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听笛

    一缕白云像轻纱一片，蓝天之下，慧梅站在树下，吹着笛子，明眸含泪，却是在笛声中，回忆起一些伤心往事。

    希木、张长富，与及傻妞、二妮、双凤几个女孩，今天也不去粥铺帮忙了，专门陪着慧梅。

    希木说要听慧梅吹笛，他先吹了一曲，慧梅见他吹得不错，于是也就不推辞，在温家大院的水边，轻轻吹起笛来。

    笛声之中，不知不觉，却想起了她这些年的经历。她原是淞江府靠近东海边一家农民的女儿，父亲被地主的高利贷逼死了，母亲带着她同弟弟住到舅舅家里。

    舅舅是一个乡村医生，也负了满身的债，父亲的债主继续逼迫母亲，要将慧梅作为丫头，偿还阎王债，母亲被逼无奈，在一个漆黑的夜间，趁着涨潮时候，撇下她姐弟俩，投到村里的沟中自尽了。

    后来舅舅也被高利贷逼得没法活下去，带着妻子和慧梅姐弟俩逃出故乡，辗转地到了滁州，这时候慧梅才九岁，给一家地主放羊，跟着牧童们学会吹笛。一年之后，附近几个村庄的牧童们没有一个有她吹得好，连大人们也交口称赞。

    在慧梅十三岁这年，她和十二岁的弟弟被一股农民军掳去。恰好在路上遇见了高夫人，看见她生得聪明俊俏，体态麻利，于是收留在自己身边。她的弟弟也送去参加了孩儿兵，后来却不幸阵亡了。

    孩儿兵中的一个小头目小张鼐，在攻打凤阳皇陵时得到一只笛子，是宫中一百七十年前的旧物，上边刻有刀法精细的春山牧牛图，上题宋人诗句“牧童归去横牛背，短笛无腔信口吹”；下题“成化元年制”。画的线条嵌成石绿色，题字嵌成赤金色，虽经历一百数十年，色彩如新。笛尾是一段象牙，整个笛子显得十分典雅。

    慧梅得到这支宝笛，也是十分欢喜。若不是遇到张奇，慧梅的心里，其实早就对张鼐芳心暗许。然而自从张奇为她疗伤之后，算是有过肌肤之亲，她觉得已不可能再嫁别人，对张鼐的心思也就淡了。

    张鼐却还蒙在鼓里，不明白为什么商洛山中与慧梅重逢，她似乎故意与他疏远。

    温家大院的另一边，张奇却带着田见秀和李双喜、张鼐三人，打算去参观一下西城兵营。

    事实上，这却是张奇的小心眼，他是故意要显示一下自己的武力，好让闯军不至于轻视了陶然山庄。

    虽说张奇不怀疑闯军会对自己不对，不过总是有备无患要好些。不然的话，今天的粮价谈起来，万一被田见秀以势压人，到时伤了和气就不太好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张奇就主动带着田见秀三人去兵营。磨坊系统下的兵营，自然建得极有气势，上百顷的长墙，八座箭楼，将兵营围了起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座营盘易守难攻。

    果然，田见秀三人一看，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个陶然山庄的庄主，实在不是等闲之辈。怪不得能打败上千的官军，而且还是立马横刀营的官兵，这可是让闯军也难啃的硬骨头啊。

    进了兵营，看到里面正在训练的数百精兵，气势不弱。这且不说，单是那守卫营寨的都是精良的硬弩，弩身之上挂着五支弩箭。田见秀三人自然是行家，一看就知道是连弩，更是惊叹不已。

    李双喜和张鼐都对连弩赞不绝口，于是想要购买。

    但张奇摇了摇头，这可是自己的保命利器，可不想随便就给了别人。于是就答应将从官军那里缴获的武器，半卖半送了一些给闯军。

    对于田见秀几人来说，虽说没得到连弩，但能得到一批官军用的武器，也算是意外之喜，于是也就心满意足了。

    参观完了兵营，在张奇和岳举、混天虎的陪同下，带着田见秀几人去温家大院看自己的粮库。

    因为说好的，希木和几个女孩陪着慧梅，就在温家大院跟张奇一行在这里碰头。

    走进温家大院，就听到一阵忧郁宛转的笛声。张鼐听到了，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他从来没听过慧梅吹过这种忧伤的曲子。心道：“为什么会这样，潼关突围，两军失散之后，在商洛山中再次相逢，她见到我的眼神，就充满了忧郁？这些日子以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她有了什么心事？”

    张奇听了笛声，却是心中一疼，他想到的却是，慧梅这个表面坚决的巾帼英雄，但她的内心，却仍然如此多愁善感，如此脆弱。不知将来如何，世事茫茫，又要什么来安抚她的伤心？

    各人各怀心事，在笛声之中，慢慢走到水边。烟水茫茫，伊人何方。一棵柏杨下，几个孩子席地而坐，聚精会神地听着慧梅吹笛。她的发丝在风中轻扬，虽说身着戎装，却仍是婷婷玉立，俏丽动人。手中短笛横在唇边，如泣如诉，尽情倾吐着她的心事。

    随着张奇一行人走近，慧梅虽说身心犹自沉浸在笛声之中，但还是觉察到了有人靠近，于是轻轻吹了一个花腔，然后放下了短笛。

    “慧梅jiejie，你的笛子吹得太好了，什么时候教我吹这曲子啊？”希木兀自赞叹不已。

    “有幸听慧梅姑娘吹笛，当真是绕梁三日，犹有余响！”张奇做为主人，还是有些做作地赞了一句。

    张鼐却是一脸疑惑，远远望着慧梅，心事重重。

    岳举将众人请到温家大院的客房之中，这里原是粮仓，被陶然山庄没收之后，仍然当做粮仓使用。原先的粮食被分光了，而现在又再堆满了粮食。

    田见秀几人看到了满仓满库的大米，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只感到心中怦怦直跳，就连张鼐也忘了私情，开始考虑起买粮的大事来了。

    很快，在客厅中众人坐下，正始开始谈起买粮之事。田见秀向慧梅使了个眼色，笑而不语。李双喜不露声色，张鼐面色却是一变，咬了咬嘴唇，但为了大局着想，也就一言不发。

    “那个……张大哥，不知你这粮价，能不能便宜一些……”慧梅犹豫着问，有些不好意思。

    早在离开商洛山闯营之时，就已商量好了，谈价的事就交给慧梅。其实包括李自成在内，大家心知肚明，都在猜测慧梅与张奇的关系，只是大伙儿都没说出口来而已。

    但这些人都是人精，岂能不明白，若非陶然山庄的这位庄主对慧梅心存好感，会那么容易就答应卖给闯军两千石粮食？所以大家都装糊涂，就让慧梅去讨价还价，料想这位庄主一见了慧梅，说不定连银子都不要了也有可能。

    这事张鼐自是蒙在鼓里，他虽然也很精明，毕竟年级还小，有些事并不能像那些老狐狸看得明白。

    “这粮价，好说，好说。”果然，张奇很轻松地说，一脸春风，微笑着看向慧梅。

    “看来有戏啊。”田见秀眼珠悄悄一转，暗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