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张家村闹鬼

    那个年代，那些偏远荒芜、鸟不拉屎的地方，通常都发生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

    张家村以前就发生过不少怪事，鬼打墙、鬼火、撞鬼什么的屡见不鲜，村里只要是上了四十岁的爷们，谁都能赌咒发誓，说出几件“亲身经历”的灵异事件来。

    只是，他们这些所谓的“亲身经历”，到底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

    唯独，许回他娘的这件事，是全村人亲眼目睹，许多人都撞见过她的冤魂。

    话说，她自杀后，张瘸子只是随随便便用被子裹着她的尸体，把她埋在了自家屋后的山上，连块墓碑也没有，更没有给她办丧事，为她掉滴眼泪。

    当天，只有许回在小坟堆上哭得撕心裂肺，眼睛里连血泪都淌出来了。

    前面六天，倒也相安无事。

    直到第七天的夜里，怪事发生了。

    人死后第七天，是还魂夜，在长沙这边乡下，则说成是头七。

    按着以前流传下来的说法，头七这天晚上，鬼魂会回阳回家，然后到她牵挂最深的地方去，通常，在鬼魂回阳前呢，家人就需要在家里准备好供奉的饭菜、香烛，以供鬼魂享用。

    但是，张瘸子压根就没有把女人当成过自己的家人，又怎么会肯给她的鬼魂准备东西？

    所以，女人头七这天，张瘸子像没事人似的，什么都没准备。

    好在，小许回也懂得这习俗，不舍得让自己的娘死了还受委屈，在夜里十点多的时候悄悄起床，打着手电筒去厨房里偷盛了碗晚上没吃完的白米饭，又拿上火柴，偷了几根张瘸子敬祖宗用的香烛，便往后山里去了。

    到他娘的坟堆前，他跪到地上，恭恭敬敬的把香烛插在白米饭上，点燃，又哭起来。

    后山里，即便只是微风吹过，树叶也会窸窣作响，连带着树枝也会摇晃起来，黑漆漆的，群魔乱舞般更是渗人，但许回小小年纪，竟也不觉的害怕，只是跪在他娘坟堆前哭泣。

    因为怕惊动张瘸子，他这哭声也格外的压抑，如泣如诉，让得周围更显得渗人了。

    可是，小许回没注意到，他点燃香烛后，随手扔到地上的火柴并没有完全熄灭，反而，将地面上堆积的树叶慢慢引燃了，先是点点暗红的火星子，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树叶上开始冒出火苗。

    这个时候，哭得忘情悲伤的小许回也还没有注意到。

    直到，他听到噼里啪啦的，火烧枯小树枝的轻微爆炸声了，也突然感觉到有点热了，才看到身边的落叶层已经燃烧起来了。然而，火势长得很快，他只能束手无策。

    他看着火越来越大，自然而然地慌了，想大声地喊张瘸子，但又怕他起来后自己挨打。

    最后，许回眼看着火都要烧到娘的坟头上了，这才顾不得那么多了，大声地喊：“起火了！起火了！”

    他尖锐的嗓音，顿时就在静谧的张家村里传荡开了。

    而这时，火焰也已经蔓延开了。

    张瘸子最先醒过来，跑出来，见到这场景，吓懵了，随即像是死了爹娘似的扯着嗓子大声地吼叫。

    几分钟后，被惊醒的人越来越多，跑到张瘸子家里来的也有十多个了，有的忙着到张瘸子屋里边拿桶子、水瓢，舀水过来救火，有的则是又撒丫子在夜色里跑开，去叫人了。

    很快，张家村里到处响起的都是“张瘸子家后山起火了，都快起来”这样的声音。

    森林失火，可不是小事，很容易便会蔓延出去，说不定整个张家村都会遭殃。

    当然，若不是这样，张家村的刁民们，也不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哪怕张瘸子家的屋子烧了，也不关他们屁事。他们担心的，始终是火势会蔓延到他们的屋子上去。

    张瘸子这时候也顾不得收拾许回，一瘸一拐的忙着扑火。

    许回在不远处，火焰光芒即将消散的地方，静静看着，嘴角，竟然是突然浮现出抹笑容来。

    索性，那时候张家村也算得上是人丁兴旺，很快跑过来几十号人，总算将火也扑灭了。

    张瘸子都吓哭了，嘴里骂着娘，瘸着腿就朝许回冲过去了，“你这个畜生、杂种，我要打死你个狗娘养的。”

    张家村的人，也都挺生气，压根没人帮许回求情，反而有人怂恿要张瘸子打死他。

    对于整个张家村来说，他们娘两，始终都是外人。

    外人嘛，花钱买的嘛，不过是买了个大的，送了个小的而已，其实是连人都算不上的。

    许回任由张瘸子铺头盖脸的打自己，不言不语，也不反抗，更不哭泣，沉默得像是石雕。

    但这个时候，让张家村在场所有人都肝胆俱裂的事情，发生了。

    许回他娘的坟头上，突然冒出个白色的光影来，在夜色中，好似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就像是萤火虫，不过光芒是乳白色的，而且更微弱而已，而且，要比萤火虫大得多了。

    有不少人注意到这幕，惊慌道：“你们看！”

    一时间，不少支手电筒的光芒朝着许回他娘的坟头上照去。

    然后，在在场所有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失措奔逃的时候，那光影，变成了许回他娘的模样。

    她的脸，还是那么的精致，那么的绝美，不过，却没了神采，看着很空洞，很渗人。

    她的脸苍白得吓人，没有任何的表情，黑发垂下来，随着夜风好似还在飘荡。

    地上，也没有脚。

    周围，沉默了几秒，然后惶恐便突然炸裂开来，有不少人惊呼：“鬼啊……”

    整个场面顿时乱了，张家村的人都撒丫子往山下跑去，这刻只怕是恨不得爹妈多给自己生两条腿才好。

    打着手电筒的还好，能看的清路，没打手电筒的，慌张之下，直接滚落到山下去的也不是没有。

    张瘸子整个人都哆嗦了，如果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那他显然是张家村里最怕许回他娘来敲门的那个人了。他吓得都动弹不了了，裤裆里也没出息的很快失了，鼓瞪着眼睛，没两分钟，竟然是软倒到地上了。

    许回怔怔看着自己的娘，心里也害怕，但是，害怕的滋味总比孤独还是要好受那么几分的。

    所以，等到张家村的人都跑光了，许回也没跑，他就那么在原地怔怔看着。

    他脚下，是已经吓得晕过去了的张瘸子，张家村的刁民们，在这个时刻显然也没人顾得上他。

    许回他娘的魂魄飘啊飘啊，绕着张瘸子的屋子来来回回的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