让克拉人拿出他们的看家宝贝——令人咋舌的喷气式飞机，向这群“毫无价值”的人展示？毫无价值？对，他们身上一定有着他们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价值！ “我们的人留在这里，多好的人质！瞧，就算我们一起上飞机跑了，也不怕不回来……”燕妮冷着脸自顾自地喃喃自语，“还有孔主席你的老婆，你想跑也跑不了……” “别他妈说了！”孔定边压低声音喝了一句，他的心里烦躁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