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偷天换日
次日一早,叶川仍然没有归来,萧晗与齐浩等三人商议之后,还是决定将此事上报到掌门人哪里,耿义兰听了之后,满面愁容,过了半晌,叹口气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此事终究是老七的劫数,罢了罢了,若是老七真的惹出什么事来,一切罪责由为师一人承担。” 白景道:“师父,以小师弟的才智和武功,即便真的做出什么事来,大概也不会留下什么马脚,您老人家先不用做这等打算。” 冯毅皱了皱眉,道:“三师哥,照你这话的意思,难道小师弟真的犯下了大错,我们太清殿上下还要为他隐瞒不成?” 白景道:“老四你不用生气,且不说我们还不知道小师弟昨晚干了什么,即便他真的……真的做了什么错事,我们也可以让他暂离门中,像五师弟,六师弟那样云游四方去,对外就说小师弟在秋水山庄丧生了,反正他昨日刚到门中,外面也没人知道他回来过,等过个三五年,叫他改名换姓,重回门中,早就没人记得几年前的事了。” 萧晗道:“此计虽然有违道德伦纲,但……但也不失为无奈的下下之策,师父,您意下如何?” 耿义兰摇了摇头,道:“老三,你想顾全大局,原是好的,但危难之际用谎言诡辩,那是什么人的行径?我太清殿乃天下道学之宗,怎能做出这种事来?” 白景连忙低下头去,道:“师父教训的是!” 齐浩道:“师父,小师弟或许只是悲愤难当,一个人到外面去静一静,咱们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耿义兰叹口气,道:“此事多说无益,我们唯有静观其变了,哎!没想到老七竟是这般的痴情种子,真是应了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但愿老七真的没有做出什么傻事来。” 萧晗欲言又止,被耿义兰瞥见,后者问道:“晗儿,你有话说?” 萧晗恭恭敬敬朝耿义兰拜了一拜,道:“弟子斗胆想请教师父一个问题,请师父开恩。” 耿义兰道:“你想问我,是不是故意支走老七,对不对?” 萧晗低下头去,不再作声。 “不错……我的确是知道夏大人大难临头,故意叫老七去江南的。” 此言一出,四名弟子身子皆是微微一震,耿义兰接着说道:“我也知道此举有些过分,可是为师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老……老七他,是我一位故人的遗孤,我决不能让他有何闪失……” 这么多年来,耿义兰对叶川的顽皮容忍有加,又对他格外疼爱,所有人都看出叶川的身世不简单,却从未听耿义兰提起过。白景忽然想道:“小师弟和苏灵师妹似乎都是孤儿,印象中他们同一时期来到门中,年纪又相仿,难不成……”忍不住脱口而出:“师父!小川师弟和苏灵师妹该不会是……” 他这一问,虽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耿义兰却摆了摆手:“老三你猜错了,他们二人不是兄妹,此事说来话长……” 就在这时,忽然一名小道士进屋来报:“掌门师尊,礼部尚书严嵩大人带着一队人马,登门拜访!” 屋内的五人脸上一齐变色,心中皆道:“来了!”耿义兰最先冷静下来,吩咐那弟子道:“快请进来。” 太清殿门人弟子迅速到紫英殿前集结,分列道旁,只见严嵩笑面如虎,走在最前,左右各跟着一人,左边是一位身着红色飞鱼服,腰挂黑金绣春刀的武官,正是陆炳家中长子,锦衣卫佥事陆绎,右边的是一个独眼胖子,自然是严世蕃了,这二人身后跟着四大鬼奴,再往后跟着二十多个府兵,排成两列,前后近三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耿义兰带着云中四子迎上前来,朗声道:“不知尚书大人光临,有失远迎,万望见谅。” 一行人走上前来,放下了轿子,严嵩拱手:“耿仙长言重了,严某人有一件小事要向仙长求教,冒昧前来,还请见谅。” 耿义兰道:“严大人乃国之重臣,文韬武略,远胜于贫道,请示一词,那是万万不敢当的。” 严嵩笑道:“仙长过谦了!这件事情,除了仙长之外,再没有人能为严某解惑。” 耿义兰此时心中也是暗流涌动,面上却一直保持着谦和的笑容,说道:“请讲。” 严嵩举目朝四周望了望,问道:“耿仙长座下的八十九位弟子,如今都在门中么?” 他这话一问出来,萧晗等人心中皆是一沉,均想:“不好!小师弟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严家手里了,不知他们只是怀疑太清殿,还是已经捉住了小师弟,这可如何回答?” 耿义兰略一犹豫,道:“出去在外游历的弟子,自然都在门中,严大人何出此问?” 他这话说得及其含糊,严嵩微微一笑,道:“说来也怪,昨日我府中来了一名刺客,杀死了我房中的替身,又弄下了我东楼小儿的一只眼睛,但那刺客竟然使出了一招太清殿的剑法‘浮海云天’,严某人心中不解,这才到仙长面前求教,请问仙长,这紫宸剑法,除了太清殿中的弟子,还有外人会用么?” 耿义兰大概知道了叶川昨夜的作为,心中暗暗叹息,口中答道:“紫宸剑法乃我派秘传剑法,除了门中弟子并无外人习得。” 严嵩“哦”了一声,又问道:“听说贵派的凌霄道长昨日从江南赶了回来,不知他现人在哪里?” 白景心道:“这严嵩果然是手眼通天,京城中的耳目不知安排了多少,小师弟昨晚才到京城,就被他的人查到了。” 耿义兰道:“凌霄昨晚的确离开过,至今未归。” 严嵩笑道:“那可真是可惜了,我那东楼小儿竟然怀疑刺客是凌霄道长,严某人却坚决不信,我父子二人争执不下,这才向来求证,那刺客逃走之时,肩上腿上中了两只毒箭,后来又被陆佥事以火铳击成重伤,倘若凌霄道长正在门中,我们见一见他,便知谁对谁错了。” 太清殿弟子中有人“啊”了一声,正是苏灵,只见她俏脸发白,几欲站立不住,旁边一名女弟子忙伸手将她扶住。 官场中人笑里藏刀,严嵩这话说的好像是在回护太清殿,但问罪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了。 这时忽然有人从众弟子中走了出来,说道:“凌霄在此,严大人有何吩咐?” 饶是耿义兰修为极深,此时也不免变了脸色,眼前这人身着高级弟子服饰,腰间挂着临风剑,脸上的相貌与叶川一模一样! 但是熟悉叶川的人都知道,这人的声音和身材,与叶川都有所差异,绝对是个冒牌货。但在此情此景之下,没有人敢当面拆穿这个叶川是假冒的,严嵩等人见到“叶川”行走如常,面色红润,丝毫没有受伤之象,不禁大敢错愕,严嵩犹豫片刻,问道:“凌霄道长昨夜去了何处?” “叶川”道:“说来惭愧,昨夜贫道饥渴难耐,背着师父师兄到宜春院去见了几位要好的姑娘,不知大明法律中,可有不许道士狎妓的规定么?” 严嵩被他问的一怔,脸上现出一丝怒色,道:“这倒没有,听道长的意思,倒要质问起本官来了?” “叶川”道:“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成天想着要陷害别人,朝廷中有,江湖中也有,我猜定是有人对太清殿心怀不满,意欲加害我派,才故意使用了不知昨日那刺客使得是什么兵刃,可否借贫道一观?” 他这话里明里暗里带着讥讽,听得太清殿众人心惊rou跳,严嵩铁青着脸色冷哼一声,示意青面鬼把兵器呈上来。 青面鬼双手捧着“穿秋水”、“伤别离”两柄短剑,走上前来,“叶川”也借机向前跨了几步,伸手轻抚短剑,一边附身仔细端详,道:“咦?这等兵器,我似乎还是第一次见。”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叶川”手掌一翻,猛地将一把短剑刺入了青面鬼的心脏,接着身子一转,贴着青面鬼的身体绕到严嵩面前,迅速将另一把剑架到了严嵩的脖子上,大叫:“都别动!” 他出手极快,并且用青面鬼的身体挡住了自己的动作,其余三大鬼奴站的较远,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叶川”一把拉过严嵩,笑道:“严大人,借你的身子一用!” 严嵩一生经历过无数惊险的场面,此事并未显出过分的惊慌,沉声道:“小道士,你疯了么!” “叶川”望向严世蕃,说道:“严兄,麻烦你去置办一辆最宽敞最舒适的马车,车中备好一箱黄金,金子不能掺假,我待会儿上了车可是要检查的。” 严世蕃瞪着“叶川”,招呼陆绎道:“陆贤弟,家父的命握在别人手里,只好烦劳你走一趟了。” 陆绎立刻会议,拱了领命,“叶川”却道:“陆佥事,你还是留下吧,要不然你搬来一队锦衣卫,可就有些麻烦了。” 严世蕃咬了咬牙,只好吩咐别人去做,“叶川”押着严嵩,缓缓向太清殿大门走去,余下众人随之而动,不多时,一行人来到大门口,马车也已经赶来了。 “叶川”推着严嵩上了马车,点了他的xue道,检查了一下车厢里的黄金,满意地笑了笑,又撩开了帘子,吩咐道:“太清殿的人都回去吧!严府上的所有人护送着我的马车,到仙安客栈去!”
一行人只得照办,太清殿的人止步门前,严嵩的府兵们拉着长长的队伍,护送着马车往仙安客栈赶去,一路上有严世蕃在队伍前面开路,行人纷纷避让。 到了仙安客栈门口,马车停了下来,“叶川”又掀开了帘子,道:“客栈里二楼的地字号房里有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的是我的宝贝,你们派几个人去把它抬下来,放到我的车上。” 严世蕃不敢违抗,立刻差了两人上楼去拿,不多时,两人抬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走了出来,将箱子放入了车厢。 严嵩身上被点了xue道,无法动弹,只能瘫坐在一边,见到“叶川”做了一连串让人无法理解的奇怪举动,不禁问道:“小道士,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川”也不答话,随手用剑柄在严嵩太阳xue上撞了一下,严嵩一声闷哼,晕了过去。 严世蕃在外面听见声响,急着问道:“臭道士!你做什么!” “叶川”朝车窗外说道:“不做什么,你父亲有些唠叨,我叫他睡一会儿。” 严世蕃对着车厢的窗子怒目而视,却不敢发作,“叶川”嘻嘻一笑,道:“咱们从南城门出去,守城的士兵若敢阻拦询问,你不妨赏他个耳光!” 严世蕃瞪了“叶川”一会儿,终于一挥手,道:“走!出城!” “叶川”放下了帘子,从怀中取出了一把小巧的钥匙,打开了仙安客栈中抬出来的那个大箱子。 这里面装的并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一个手脚被缚,满身血迹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夜行衣,口中塞着一团破布,不是叶川又是谁! 叶川望见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穿着自己的衣服,口中立刻哼哼起来,坐在车座上的“叶川”手指比嘘,用女声说道:“臭小子,姑娘怕你在里面闷死,打开盖子让你透透气,你在敢出声,我立马把这盖子关上。” 这个假叶川不用多说,自然是柳飞卿了。 真的叶川躺在箱子里,四下打量这车厢一番,见到晕倒在一旁的严嵩,猛地瞪圆了眼睛,柳飞卿笑道:“你当严嵩是什么人,那么容易就被你杀了?” 叶川挣扎着动了动,由于受伤太重,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反倒挣的伤口流出血来,柳飞卿道:“我的包扎技术可比不上你的灵儿师妹和什么穆姑娘,昨天胡乱给你包了包,你在乱动,把血流干了,我可不管你。” 叶川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兀自喘息不止,望向柳飞卿,眼中满是疑惑,柳飞卿道:“你不用急着问我想干什么,待会儿你在箱子里听着就是了。” 车队出了南城门,向南行了二十余里,柳飞卿用男声朝窗外道:“停下!” 一行人应声停下,柳飞卿道:“留下车夫,剩下的人全部等在这里,不准跟来,我到了足够远的地方,自然会放严大人回来。” 严世蕃等人面露怀疑之色,柳飞卿道:“怎么?信不过我么?你们家里昨天去的那个刺客真的不是我,我跟你们这些当官的无怨无仇,犯的着跟银子斗气么?” 严世蕃等人还是不信,柳飞卿又道:“太清殿有什么好,混一辈子顶多混成个给皇上炼丹的,我叶川是个浪荡之人,受不了这许多约束,只想要一大笔银子,从此浪迹天涯,至于那个仙安客栈里的大箱子,我也不骗你们,里面装的其实是我的老相好。”说完放下帘子,用自己的声音说道:“哎呀!你讨厌!” 叶川听到这里,气的脸都绿了,用力踹了两下箱子。 柳飞卿又变作男声,道:“小心肝儿,这会儿着什么急,等咱们到了安稳处再亲热不迟。” 叶川知道此时虎落平阳,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只好闭起眼睛,不去理她,柳飞卿得意的朝叶川望了一眼,也不再去打开帘子,接着用男声说道:“赶车的,你只管往前赶,他们要是敢跟上来,我就一根一根切断严大人的手指头。” 严世蕃等人无可奈何,只得停在原地,望着柳飞卿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