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又见面了,李先生!” “啊不对……” “应该是真先生才对!” 铁融的沉厚的嗓音里抑制不住兴奋与满足地微微的颤抖,在这个深入地下的白色房间里来回激荡,自然而然地被扩大了音量,即便是一直木讷地接受着命运安排的郎天光也能够清楚地接受得到。 真无色环顾四周,这不足百平的空旷房间里一如半小时前踏入伊始一般什么都不存在。只有习惯于无所谓的他和紧紧抱着摄像机的郎天光两个人孤立而突兀地站在房间中央,等待着这被设置好的陷阱的收拢。 没错!他们还是被算计了!当郎天光在医疗大厅的走廊里找到真无色,汇合在一起的两个人没有丝毫怀疑地拨开了人群,直接来到了停车场。 尤其是在停车场的角落,当郎天光的内弟轻巧地打开了一辆救护车内部的地板露出通往地下空间的通道的时候,胜利的幻想似乎变化得无比巨大以至于遮挡住了真无色本该时刻提醒着长远的目光。 于是,在这个虚伪得已经有戏浮夸了的年轻人的带领下,真无色和郎天光两个人向着山体内部的方向走了很久,再穿过一段四壁浑白看不出远近也判断不了深浅的过道之后,这两个思维麻木了的人自觉地踏入了铁融早早设下的陷阱里。 可怜的郎天光,直到自己的小舅子冷笑着退出房间,并且锁上了房门之后许久才终于意识到了他背叛的现实。 此时的郎天光除了对他感到失望和无奈之外,胸中涌起得最为激烈的还是对真无色的愧疚。 某种程度上说,郎天光觉得就是自己害得他们陷入了眼前的这种危险的窘境之中。 但是真无色却坦然地接受了这突然到来的困境,他甚至在巡视了一圈房间之后不经意间还微笑了起来。 真无色看到了倚靠在柔软但是不知材质的墙面上无力地叹着气的朗天光,散漫地走近,无所谓地淡淡然的笑着拍了拍郎天光手中紧紧把握着的摄像机,微微摇摆了一下手指,接着又走回了房间的正中央。直到铁融的声音突然响起为止,真无色都没有在动过一步。 按照真无色的理解,铁融在得到消息之后的确需要这么一段时间才能赶过来,毕竟外面那些记者并不全是他的资源,平白无故地在采访的时候消失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半个小时算起来正好! “是不是很伤感情呀,铁院长?” 当铁融的声音终于在房间里落下之后,真无色没有丝毫迟疑地说了起来。 “我们相处了有一个月吧?” 真无色挂着歪歪的笑容满不在乎地说着刻意刺激着铁融神经的嘲弄的话语。 “你竟然没有发现我的身份是假的!作为心理医生,你却分辨不出我在撒谎,我真是……” 真无色说着浮夸地做了一个掩面的动作。 “真是替你感到悲哀呀!” “我猜,”真无色移开了挡在面前的手掌,目光里的鄙视显露无疑,“这才是你将我困在这里却躲在幕后不愿意面对我的原因吧!” “何其悲哀呀!” 死寂般的沉默提醒着真无色他那简单得近乎幼稚的挑衅正如他所料的起作用了。真无色没有一点的急躁,他就像是一株扎根在这地下的隐秘空间里的树,浑然忘我地等待着铁融的出现。 真无色知道他一定会出现的,铁融也许是个聪明人,但却没什么谨慎的优点,最糟糕地是他还是个乐于观察人性挣扎的混蛋。在对手已然落入预设的陷阱的现实情况里,真无色知道铁融一定会出现。他对这一点的确信几乎等同于他对自己不算什么好人一样,坚定无比。 果然,在真无色的话音消失之后不过半分钟,他所背向的那堵白色墙壁中央突然浮现出了线条,紧接着墙面凸起,凭空出现了一个门的形状。等到真无色和郎天光顺着响动转身看过去的时候,铁融已经大步从墙面里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还跟着那个年轻的男人。 铁融紧紧盯着自己在前方不过数米远的地方站定的真无色,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当郎天光的内弟也走出了这道奇妙的门之后,墙面上的门马上又关闭严实,紧接着缝隙也自然地消失了。现在,在这个被封闭起来的深埋在山体路的密室之中,各有心思的凡人们的变成了四个。 “如你所愿,我出来了,真先生!” 铁融慢慢地向前迈出了步子一点点靠近着真无色,边走边说。 “不得不说,你那套拙劣的激将法,我还真的挺受用的。” “你是个极其极其狡猾的人,与普通人自然是不同的。” 说到这里铁融轻蔑地朝着抱着摄像机呆立在真无色身后的郎天光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盯着真无色那空无一物的眼睛说道。 “你的确是个值得我再一次观察的对象!” 铁融在真无色身前五步远的地方站住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真无色,又从他的脑海里调出了那个叫做“李一观”的病人的记忆,两相比较,其中的差异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真先生?” 铁融从白色的制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丝质的手绢,擦了擦被笑声带出的口水,安稳了一下心神之后,礼貌地问道。 “当然可以!” 真无色也一副完全不把眼前的窘况当做一回事的态度浮夸地俯了一下身子同意了铁融的要求。 铁融的好奇心被彻底地鼓动起来了,他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严实不当的兴奋表情。 “之前,”铁融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微微低下头问道,“您作为‘李一观’在这个疗养院里治疗的那一个月里,所表现出的一切症状和完整的人格,都是您伪装出来的吗?” 真无色搓了搓自己又稍稍冒出了青茬的下巴,咧开了嘴角上扬肌rou笑了一下,然后回应着铁融那热切的目光平静地解释起来。 “我能理解你对这一点感兴趣,铁融院长!” “没错!之前的一切包括言谈举止,性格习惯……” “当然,”真无色回头看了一样身后的郎天光然后继续说道,“还有所谓的病情,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吗?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实?” 铁融不甘心地追问道。 看到铁融好奇的表现,真无色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神情,至于这丝得意是偶然放松的失误还是刻意表露给铁融看到的,站在铁融身后不远处一脸凝重地把握着眼前事态发展的年轻男子心里也很难做出判断。 不过有一点他却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铁融已然失去了他平日里最为看重的冷静了。他不得不佩服眼前的这个叫做真无色的男人,他那种油然而生的危险让这个见识过许多龌蹉事态的年轻人都忍不住怀疑眼前的一切其实都在真无色一早定下的计划里。无论是他还是铁融,最终可能都无法从真无色的预想里逃走。 真无色就像是读懂了他一样,在年轻男人神游归位的一刹那给了他一个隐蔽的不容易分别出意味的眼神。 “举个例子吧!” 真无色收起了自己的视线,微微合上眼皮对着越发兴奋的铁融说道。 “铁院长你记得我刚刚土入院的时候亲自向你提过一个要求吗?” 铁融轻轻点头说道。 “记得!你要求每餐都有山里的野菜!尤其是香椿!” “对!” 真无色稍稍地点了点头。 “那时候是春末,也野菜很少了,香椿也很难得,倒是难为了这里的食堂师傅!” “可是其实,”他突然睁开了眼皮,换上了严肃的脸皮,冷酷地说道,“我从来也不吃香椿,也不喜欢野菜!” “但是你……” 铁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真无色截断了。 “但是我却一连吃了一整个月!” “现在回想起来,”真无色脸上的严肃就像酷日里的凉风转瞬即逝,他微微向前探着身子,重又挂起外笑撩拨着铁融的神经说道,“是不是很有趣呢,铁院长?” 铁融无法理解眼前这个男人所表现出的淡定状态,稍稍分神的话就连他自己都难免怀疑起眼下是否真地将真无色逼到了无法脱身的困境里。。 “谎言癖,真无色先生!” 铁融松下了紧绷着的肩膀,缓慢地继续向真无色身前靠近。 “反……社会型人格,而且很严重!” 铁融似乎完全没有收到真无色嘲讽话语的影响,一如往常强迫着自己掌握现实地分析着真无色这个人。 “也难怪我看不清楚你,医生也是有治不好的病的!” “某种角度上说……” 铁融也来越接近真无色,近得就连彼此的呼吸节奏都有些重合了,近得彼此身后的另外两个人都紧张得绷紧了身体,然后他再一次站定,在真无色身前一臂远处停了下来。 “你就是个疯子!” “你承认吗,真先生?” “我承认!” 真无色没有给铁融更多的思考时间,紧接着他的问题回答道。 “我本就是个浪荡的疯子,所以我们才聊得来嘛!” 铁融满意地点点头,微笑着继续说。 “所以,你真的很适合这里。坦白地说,我已经在这里,在更深的下方为你准备好了病房,就等您入住了!” 真无色摆了摆手。 “不急!不用着急!” “现在的局面对你这么有利,过早地收尾是不是会显得你太过于”局限了呢?” “再聊一会儿如何,铁融院长?” 铁融盯着一脸真诚的真无色看了一会儿,回过头又看了一眼站在身后随时待命的助手,稍稍思考了几秒之后,脸上缓缓地浮现出了冰冷的微笑。 “也好!我正好也想问你几个问题。” “问吧!”真无色满不在乎地回话,平静的语气却像是在命令铁融说下去一样没有迟疑。 “你的目的是什么?” 铁融没有在意真无色在最后的挣扎里表现出的狂妄,平静地问道。 “你猜呢?”真无色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轻巧地将问题又扔了回去。 “我猜……” 铁融的笑容就像是凝固了一样,虚假不堪。 “也好!”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那就由我来说吧!” “你不是为了那个吴不为,你混进这里的时候还没有他的事情。” “你也不是针对我,我们之间无仇无怨。为了其他的病人,也绝不值得你牵扯得这么深入。” “我比你想象的要更了解你,你是个冷血的疯子,如果与你无关,你根本不可能卷进来。所以你也不可能是为了那些‘致幻蘑菇’,我说的对吧,真先生?” 真无色没有回答,也没有变动他那张不真实的脸上的表情。 铁融停顿了几秒之后,没有获得更多的信息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你也不是为了‘下面’的那些富人,即便是有那个叫做李渺的女警察在你身边,我知道你其实根本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铁融迎接着真无色挑衅般淡然的目光的眼睛里突然跳跃起了狂热的火光,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僵硬,踏紧地面的皮鞋上蹬踏的褶皱也越来越深。如果没有理智牵扯,此时的铁融怕早就已经冲到真无色的面前了。 “自我从他那里得知了你的身份,”铁融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年轻男人,没有停顿继续说道,“我其实对你的目的已经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 “你来到这里,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只能是为了章舞水!” “章舞水曾经的学生,真无色先生,我说的对吗?” 听到章舞水的名字被铁融主动提起,真无色也懒得再用虚假的脸皮面的眼前的敌人。在一瞬之间,真无色收起了所有的表情,只剩下一张冰冷而残酷的面孔镶嵌着一双放射着死一般冰冷目光的眼睛。 “这么说,”真无色的嗓音里没有意思情感的波动,冷酷而无情,“他在这里!” “他当然在这里,就在‘下面’!” “我还知道你为什么要找到章舞水!” “毕竟我是他的主治医生,这十年里他告诉了我很多事情!” “那你知道答案吗?” 真无色就像融入了周遭的白色背景一样,没有了情感,在目的面前变得冰冷而危险。 “不知道!”也许是感受到了真无色身边的危险气氛,铁融飞快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我是真不知道!你也不用多费心思!” 铁融眼看着身前的这个难得的观察对象变得越发不可控制,一方面不得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一方面又不实在抑制不住由内而外的兴奋。 “我知道你的手段!章舞水对我说过!我一点也不想领教!” “不过,为了找到你的女朋友的下落,你居然会囚禁起自己学校里的那么多的教师包括章舞水,动刑逼问。” “你可真是个天生的疯子呀,真无色!” 真无色对自己当年犯下的罪行没有丝毫辩驳的兴趣,他毫无反悔地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铁融,冰冷的声地再一次响起。 “铁融,你不也是疯子吗?” “绑架富商,贩卖毒品,陷害记者,甚至还盯上了刑警队长打算杀人灭口……” “你做的这些,我可比不了!” 铁融微笑着耐心等待真无色清数完自己的罪名,“哼“了一声之后摇着头说道。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们这一辈子也不可能离开这里了!” “我承认你说的那些都是我做的!” “这样,你是不是能够好受一些呢?” “不用担心,你们都另外两个同伴很快就会来陪你们了,只要……” 铁融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 “时间刚刚好!” 真无色看着前一秒还掩饰不住地释放着胜利者般傲慢的铁融在一声声催命一般单调枯燥的电话铃声里缓慢但是无法控制地换上了惊慌的脸皮,意味深长的说道。 “没想到,这里还真的有信号!” “超凡的建筑,不是吗?” 他避开了铁融困兽一般危险的眼神,转过头看着完全不在状况里的郎天光问道。 一直僵硬着身子无法将自己的视线从自己内弟身上移开的郎天光被真无色这没来由的问题惊醒了。他甩了甩脑袋,木讷地回应着真无色的目光,直到铁融忍不住掏出手机的时候,他才终于理解了真无色的问题,用力地一边点头一边肯定地回答说。 “建得很好,确实是好!” “也有你的功劳呀,朗哥!” 真无色投以赞许的目光,客气地说了一句之后就转过了身子,再一次面对着铁融直挺地站好。 铁融接下的这通电话很短,前后也不过半分钟的时间。真无色看到通话中铁融曾经试图打断对方释放已然显露在外的暴怒,但不知什么原因又被他自己生生地逼回了身体里。等到挂断电话的时候,这些愤怒的情绪竟然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收起了手机的铁融很平静,平静得不自然。真无色眼看着对面这个中年男人剧烈的变化,觉得铁融此刻就像是一种马拉松运动员终于走到了终点线之后获得了了结的满足感。他收敛了戏谑与嘲笑,尽量保持着相同的频率,同样平静地等待着铁融再一次开口。 掌握着眼前所有阴谋与隐秘的真无色知道,这一次开口可能就是铁融的绝唱了。 “这些……” 铁融沉默了许久,攒聚起体力所剩无几的锐气,消除了所有会令人感到遗憾的颤抖之后,平静地问道。 “也是你的计划吗?” 真无色伸出右手食指拂去了额头上被地下的凉意浸透了的几滴汗珠,没有笑意也没有疑惑地点了点头。 “是我做的!” “当然,”抬起了头的真无色旋即换了个轻松一些的口气补充说道,“此刻正在查抄‘药城’里存放’蘑菇’的仓库的刑警们,那是李渺队长安排的。” “我只不过是提供了些消息,打打外围而已!” “对了!我记得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郊区的那块长满‘致幻蘑菇’的农场了。” “不过,”明明没有丝毫表情的真无色说出的话却向积水的窨井一般不住地涌冒出嘲弄,“看你的表情,刚刚那通电话里那个人已经提醒过你了。” “你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消息百达的北喜小城里,警方这么大的动作你却丝毫没有得到预先的警告吗?” 真无色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他就像毫不在乎铁融的反应一样,不停歇地说了下去。 “那是因为这一次的行动没有本地警察的参与,带队的那个人叫做‘李一观‘,就是那个碍事的李渺队长的弟弟。” “你也不要怨恨本地的警方和官员们之没能再一次及时地提醒你,他们全都从我这里得到了不能拒绝的报价,不得不放弃你!” “你似乎很得意!”铁融安静地坦然地接受了真无色的解释之后,保持着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好奇不解地说道。 “就算你毁掉了‘致幻蘑菇’的产业,就算你能够将我与这些隐秘的交易联系起来,就算已经发生的这些事情你都赢了我……” 铁融脸上渐渐浮现出了真实的表情,那是一种混杂了不甘的鄙夷神情。 “我实在想不通处在现在这种位置里的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理由去得意!” “难道,”铁融的眼睛里再一次燃起了狂热的火苗,他微微扬起下颌,傲慢地嘲讽着身为监下囚的真无色,“你还能够逃出这里吗?”
“那可不一定!” 真无色冰冷的声音里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多余情感,即便是亢奋之中的铁融都忍不住被真无色冰冷的气势所感染,甚至产生了终将结束的预感。 “那可不一定!” 伴随着身后另一声冰冷的话语,铁融的预感提前变成了现实。 一直站在铁融身后远远地默默地观察着局势守护着铁融的年轻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铁融的背后。在说话之间,在铁融的注视之中,走到了真无色的面前。他转身毫无愧意地回应着铁融已经能够看到些许崩溃的目光,坦然而又冷淡地再一次重复 了一遍刚才的话。 “那可不一定,铁院长!” 铁融最后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练练摇头,可却怎么也不能否定他最得力的助手背叛他的现实。 “为什么?” 饱含着屈辱的嗓音,颤抖着提出了铁融的问题。 年轻男子暂时在铁融的面前收起了虚伪的面皮,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简洁而决绝地回答道。 “因为真无色先生给了我一个不能够拒绝的报价!” “他给这地下的每一个员工都留了一份报价,所以……” 他利落地弯腰鞠躬起身继续说道,“对不起了,铁院长!你已经输了!” 对于失败的现实,铁融的反应依然很平静。也许正如真无色所想,长久的奔跑之后,结束的那一刻无论成败,都能够获得一个不再烦恼的结局了。 “之前你建议我利用真无色对你的信任引君入瓮的计划,也是真先生的注意吧!” 铁融放下了包袱音调轻快了许多。 年轻男子默默地点头承认了。 “为什么?” 铁融这一次将目光又落回到了没有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真无色身上。 “你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为什么还要我来陪你演一场?” “难道就是为了羞辱我吗?” 真无色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具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的尸体,铁融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是多么的可笑。 “不!你根本不屑于羞辱我!” 铁融低下了自己时颗扬起的高傲的头颅,叹息伴着颤抖的银丝,凄凉异常。 “您的自嘲有些过了,”真无色的重又挂起了歪笑,这一刻反倒少了些戏谑多了许多怜悯,“对于您,尊重还是有的!” “我们交手一次,如果没有这么一个摊牌的场面,不也是可惜吗?” 真无色的话打动了依然萎蔫了的铁融,他勉强直起脖颈,却发现真无色已经消失了。 真无色自从铁融出现之后第一次离开了原地走动了起来。他大步走到了郎天光的面前,微笑之中吐露了许多安慰的信息。然后再郎天光还没来得及多问之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摄像机转身又回到了刚才站定的位置。 “我还为了这个!” 真无色一边说着一边回放检查着刚刚录下的视频的质量。直到这一刻,郎天光和其他的两个人才明白,原来这台摄像机放在郎天光的手里并不是摆设。这原本就是真无色早就设计好的机巧。 “我已经不是十年前的我了!” 真无色一边摆弄着机器一边说道。 “我不得不为我身边的人的命运负责。”似乎是很满意摄像的质量,真无色没看多久遍关闭了机器,抽出卡带,揣进了怀里。 “即便是接下来的我不得不再一次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这个东西……” 真无色拍了拍口袋继续说了下去。 “应该也足够让他们原谅我了!” “就到这吧!” 真无色终于厌倦了与铁融的争斗,为他画下句号一般地说道。 “你输了!” 铁融重重地垂下了头,许久才再一次抬起来。 “既然你已经认罪了,”真无色将铁融的举动当做绝望中的肯定,继续说了下去,“还是放了地下的那些人吧!” “也算你做了点好事!” 一闪而过的笑容略过铁融已无血色的脸上,几分钟前还整齐地趴伏在头皮上的灰白头发也都凌乱地耷拉了下来,遮住了大半的眼皮。真无色看不到铁融的眼神,但却隐约感觉到了那最后的一点狂热枯竭着铁融的灵魂喷涌而出。 “他们都是病人!” 铁融缓缓地转身,一步一步朝着进来时的那堵凭空生出门来的墙面走了过去。 “病人就应该在病房里!” 在墙面前站住了的铁融背对着真无色他们颤抖着身子站住了。 “我是‘北喜市精神疾病疗养院’的院长,我不会把一群‘疯子’放出去的!”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真无色!” 颤抖已然蔓延到了铁融的嘴里,他的话都有些不清楚了。真无色他们不得不靠近了铁融这才听清了他断断续续的“讲演”。 “我是不会让你成功的!” 真无色突然察觉到了铁融语气里的那隐隐地绝望,赶忙跨步跑到他的身边。铁融手里的药瓶说明了一切,他服毒了。 “最后的最后,能够阻止你走下去,也许我……” 真无色还是晚了一步,大口呕吐着鲜血的铁融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在挣扎着说出了最后一句满含着不甘心的“还没输”之后,铁融眼睛里最后的 一丝生命的光良也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具瞬间变僵硬了的尸体,一只手还插进了身前墙面里。 “这是身份识别用的孔洞。” 身后的年轻那男子对于刚刚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死亡似乎无动于衷,他冷静地提醒着真无色铁融最后这个举动的目的。 真无色试着合上铁融的眼皮,但是却做不到。顺势打算搬走铁融的尸体,这才意识到铁融的手臂不只是插进了墙面那么简单。准确地说,那只僵硬了的手臂已经被识别身份的孔洞锁死了。 “这里面的仪器会识别铁融的身份和生命体征,”年轻男子看着有些意外的真无色解释道,“一旦他的生命体征消失了,设备就会自动锁死铁融的手臂,同时还会锁死这一整座地下建筑的所有通道!” “这么做所有人倒是都逃不出去了!” 真无色打量着眼前这个已经死了的对手,忍不住感叹了起来。 “说起来,他也是个疯子呀!” 年轻男子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径直走到了尸体旁边,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一尺长的匕首,手起刀落,眨眼间将铁融的胳膊整齐地砍断了。 暗红色的创面没有流出一滴血液,真无色走近之后才发现几分钟前还流淌在铁融身体里的血液已然凝固了。真无色虽然不理解年轻男子的举动,但也没有丝毫阻止的意图。他伸手制止了试图提出问题的郎天光,耐心地等待着年轻男子的行动来。 “铁院长是个聪明人!他的这套方案也的确很好!” “但是……”年轻男子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类似钢笔一样的金属仪器,扭动了几下上面的拨环然后一把将它插进了只剩下断面的插进了墙上孔洞里的铁融的前臂之中。 “他不应该把这些机关告诉我!” “不然,我也就不会费劲心力地想出这么一个破解的方法了。” 插进了断臂里的“小铁棒”忽然高频率地都懂了起来,金属的外壳随着温度的升高也开始变得微微发红,很快伴随着皮rou烧焦的声音就烧烫成了炽热的红色。 眼前这诡异而残忍的一幕在朗天光还没来得及喊叫出来之前就结束了。随着孔洞里“嘀嘀”的声音响起,那道本不存在的门,再一次凭空出现在了真无色的面前。 “这样就好了,锁定都解除了!” “真先生,你可以继续向下了!” 年轻男子抽出了“铁棒”退了两步找到了真无色的身后,恭敬地说道。 真无色看了一眼身旁僵立着的铁融,没有多做停留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门里。 郎天光盯着真无色已然消失的背影,回头又看了看正在擦拭着手中的金属设备的年前男子,犹豫落入几秒也走到了门边打算追上真无色。 “姐夫!” 年轻男子突然叫住了郎天光,郎天光回头看去却发现他的内弟并没有朝他这里看。 “信任这个东西真的很玄妙呀!” “信任失败了的话,就算死都死得没有价值!” “你说呢?” 没等郎天光回答,年轻男子收起了“铁棒”蹭身走过郎天光身边,大步走进了门里。 郎天光摇了摇头也赶忙追了上去。 这空白的房间里,只剩下铁融,没有价值的死亡,没有价值的僵硬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