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半真半假的话

    龚祥兴告诉卢跃进：“省委来真格的了，有迹象表明，省委督查组近期要来我们县。好好准备一下吧，你这个常委组织部长，可要发挥专长了。”

    书记没有提及常务副县长，也许是还不知道，或者知道了一时改不来口。卢跃进想提醒他一下，但还是咽下口水，忍住了。

    面前摆着两份表，是在医院刚制造出来的杰作，卢跃进开玩笑说：“扛着输液瓶，躺在病床上，够拼命了吧。能否给督查组反映一下？”

    龚祥兴忙问：“现在好多了吧，要是因为这个工作把病累重了，可划不来。”

    “没什么划不来。什么叫工作，工作就是拼命。”

    “不是呀，你是我们贵山县委里标准的知识化人才，你的学历比哪个都还要高，领衔主演呢。”

    被书记这样高抬，卢跃进兴奋得呵呵笑，双手悟了下半截脸部。

    这两份表，一份是四大班子成员名单，县委常委九人，政府正副县长八人，人大五人，政协五人，法检两长，副县级侦查员公安局长，共三十一人。全部在内，平均学历中专，这确实不算高，因为这里面有三个只读了初中和高小，公安局长高小，在部队时候勇救战友立了大功，破格提拔的。但就县委政府两套班子来看，要高一个层次，大专以上三人，卢跃进，张敬民加上李俊，李俊挂职不占编但学历要算，龚祥兴高中，马运昌中专，其余也都是这个水平。两套班子中，好在没有初中生。县级领导班子名单按领导机构排列，为了体现学历，就在备注栏里加星符号，大学三颗，大专两颗，中专一颗。加星是李义所为，不过因为墨的缘故，成了黑星星，拥有三颗黑星的是李俊和张敬民。不知他俩看见了会不会不舒服。

    第二份名单是科局级干部，一律按学历高低进行排列。这个排列看上去感觉怪怪的。正常情况下，排第一的应该是政府办主任，第二公安局长，第三财政局长，第四人事局长……可是现在改成按学历排列，四位都落选了。

    龚祥兴拿着名单看了一下，随手丢下了。他觉得重视县级领导班子的学历，不能提到高于一切的地位。如果不注意研究其任职经历，政治面貌，德能勤绩综合情况，只突出这一点，势必以偏概全。但又不好说这样的要求有问题，论资排辈，提拔重用身边人而忽略文化素养，这样的情况确实存在，但也只是个别。自从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理念被提出来以后，应该说变化也不小。就贵山县来说，过去老书记小学毕业，现在的龚祥兴是高中，之前的县长初中，现在到了本人，恢复高考以后读的社来社区大专。计算下来，目前的情况，县委班子平均高中，政府平均中专，相比过去，变化不能说不大。不研究这个发展的过程，而是站在所谓的现代高度，一味强调一律大学专科以上，显然不实事求是。

    卢跃进反复看了表格，发现了一个问题，学历排在前的几个，任职时间都不长，其中张敬民，副局长两年半，局长不到半年。正副职相加，算多的了。除了学历是大学，还能看出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要是突然让他进常委，那会是一种什么情况？他换个角度想，假使张敬民进了常委，县委班子有了大学生，挤下去一个中专生，平均学历就变化了。他继续这样假设并且计算了一下，得数令他吃了一惊：平均大专。这正好是省委明确提出的要求标准！

    卢跃进不敢再往下想，转过了思路，给龚祥兴汇报了建设人才数据库的打算：进行一次全面普查，将全县中专或高中（含中专或高中）以上的干部情况搞清楚，建立个人专门的档案，学历情况，在职继续学习情况，所学专业，现任岗位职务，按照学为所用的原则，提出下步调整安排建议。

    龚祥兴认为他这个想法很好，梳理一下，具体一点，督查组来了就有了汇报的新内容。

    卢跃进接着说，要购置铁皮柜，印制硬壳子档案袋。现在计算机发展到了很新的时段，组织部要有超前意识，配置台式计算机，派干部去学习培训。前几天抽掉了几个年轻干部参加整理材料，发现里面有很不错的任，干部科李科长就给我说，有一个女的，遭遇了很不公正的对待，一直很压抑，但是工作热情不减，兢兢业业干。被领导误解了，也没有什么怨言。这样的干部现在不多了，组织上要公正地对待她们，妥善安排好她们的工作，发挥应有的作用。

    龚祥兴赞同卢跃进的计划安排，建立干部库是件好事，一定要做好，该买的计算机要买，我们这一代人是学不会了，挑选年轻的干部，送他们去学习培训，我就听我女儿说，电子计算机要普及，今后使用的范围很广，可以代替电话，传真，面对面打电话，那样多方便。

    县里就这样做好了准备。但是省委督查组并没有到贵山来，而是去了另外两个县，然后在地委组织部召开座谈会，卢跃进参加了。地委书记，行署专员等几个领导也来了，先请组长讲话。组长以传达的方式，转述了省委主要领导和省委组织部长的讲话精神，新时期干部任用制度的改革和目标，用三年时间，完成地县两级党委政府领导班子的文化结构上升两个层次的目标，也就是说，现在的平均学历初高中要上升到大专以上。不搞一刀切，但这一刀非切不可。工作采取先试点后推开的方式。

    蒋建琪代表地委做表态性讲话，按照省委的安排，地委研究定了，推贵山，贵水两个县作为试点，先行安排部署。

    座谈会结束就餐，蒋建琪忙着应酬督查组成员，卢跃进也就没有靠上去说话，闷闷不乐回家。一路思考贵山作为试点，怎么试？第二天他去了行署，可是蒋建琪出差去山东青岛，连夜就走了。

    没见着蒋建琪，就去了组织部，陈新忠带了几个人正在走廊上张挂科学家，教育家，文学家的图片。他想县委组织部走廊狭窄，人也不多，没必要，在县委小会议室挂了那就恰当了。

    陈新忠见了他打个招呼。他说：“昨天不是开了座谈会嘛，确定我们县作为十点了，这心里悬吊吊的，精神还没有吃透，怎么办？今天还想来深刻领会一下再走。”

    陈新忠就让他进了办公室。因为很熟了，也不忌讳什么，开口就问：“蒋专员说搞试点，到底有没有具体安排？”

    陈新忠说：“安排肯定是有，这件事情省委很重视，我们省的干部队伍素质结构状况很令他们担忧，所以这一刀非切不可。我倒是看到省委督查组长和书记专员他们几个小范围谈了两三次了，只不过还没有扩大范围。还是回去做好准备工作，等几天吧。”

    “蒋专员去了青岛，说是参加什么活动……节。”

    “青岛还会有什么节呢，啤酒节吧。三天时间，他会很快回来的。”

    回来等了五天，知道蒋建琪回来了，还没有去见面呢，地委考察组下来了。与龚祥兴马运昌卢跃进等县委班子成员见过面，指名道姓说这次重点考察张敬民。大家一听都明白了，大学本科生，专业技术干部。

    那一刻钟卢跃进云里雾里，满脑子一片昏花，等考察组开始进入程序，他马不停蹄到地区见了蒋建琪，忙问是怎么回事。

    蒋建琪说：“落实省委的要求呀。你来参加座谈会的嘛，还不清楚？”

    卢跃进说：“省委的精神我清楚，但是具体到考察谁，这个……”

    蒋建琪说：“这个完全是省委地委的事，你当然不会知道了。”

    冷静下来以后，他问：“会是怎样的安排？进常委吗？”

    蒋建琪说：“这我也说不清楚，得等考察结束，开会研究时才能具体确定。你就好好地搞好服务吧。”

    他想问，我的常务副县长的事呢？没张口，电话铃响了，蒋建琪拿起话筒，听了一句，说：“喂，我是……”就朝他挥挥手，示意出去吧。他就退出来了。

    卢跃进作为班子成员，考察组理所当然要找他。组长是行署常务副专员，与他不是很熟，很严肃地要求他谈谈对这个人的看法。

    卢跃进说了一大堆溢美之词，这是大家都会的。有一张表，上面按照德能勤绩分明别类，并且还要求按百分制打分。他也打了高分，但不是满分。

    事情进行很快，半个月后，地委会专题研究，同意任命张敬民为贵山县委常委，提名担任常务副县长。

    听到这个消息，卢跃进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