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羊祜也知道她顾虑的是什么,便脱去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女子的肩上: “好了,你可以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又要往哪里去的吗?” 女子紧紧裹住羊祜披在自己身旁的外袍,仍旧无法克制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她用不细听根本无法察觉的低沉声音回答羊祜说: “我是谯县人,本来是打算去定陶看望四叔的,结果在半道上突然遭遇了山贼的埋伏,与我同行的人都已经被他们给杀了,所有的随身财物也都被抢夺一空,就连我也差点...” 说到这里女子仿佛又回忆起方才的惨痛回忆,脸色看起来煞白煞白的。 考虑到女子现在一个人身处这荒郊野岭,若是就这么把她放在这里不管的话,很有可能会再度碰到像方才那样的山贼或是不轨之徒,羊祜便向女子建议说: “姑娘,我们正要返回洛阳,途中会路过定陶(定陶受辖于济阴郡内),这里离定陶也不算太远,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不如就和我们一起上路吧。” 虽说羊祜刚才救了自己,可是面对要和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男子一同上路,女子似乎还不是非常放心,为此她犹豫不决,长时间没有给予羊祜回答。 羊祜也很清楚女子心中的顾虑是什么,他笑着对她说: “你不用担心,我是送我叔父的灵柩回泰山安葬的,一行人当中虽然大多数都是一帮大老粗,不过还有我叔母在,并非只有你一个女子。” 一听羊祜说同行者当中还有其他的女性存在,女子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一些。 她想要站起来,却因右脚踝扭伤缘故而根本做不到,羊祜本想上前去搀扶她,又担心这个时候对男子还心有余悸的女子会不自在,于是他便捡起了在附近找了一根较为结实的枝干,去除了枝干本身的毛刺后递到了女子的面前: “你腿脚不方便,拄拐走路要稍稍好一些...” 对于羊祜能够如此设身处地的为自己着想,女子心中对他油生出感激之情,对他的敌意和防范也似乎没有一开始那般的强烈的。 平常人在突然用木仗拄拐走路本就一时间很难适应,尤其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智女子,还要在坑洼不平、灌木丛生的树林中行走,难度是很大的。 终于她还是被绊倒了,所幸的是羊祜及时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才避免她摔入灌木丛中。 眼看这种方法不行,羊祜只好暂时搁下礼节走到了女子的面前屈下膝盖蹲了下去: “这样下去的话我们与队伍会和恐怕要到天黑了,我还是背着姑娘你走要快一些。” 起初面对羊祜的这个提议,女子是有些犹疑的,不过她还是轻轻趴伏在羊祜的背上,双手交叉环绕住羊祜的脖颈,而羊祜也用双臂勾住了女子的膝盖内侧,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前走。 在行走的过程中,羊祜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姑娘,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姑娘回答道: “我叫夏侯椿...” 当羊祜听到这个女子的名字时,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个人是否和夏侯家族有什么关联,如果是的话,那或许一切就像是先前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并不单纯了... 想到这里,羊祜便用试探的口吻询问夏侯椿: “夏侯可是贵族之姓,姑娘莫非是夏侯家族的哪一位千金吗?” 见羊祜这么问自己,夏侯椿摇了摇头,似乎也显得很茫然: “我也不知道,我自小和是和母亲一起生活在谯县的,母亲从来不和我说我的父亲是谁,我问过她很多次都得不到清晰的答案,母亲只回答我父亲是一个将军,她还经常拿着平素里她很宝贝的金钗对我说,将来会有人拿着一模一样的金钗来接我们。直到前几个月我母亲因病去世后不久,才有人到我家中自称是我四叔派来接我去定陶的,还拿出了和我母亲身上所佩戴的相同金钗,举目无亲的我便跟着他们一起上路...” 一边听着夏侯椿讲述着过往的羊祜,脑海中也在飞速的运转着,他在甄别夏侯椿所说的话当中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 夏侯椿说完了自己的往事后,又问羊祜道: “那公子你又是什么人呢?” 羊祜心想如果夏侯椿是有目的来接近自己的话,那么自己故意捏造假的身份便会马上被她识穿,那样一来便会打草惊蛇,为了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羊祜决定不隐瞒自己的身份: “我的名字叫羊祜...” 前去打水许久没有回来的羊祜让辛宪英很担心,虽然她知道以羊祜的聪慧和身手,一般的人是奈何不了他的,不过羊祜毕竟是第一次离开洛阳,她母亲蔡珏又只有这一个亲生儿子,若是他出了什么万一的话,自己是很难向蔡珏母女和死去的羊衜、羊耽交代的。 正当她准备让随从们去四处寻找之时,辛宪英看到了缓缓朝这自己走过来的羊祜身影。
“祜儿,你去哪里了...” 松了一口气之余,辛宪英还注意到羊祜的背上似乎还有一个人,等到羊祜走到自己跟前时,她便看着背后这个年纪轻轻且衣衫破烂的的女子问道: “这位姑娘是?” “叔母,侄儿方才在湖泊边打水的时候,恰好遇到这位姑娘被山贼所追杀,侄儿便出手相救,打发了那些山贼,不过这位姑娘受到了惊吓,衣衫也都被弄破了,侄儿恳请叔母将自己的随身衣物借出一件来给她换一下...” 说到这里,羊祜轻轻将夏侯椿放下来,直视着辛宪英的眼睛回答说: “这位夏侯姑娘是打算去定陶见她叔叔的...” 辛宪英听得分明,羊祜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格外加重了“夏侯”两个字的语气,虽然一般人是根本不会去在意的,但是辛宪英却一下子就听了出来,而且很快就能够领会羊祜不想打草惊蛇的意思,于是她便领着夏侯椿走向自己的马车: “是这样啊,夏侯姑娘你受惊了,我带你去换一下衣服,顺便带你梳洗一下...” 当换好衣服、梳洗完毕的夏侯椿走下马车之时,所有人都看呆了,因为就在不到半个时辰的短短时间内,站在他们面前的,早已不是先前那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犹如乞丐一般的邋遢女子,而是个生得一副亭亭玉立、花容月貌的妙龄少女。 看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盯着自己看,夏侯椿显得有些羞涩和不安,而站在她身旁的辛宪英也对着众人挥了挥手: “瞧你们,把夏侯姑娘都看得不好意思了...” 这些看着夏侯椿的男人当中,唯有羊祜眼神之中所透露出来的目光与常人不同,虽然并不知道夏侯椿原本长相的他,也因眼前突然出现的短暂惊艳而心生讶异,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就被谨慎和猜疑所取代,毕竟现在的他由不得自己来支配感情,他必须要时刻保持警惕。。 在从成武到定陶路途期间,夏侯椿慢慢的开始对羊祜和辛宪英释怀,时常帮助辛宪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诸如倒水、洗衣、做饭等等。 两个行程之中唯一的女性在马车内经常交谈,辛宪英也借此了解了很多关于夏侯椿的详细过往,得知了她的母亲刚怀上她的时候就被其生父安置于谯县,一直以来她都和自己的母亲相依为命,从小到大都不知道父亲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他是个将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