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敬之战（三）
回忆是很遥远的东西，尤其是间隔的岁月越是悠长，记忆就越是模糊。 但不可思议的是，祂对那个男人的记忆却是如此清晰，即使在经过了漫长到好像永远的两千年之后，祂还是能记得那个男人所说的话。 “喂，大家伙，你对自己被规定的命运还满意吗？” “凡人，汝想要说什么？”即使被揍得连鼻子上的鳞片都掉了，祂还是竭力保持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神灵的命运，可不是汝所能妄加猜测的。” “哈，你这家伙还真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啊！还是说你们龙都这样？”那个家伙一点也不在意祂努力维持着的威严，“我啊，是说——要和我一起终结这个时代吗？终结这个你我都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当成玩具的时代，你愿意吗？” ——真不愿意承认啊。当听到那个小小的人类的野心的时候，祂竟然畏惧了。 在镇封石中的悠久的时光中，祂时不时会想，如果那时候答应了那个男人，是不是自己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呢？ …… …… 石球中，那个存在轻轻睁开黄金色的竖瞳。 因为很久违的展开了神域，回归了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于是稍微的，小小的打了个盹。对于那个莽撞的凡人挑战者来说，自己是不是有些太不尊重了呢？ 无所谓了。祂想。 那个凡人，虽然看起来血统有些奇怪，不过总归还是个凡人。rou体上还不如龙类最孱弱的刚出生的幼龙，看起来对神秘的知识也一窍不通。 唯一值得赞许的，就是敢于阻拦在自己身前吧。 这么想着的祂，忽然想起了梦里的那个男人——眼下在自己神域中的柔弱的凡人的孩子，和那个男人似乎非常相似。 容貌并不相同，气质也大相径庭，更别说二者的力量差距了。可是祂就是觉得，二者很相像。 大概，是因为他们做的事情，都非常愚蠢而且很明显不可能做得到吧？ 凡人的孩子，在这个神代断绝、神秘大消退的世代，是不可能战胜自己的。 自己根本什么也不需要做，自己的使徒大概就能把那个凡人的孩子击倒、杀死吧。然后，自己会在六分之一个白昼之后冲出这恶毒的牢笼，重新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再然后呢？ 大概，就是跟随着自己的命运（Fate），把那些恼人的、不属于自己的世代的东西全部扫灭，把不愿意归顺自己的生物全部灭除，让这个世界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那个时代。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那都不是祂要考虑的问题。 祂只要像命中注定的那样，去做自己该做的就好了。 …… …… “……是翼狮啊。”姬丝秀忒就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翼狮在幻想种中，也是相当上等的存在。它们身形庞大，差不多和一辆轿车大小等同，并且力量巨大，成年的翼狮可以轻松的背负数吨的重量，但是与它们庞大的身形不相称的是，这些猛兽的动作却极其敏捷，当它们扑向自己的目标的时候快的就好像是光。 更可怕的是，这种猛兽纯金色的毛皮可不光是用来好看的，那金光闪耀的毛发正是所谓的“巴别之祈”，对魔术有相当强的抗力。咏唱在十二个字节以下的魔术对它们根本无效，长咏唱魔术也只能对它们造成一定的效果。 并且，它们面上、眼眶下那两道泪痕一般的黑色痕迹也不只是装饰品，那是它们作为“神使”的证明，据说翼狮的眼睛因为曾长久的注视神灵而化为魔眼，当凡人的眼睛与其对视，就会陷入短暂的失明状态——如果看的久了，就会永久的陷入黑暗。 更糟糕的是，它们还具有极高的智慧——和人类中的聪明人差不多的智慧。也因此，翼狮是少数几种可以学习并使用魔术的兽类幻想种。 在人类的传说中，这种尊贵的神兽是天神的使者，根据时计塔的记载，在神代，翼狮是诸天神灵的使者，不论是巴比伦还是古埃及抑或希腊是都有翼狮的传说。单论位格的话，翼狮和天使也相差仿佛。 这种存在，虽然姬丝秀忒自己在全盛期并不畏惧，但是对于人类而言，已经是相当可怕的类型。即使是久经训练的魔术使（注）也非常有可能葬身在这种猛兽口中，更别提十六夜这样初出茅庐的新手了——在姬丝秀忒看来，他甚至连新手都称不上，只不过是对魔术一知半解的普通人，就算是有着吸血鬼的rou体力量和恢复能力，恐怕也还及不上时计塔最普通的学徒。毕竟只有一些蛮力、恢复能力比较强的普通人，魔术师们有无数种办法处理。 而十六夜虽然不知道翼狮的来历，但他还是很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毕竟这两只造型看起来很威猛也很帅气的长着翅膀的黄金色狮子实在不像是什么杂兵的模样。何况就算是杂兵，恐怕他也难以应付，毕竟他不过还只是个刚刚年满十六、初中毕业的小鬼罢了，别说战斗，就连杀鸡都没试过。 翼狮在空中略微盘旋了几秒，然后缓缓落地，姿态优雅的就像是在参加什么晚会，它们将翅膀收在腰间后，琥珀色的瞳仁直直的盯着十六夜，狮子的嘴吐出人言： “就是汝了吗？” “区区凡人？” 十六夜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睛珠子瞪的好像是干渴的鱼一样——天可怜见，他可从没想过还有动物会说话的，虽然幻想种并不能说是一般的动物，但是两只狮子说话流利而且你一言我一语的场面可实在是难以想象。 “纯粹的rou食。” “狂妄自大。” 它们好像接龙一般痛骂着十六夜——这让后者忍不住想，如果说这就是翼狮的攻击的话，那倒的确是很凌厉的攻势。不过倘若这两只狮子一直这样进行这种“凶狠的攻击”的话，他十六夜倒是不介意和它们用嘴皮子大战个三百回合，虽然他一向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但能和两只狮子对骂的经历可实在是不容错过。 “别被迷惑了！翼狮是生性狡猾的家伙，你要尤其注意它们的眼睛，千万不要看——”姬丝秀忒的提醒声还未落下，站的靠前些的那只翼狮就毫无征兆的猛然一个纵跃、恶狠狠的向十六夜扑来。就像是之前说的那样，翼狮的速度快的惊人，这种生物据说曾经受到过风神埃俄罗斯的加护，在奔行的时候风会随行于他们的爪足，因此事实上翼狮也是幻想种中速度最快的几种之一，尤其是在近身搏杀的时候，几乎很少有生物能跟得上翼狮的速度。非洲草原上的猎豹可以在零点三秒内扑杀五米之外的羚羊，而翼狮的速度和跳跃距离更远胜于猎豹这种凡俗猛兽。 大概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甚至另一只翼狮的话语的余音还回荡在空气中——那只翼狮就已经扑到了十六夜身前，就在它以为得手、就连姬丝秀忒都以为十六夜已经要遭遇不测的时候，它却愕然发现自己扑了个空。 翼狮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却只看见一只拳头在自己眼前越变越大——“砰！” 这一拳正正的砸在翼狮的眼眶下、鼻子上方，直把翼狮嗷的一声，砸了个眼冒金星、涕泪横流。 “呃，你好？”在它面前，十六夜轻轻收回拳头，有些腼腆、又有些无辜的看着它，小心翼翼的问候道。 注：魔术使和魔术师并不是同一个称呼，魔术使是偏向于把魔术应用于实际的种类，与魔术师之间的差别就好像是工程师和科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