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鹿浑逢女狼
拓跋寔的脸溅满鲜血,黏稠,冒着热气,那是同伴的血。他的喉咙被撕开,鲜血汩汩流淌。狂暴的狼人扯掉他的胳膊和大腿,肢残断臂空中飞舞。屮见挡在他身前,躬身弯腰呲牙,对抗她的同伴。拓跋寔回过神来,转身逃跑。屮见扭头,拓跋寔清楚地看到两只雪白明亮尖锐的牙。 拓跋寔跃下崖壁,下面有一条陡峭的山路。来时怕被发现没走,逃跑正好用得着。跑出千余米,怪物没有追来。长长松口气。又开始惦记屮见,转念想来,屮见与那些怪物是一伙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四五里的路程,眨眼间跑到,顾不得气喘吁吁,牵出隐蔽在山林阴影下的坐骑,飞身而上,握缰绳的手冰冷,微微颤抖,手心里全是冷汗。 “必须将这个消息告诉代王,不管他们信不信,狼人来了。”马刺狠狠的踢了一下胯下的骏马,借着茂盛密林的遮蔽向南疾行,犹如夜色中的幽灵。夜,很暗,他们没有吹响号角,拓跋寔记得那个男狼人的腰间挂着牛角号。 乌云遮住月光,原野一片幽静,积雪在草地上泛着隐隐的白光。战马疾奔,拓跋寔用了最快的速度,马刺不停在踢着。猛然,大青马嘶鸣着前蹄抬起,若非抓得紧,肯定会摔下来跌个半死。战马仿佛撞上什么东西,人,一个人影。 长发飘飘,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从前充满朝气和阳光的双眸夜色中闪烁着幽幽的光芒。皮袍,鹿皮靴,腰间系着那把轻盈的青蛇软剑。 “屮见!”恢复了人形的屮见。阴山道客栈的年青老板娘,自己救过的女人,早知她是狼人,又何苦多此一举。 “拓跋!”屮见艰难呼出名字,声音从齿缝里幽幽飘出。 黑夜,白雪。 温馨将改变,爱将改变,当屮见为了拓跋寔冲着同伙离索亮出獠牙的时候。 狼人部落,从未出世,终年隐迹于大陆最北边的北海森林。然而,当西方黑暗议会找到新的首领狼王时,狼王的狼子野心复发,他不再满足于常年活在极寒之地的深山老林。 三个月前,狼人南进。南进狼人匿身于塞北鹿浑谷。 神州大陆在远古堕入虚空时处于魔幻真空期,夏商周,秦汉三国晋,直到如今剩下五个王国彼此争斗,他们是司马家的晋国,慕容家的燕国,拓跋家的代国,苻氏秦国,张氏凉国。代国与狼人领地相连。狼人南下,拓跋代国首当其冲。 世人多不知有狼人,因为世人不信。人们总是不信,在这世上,有自己不愿相信的东西存在。 有时候,屮见自己也不相信。每每变作狼形,她都宁愿自己只是一个单纯的女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人,才能同一个男人相爱相守罢。 月透乌云,白雪苍茫。 “拓跋。”屮见又喊了一声拓跋寔的名字,喉间苦涩。 拓跋寔傍马而立,身姿挺拔,虽形容略显狼狈,饱含光华的深潭一如既往,似乎并未因屮见的真身而有所嫌恶。 没有一个闯入狼人地盘的人,可以活着离开。离索作为首领亲信,放掉拓跋寔,屮见需要献出最为宝贵的东西作为交换。 屮见觉得最为宝贵的东西是生命,你救我一命,后又有情于我。于情于理,都值得为你做出任何奉献。哪怕只是一国小小斥候,哪怕永远不会知晓我之情浓。 “莫再来。”屮见不想说,却不得不说。权当他从未来此侦察,权当不曾相识。 朔风袭面,空气中弥漫着诸多气息。拓跋寔闻到覆雪的冰河的味道,幽深黑暗的死亡气息。他听过许多关于狼人的传说,数千年前他们趁暗夜而来,皎洁的月光赋予强大的力量,他们不死不灭。他们越过戈壁,来到中土,毁灭城市,烧毁村庄,搜寻婴儿,咬伤人类,转化成狼人,队伍不断壮大,直到有一天炎帝御龙而来,将妻子赤水之子听訞置于北海万丈寒冰之中,一柄长剑插入心爱的女人冰冷的心脏,锻造出寒魄剑,才将狼人杀退。数千年来再也没见到狼人的踪迹。 拓跋寔嗅到危险,空气里危机四伏,只有一丝气息是暖的,来自面前这个女人,她的心中弥漫着一丝柔情。 “莫再来?”怎么可能不来,纵然我们不来,你们不是一样来了么? “爱亲,收手吧,回去告诉你们的王。邪恶终究无法战胜正义。就算你们是不死不灭之躯,我们也决不屈服。”拓跋寔傲然说道。 眼前美丽的女子拦住去路,只不过想告诉他一句,“莫再来。” 我爱过,怜惜过,我喜欢你的坚强,喜欢淮尽头客栈进退自如的你,喜欢舞刀弄剑的你。 不管你是人类,还是狼人,妖,仙?我们都有相同的灵魂,而你更有一颗爱人的心。
拓跋寔盯着屮见的眼睛,压抑着心中的感情,“我会来,代王的大军也会来。” 明月滑过乌云,清光水银般泻在屮见的身上。她的身体微微颤动,嘴边抽搐,声音沙哑,“走!快走!” 拓跋寔的心猛颤,据说狼人在月圆之夜会不由自主的变体,而且会因狂暴而失去记忆。 风声急响,明月闪动着致命光芒。 屮见脸色惨变,猛然抽出腰间软剑,纵身跃进起,剑闪寒芒刺向非莫的胸膛。 “上马!”屮见轻喝一声,手腕转力,剑尖在风中突换方向,避开要害,试图迫拓跋寔跨身上马。拓跋寔没躲,屮见的剑来不及撤,软剑立时没入肋下半寸。 “你?...”屮见握剑柄的手蓦然松开。拓跋寔径自拔出软剑,血如泉涌。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想。”屮见的手在颤抖,感觉全身的毛发正在蠢蠢欲动,争先恐后地钻出皮肤... 圆月的清辉落在屮见身上,散发诡异的光芒。她的牙rou发痒,利齿冲破血rou疯长。 健马惴惴不安地踢打前蹄。 风更急,月更明! “嗷!” 皮袍遮掩不了裸肌之处的难堪! 红唇覆盖不了破口而出的獠牙! 长发随冽风狂舞! 全身血液开始沸腾!!! 入目的苍茫尽是无趣,那陌生活物胸前的鲜红是唯一色彩! “嗷呜!” “哦!天呐!”屮见的皮袍开始破裂,连同她的肌肤,一个大她两倍,长满坚硬毛发的白色躯体暴裂出来。拓跋寔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那张漂亮的脸开始变形,幻化成一张狰狞的狼脸,两颗獠牙将嘴唇呲开。 “嗷呜!” “嗷呜!”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呜叫声。 头皮发麻,发胀,下意识的纵身上马,大青马腾空从步凡境头顶跃过,向远处奔驰。而她呆立在当地,无助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