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河洛之数
婷儿故意调笑道:“结巴什么,他,他什么呢?不就是个医生嘛!你医院见得还不够多啊?大惊小怪,一惊一乍。” 莫玉觉得小女孩实在有趣,耐心向这个一知半解的师弟解释:“阁门原先就是卖药的生意人,后来随着科技的革新,阁门有学之士也派遣弟子进行专业学习。之后,各大与医药有关的地方,都逐渐有了阁门弟子,这阁门也成为了四大家族转正的典范。”说罢,摇头心想:“其他三大家族全部转正,不知是何年了。” 阁门的中年男子,自报名号叶玄。现任第一流医院外科主刀医师,医院人士甚至称之为“第一刀”。叶玄不爱说话,他认为通常说得多的,做的都不好,这也是为什么现在阁门由他领导的原因。 无得大师缓缓坐下,打起盘腿,双手自然的摊开放在膝上,慈眉善目等待着叶玄下棋。叶玄不急不忙理理衣服,准备下棋。台下的阁门弟子,见叶玄久久未曾落子,恨不得在下面呐喊助威,大家虽然遵守规矩,可队伍的距离还是越挤越近,有人喊:“踩我后跟了。” 叶玄听得这一喊,头迅速一偏,目光如电看向阁门弟子。阁门才又渐渐站回原形,之后就起身道:“无得大师,在下输了。”阁门弟子有些跃跃欲试,恨不能上去看个究竟,但叶玄一看,他们那点小心思顿时散开。 “阁门也输了,不知这个无得大师搞什么名堂。”莫玉小声自语道。婷儿耳尖,说道:“谁知道呢?口袋里卖猫呗。要不我上去算了,不就是局围棋嘛,有那么难啊,下就是了。”婷儿现在才想起来,问莫玉是哪一家族,故而道:“师兄你是哪个门派的?” “我么,无门无派,现居散人。”莫玉如是说。 婷儿“哦”了一声,心想:“都看了那么久了,段师伯也去世了,再看看也无妨。”也就不想走了,说道:“师弟,既然师兄拦着,咱们干脆也别走了,看个究竟。”明明是婷儿自己不想走,非得把这个帽子扣在莫玉头上。 莫玉因刚才作为也无话可说,讪笑两下,依旧挡着两人去路,千门中出尔反尔之人多,这为之计,非但不是言而无信,反倒称作深谋远虑、着眼大局等等。莫玉出于习惯,不离半步,他可不希望自己一时疏忽,造成以后的麻烦。 蓝门人数不多,只见队首之人年纪甚大,身形瘦削,精神矍铄,走起路来脚步沉稳,仿佛练得内家功法,正要上台去破解棋局。 一老者上前拦住蓝门老者道:“师兄,让我先为你探探风吧。” 莫玉情急之下,脸上表情瞬变,不禁疑惑道:“是他?”莫玉意识道不妙,心道:“糟糕,这一出声,怕是要引来不少麻烦。”果不其然,引来不少千门火将门生的注意,那些人都朝这边看。看得莫玉浑身不自在,婷儿更是火上浇油道:“哎哟,师兄他们好像看你不满啊?” 莫玉觉得再无反应,必然遭到重视,直接走了过去,脑中一转,说道:“这位是门主,颇有智者风范。”火将门生听得莫玉夸自己的门主,心里舒服,也不禁说道:“嗯,他就是我们门主。待会儿就看我们门主了。” “嗯,我看也是。”莫玉点头附和道。几人觉得眼前这一人也不知道什么,又放心看起门主下棋。莫玉心道:“好险啊!虽然今天是四大家族齐聚,千门不见得会发难,可未必出得去还是问题。” 莫玉回头一看,婷儿他们真的不在了。自嘲地笑了一下,心想:“还是让他们跑了。” “廉慎,居然是你。当初你力挺我为门主,如今想来不过是个千局罢了。我竟然是你的棋子,让你今天获得门主之位,真是可悲我当初把你引为心腹。”莫玉嘴角抽动想道,对于吴叶他们反倒不在乎了。 廉慎五十多岁,在莫玉作为门主的时候,职位是千门提将,提将乃是千门中的骗财高手,做局设局都离不开他的。当初要反莫玉,他力顶莫玉坐了门主几日。莫玉更是将这个提将作为自己人,而今见到这老者竟然是门主,想起自己的遭遇只觉得无知地可笑,可笑自己太容易相信别人,尤其是在危难之时。 莫玉回转过来一看他们居然来到不尊礼数,直接走到第一排。蓝门老者看看吴叶,笑了笑没说什么,一脸慈祥似乎并不怪罪,其他人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廉慎报过名号,早就坐下扶着棋盘,掌上捏的格格地响,怒气冲冲仿佛要把石制棋盘翻倒。他舌抵上腭,努力思考,暗道:“我下这儿,你下这儿,究竟怎么下?”廉慎不肯认输,他才坐上门主没有几日,今天正是他显威的好时机,硬坐着那坚硬的石凳上,耗着时间。 台下蓝门老者对棋局根本不在乎,只是连叫婷儿过去,婷儿看得出神,一时未反应,吴叶碰碰她小声道:“老人家喊你呢。” 蓝门老者直接道:“小伙子,你也过来吧。” 二人见其亲切,居然不怀疑,走到蓝门老者面前。老者从口袋中摸出一只玉镯子,就戴在婷儿皓白的手腕上。婷儿暗想:“这老头儿,无事送礼,定是有什么?”婷儿这样想很合道理,毕竟这是蓝门,骗术宗祖的大门派。 蓝门与千门的区别在于蓝门更喜欢用手法骗人,而千门则更喜欢做局。所以蓝门一般二三人即可行骗,而千门必然五人以上。 如今蓝门人才凋零,不少弟子都觉得很是危险,转入千门或者改行作魔术。蓝门门主夏侯淳也不在意,反倒为他们高兴,至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他作为门主再不济也要苦苦支撑,让其传于江湖。 夏侯淳知婷儿想法,只道:“小女娃,我觉得你我有缘,这是我亡妻之物,当初她就是这般大和我齐入蓝门。可她早就去了,我也时日无多。今天见得你感慨万千,偶然起这些,索性把玉镯赠你,也算了得一个心愿。” 婷儿抬起玉镯仔细观看,这玉镯实在精细,乃是镂空雕刻,仿佛几条细细丝线缠绕一起。玉质清莹透亮,几点绿色点缀在其中,恰到好处。婷儿没见过如此精美物件,就算当初在南洋也未曾见得,很是喜欢,对老者的怀疑也冰释了。 夏侯淳放声大笑,笑得无比畅快,对后面的弟子道:“我们回去吧。”又朝台上一喊:“无得大师,指点个出路,小老儿走啦。” 而今蓝门弟子都是淡泊之士,若非夏侯淳发命,他们恐怕都懒得来这个破庙中破这个谜。听得夏侯淳这一说,更合心意,只有几个弟子道:“师父何不等等?”夏侯淳说:“不等啦,谜要破也轮不得我们了。恐怕是连徐达、刘伯温都破不了,千门师弟,师兄走了。” 廉慎在台上汗流浃背,心理压力极重,一步棋都未下,这段时间盘算了近千种下法,可无一可行,再一听夏侯淳准备走,压力倍增,心神微微一颤,差点就把悬在空中准备下棋的手,瞎放在棋盘上。廉慎连忙收敛心气,把拈着的白子,退到掌中,站起来道:“师兄天局,无人可破。”总算在台上未失掉面子,凝神重气走下台去。
夏侯淳看着婷儿对棋局好奇,说道:“小女娃,你要好奇就上去试试吧?”婷儿似乎得到鼓励,直扯吴叶的衣服,吴叶很不情愿,还是跟着师姐上了台阶。每上一阶,两人的心都顿一下,直到上了台上,心共顿了二十八下。 吴叶站在边上俯瞰台下,心头顿时升起“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几层台阶,仿佛让他站在云间,飘然世外,不禁心道:“好一个高台啊!” 婷儿更关心的是棋局,而非感慨,见师弟站着不动,只好回去扯了一下他的衣服。吴叶虽然心潮澎湃,可师姐喊了,也得过去看看棋局了。 二人得以坐在台上,心情自然异常激动,得以近观无得大师,虽说苟乃迁已经过了百岁,可仔细一看,他仍有些许黑发,皱纹也很少,身上还透着隐隐金光,若是除去鬓发,定是一代德高望重的僧人。 无得大师抚了一下胡须道:“两位小施主请了。”婷儿坐在石凳上,吴叶站在一旁。婷儿托着下巴苦思良久,吴叶站着也不断舒缓身上筋骨。 无得大师面带微笑,静静等着婷儿下棋。又过了不知多久,婷儿终于感受到台上每一位的痛苦,想下又下不得,想走又不甘心。婷儿准备同他们一样认输算了,可依旧舍不得这残局。 吴叶见黑白棋局多相似,但天元被黑棋占着,想起这事朱元璋的模仿棋,当年吴清源也曾用过其开局。 “想不到蓝门老者,虽未上台却知道棋局是啥,识人功力非同寻常。”吴叶心中暗语,回头去看夏侯淳,只见他面容祥和略带微笑。 吴叶同师姐耳语,正准备认输,却发现只是像模仿棋,但不完全是。他小学学过九宫格,仔细数了一下数目“戴九履一,四二为肩,三七为腰,八六为足,五居中宫。”本觉得是洛书之数,却发现数目不对,见师姐似乎没耐心要走,吴叶一时情急想到,这是河图洛书套叠之局面,干脆夸口道:“这不就是河洛之数吗?有什么难的?” 无得大师眉头一颤,起身道:“小施主,恭贺你,我输了。”台下一片哗然,婷儿也摸不着头脑,这是个什么逻辑。所有的人包括吴叶在内,都想问究竟是个什么谜? 无得大师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其实上就是叫你道出一句,所谓一语破天机。我今天设的这局棋,本不是棋,而是不可说的谜局。刚才诸位都执迷于棋局的相,而这位小施主说了出来,即是跳出棋局,解了真谜。” 廉慎及其门众都惊诧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诸位多想了,无非一个谜,何须如此劳心呢?”无得大师对台下缓缓说道。 金门门主江骏听得无得大师说,故而对弟子道:“徒儿们,我老瞎子也不用上去了。谢谢你啊,小兄弟。” 说罢,两人搀着江骏走了。江骏生下就双目失明,其父就将他送到金门跟随盲者里学习,练得摸骨算命,渐渐升为门主,这恐怕是他父亲所预料不到的。 无得大师对吴叶二人道:“待我们引得他们出去,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