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夜宴，工会及股份
在整日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眼中，选择在五月外出旅行实在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大步行走在直属行省那一望无际的原野、以及将前者分割开来的树林及林间空地中，又或躺在软椅中尽情享受奴仆所提供的贴身服务……无论如何，和时而咋冷的三月相比，空气中充斥的野生植物芳香早已将蜷伏于岩缝与杂草中的融雪完全取代。 加赫斯堡，一座名字来源于男爵城堡废墟、在奥斯比斯周边地区显得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内，虽然暮色以及在不知不觉间悄然降临，但某处占地宽阔的私人宅邸正沉浸于晚宴的欢快气氛下； 伴随着六名乐手合奏出的悠扬音乐，那些在行省间贸易中获得了丰厚利润的贸易商人、风险投机商与放贷者也丝毫不愿放过在草地间交谈碰杯的机会……这个多少能够提高前者社会地位、并且巩固己方联盟的举动。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主要由暴发户组成的利益共同体并不被大部分传统贵族所正眼看待--在后者心目中，那些依靠压榨奴隶血rou起家、或是四处兜售死者盔甲的矿主和黑市商人根本就是渣滓的代名词，哪怕授予他们一个小小的名誉勋爵称号也可谓对整个传统贵族阶层的侮辱。 不过事实上，在表面对暴发户们大加斥责、同时信誓旦旦地表示要坚定维护传统贵族的荣耀之余，前者却早已和他们口中的渣滓阶层愈发深刻地勾结在一起--即使是邀请人数不超过一打的私人聚会，其中也可以轻易寻找出数位来至不同家族的“外交官”或“大使”类的宾客。 作为本次宴会的主办方--梅希瑟尔工匠协会的保镖头目，三十出头的库拉斯提瑞斯克和其手下正忙着对付厨房送来的啤酒和大块rou食，对于每日与制式武器打交道的私人保镖来说，没有什么比它们能更快补充在日常训练或是战斗中消耗的体力。 更重要的，随着暮色降临后逐渐受限的视野，保镖们进行护卫的难度也会随之增加，为保证能够应付随时出现的突发情况……不出意外的话，库拉斯和他的人只能在深夜或凌晨获得一次短暂恢复体力的机会。 “头儿。暗哨报告说集市有些情况。” 不等库拉斯伸出沾上许多动物油脂的粗大指节，进而继续对付面前的大盘rou食，亲信在耳旁传来的消息也令这位保镖头目不由得皱了皱眉，“我明白了，你让库拉姆带上三五个人手过去处理一下！” 仰起头将杯中的新酿啤酒大口饮下，一边享受着口中残留的啤酒花香味，库拉斯也暗自摇了摇头--近来第二大股东泰欧斯家族正忙着从工会中下级成员中大肆收购股份，并试图将作为第一大股东的尤佐夫势力取而代之，眼下可算是多事之秋…… 且不说处于少量酒精影响的库拉斯计划着今夜的巡逻口令及暗语，将视线转向私人宅邸一处灯火通明之处。七八位盛装打扮的侍女正忙着从将房间与外界隔开的两张青灰色幕布间进进出出。顺便将一盘盘丰盛食物和装有葡萄酒的橡木桶放置在被中年管家事先安排好的位置。 而在相邻不远。外表看上去无论是采光还是内部光线都可谓极度糟糕的密室内，十来位不时低声交谈的与会者、以及充斥在密室中的高档烟草香味都无一例外的说明--后者才是这场夜宴的真正参与者。 “……各位在坐的先生们，请听我说一句。” 顺着这名披着一件黑色风衣、仿佛秃鹰般凸出鼻梁上还配有一副单框眼镜的健壮男子的声音，虽然伴随着好几道目光中一闪而逝的不满意味。但随着这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现场绝大部分与会者还是将他们那在黑暗中仿佛野兽般泛着绿色幽光地瞳孔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对于近期内兹伯商会大肆在直属行省抛售粮食、并且与我们争夺普莱斯顿矿石、皮毛、药材等上游原料的举动，我认为我们有必要采取相对应行动……毕竟，一旦任由其占据足够的市场份额，我想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将在竞争中处于不利的局面。” 尽管夹杂着几声抱怨甚至是反对，但无论如何，健壮男子的发言还是在与会者中制造出了一阵密集的议论，甚至还没过一两个呼吸的时间。一些性子较直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在昏暗中挥舞着他们粗壮的胳膊。 “我基本同意塔伦特先生的观点……” 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摸了摸其经过一番精心保养的金色八字胡须，这位戴着金框眼镜、其桌位较为接近长桌一端的斯文绅士也环视着周围的人影轮廓，“不过在我看来，我认为在场的所有人都应该行动起来。运用各自的能量在议员间进行游说，进而能够令直属行省贸易保护法案尽快得到通过。” 无视四周或多或少地附和之声，前者也将头转向自己的身侧，“您的意见呢，尤佐夫先生？” “呵呵~如果你们不嫌我这位老头子罗嗦的话，我觉得各位的意见都相当中肯~~咳咳……” 两声仿佛抑制不住的低沉咳嗽过后，端坐在长桌主席位置的尤佐夫却转过身，冲着其左侧一位将绝大部分脸颊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瘦削男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我看时候也不早了，此次例会就到此结束吧。” 听到这里，无论是否出自真心，绝大部分与会者还是本能地呼出一口浑浊的热气--感谢众神，这该死的会议总算是结束了……！ 目送着这些在梅西瑟尔工匠协会中拥有不等股份的股东们三三两两地消失在弥漫着橙黄色光尘的密室入口处，尤佐夫也将右手手肘从长椅一侧的扶手处挪开，继而转过头注视着身旁这位在例会中没有一句发言、且没有随着其它人一同离开的神秘男子。 “阿兰迪斯先生，按照之前的约定，在参加了梅瑟希尔的例行会议之后，你也将自动拥有工会百分之五的股份……以及自动划归至你名下的瑟丹庄园产业。” 顿了一顿，这位年老的工会执行官也选择将头轻轻偏向对方、并且以压低声音的方式来表现出自己的善意，“阿兰迪斯，其实站在私人与朋友的角度，我并不看好瑟丹庄园的潜力。” “但说无妨。尤佐夫先生。” 看似随意地摘下纯黑色的兜帽，阿兰迪斯也令其在昏暗中散发出迷人绿光的一对瞳孔出现在尤佐夫的视野之中。 “呵呵~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建议……” 虽然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但站在当事人尤佐夫的角度，其在内心深处对于术士的警惕却又加深了几分--如果将先前众人的瞳孔比作森林中饥饿的巨型灰狼，那么阿兰迪斯则一定是群狼的首领……甚至是整片森林的王者！ 可奇怪的是，这位应该有足够实力将梅瑟希尔领导权收入囊中的危险人物，其在选择股份与产业奖励之时却偏偏选中了一处地处偏僻、且周围还有坟场存在的半废弃庄园……难道真如这位阿兰迪斯法师表面上所保证的，对方仅仅需要一个不易被打扰的清修之地吗？ 思索之余，尤佐夫也毫不费力地在其生满皱纹的脸颊上挤出一个微笑，“或许你还不是很清楚。阿兰迪斯先生。瑟丹庄园的偏僻在直属行省内可以说排的上号。而绵延的丘陵也自然影响了当地的交通。” 见阿兰迪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尤佐夫也伸出手比了个简单的手势，“先抛开整修路面的巨额投入……据我所知，瑟丹庄园虽然种植了一些柿子或是山楂类的作物。但由于我之前所提到的原因，为此增添的额外运输成本、以及运输过程中的损耗都会影响到你的盈利。” “这听起来的确是个问题……” 令左手支撑住自己的下巴，阿兰迪斯却冲着尤佐夫露出了其在昏暗中显得白森森地整齐牙齿，“既然这样，那就请尤佐夫先生帮我雇佣一位经理人进行打理，那样我的股东生涯应该会轻松许多。” 说到这里，术士的眼中多少也流露出了一丝向往的神色--对你来说，坟场和墓地附近当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个……好吧！” 暗自摇头之余，在拐杖的帮助下直立起身体。尤佐夫也继续盘算起应该如何利用阿兰迪斯这位实际作为高级打手加入梅瑟希尔的新股东，“距离晚宴正式开始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接下来还得应付加赫斯堡的商人与一些喋喋不休的女眷……阿雷拉斯阁下？” 出现在嘴角的莫名微笑过后，回答尤佐夫的却是术士优雅的点头致意，“阿兰迪斯荣幸之至……” ―――――――――――音符与木质栅栏的分割线―――――――――― “各位尊敬的女士和绅士。非常欢迎诸位的光临，今晚，我们将共同举杯，为今后在商业上的合作共同举杯！” 来至黄铜灯架的明黄色烛光下，老执行官那看上去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影又被划分成浓淡不等的十二等份……当然，站在尤佐夫身旁、身着紫色长袍的阿兰迪斯也毫无疑问地成为了晚宴中的视线焦点； 特别将精灵特征的长耳用魔法隐藏后，在那些浓妆打扮的女眷眼中，突然出现在梅瑟希尔内部聚会术士也仿佛摇身变成了吟游诗人歌谣中的失落王子，以至于其所经之处总能在当地上流社会中引起无数个荒诞却又引人入胜的风流故事。 另一方面，不约而同无视女眷们拼命向阿兰迪斯直抛媚眼、希望能在晚宴后和其进行一对一地深入交流举动，一旁手持玻璃酒杯的男性宾客则早已猜测起术士的身份--对方难道是尤佐夫内定的继承人，但那个小白脸似的家伙是否用有和其外貌相匹配的社交与管理能力…… 将股东与商人眼中透露出的探询之色尽收眼底，同加赫斯堡小镇镇长并肩站在一起的尤佐夫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各位，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至普希金的阿雷拉斯先生！” 略显稀疏的掌声中，尤佐夫也笑眯眯的伸出手拍了拍阿兰迪斯的肩膀，一边将右手的香槟酒高高举起，“从今天起，阿雷拉斯先生将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愿众神保佑我们！” “众神保佑梅瑟希尔~！” 然而就在此时。现场宾客相对整齐地举杯动作中却出现了数个不和谐的音符--伴随着好几声刻意制造的玻璃杯破碎声，好几名紧身衣打扮的黑色身影也猛地从宾客中穿出，掏出事先隐藏在长袖中的淬毒匕首朝着人群中心的尤佐夫扑了过去； 不过令四名刺客郁闷的是，对方是早有准备似的，在“保护执行官！”的喊声中，以库拉斯为首的几名精英保镖也以熟练动作从尤佐夫的左右穿出，继而将手中的长剑与圆盾对准了扑上前来的暗杀者。 回想起阿兰迪斯不久前轻易击溃一整队强盗的画面，下意识掕起拐棍躲藏到术士身后的尤佐夫也不忘咬牙切齿地大声喊道，“杀光他们！我认得这些杀手……他们一定是泰欧斯派来的！” 还以为尤佐夫是位和蔼的老好先生……注意到将浮现在前者脑门上的道道青筋，阿兰迪斯也面无表情地伸出右手、并对准了一名正将表面泛着蓝光的匕首冲自己捅来的黑衣刺客。“白痴~！” 伴随着和热浪一起急速蔓延至整个大厅的刺鼻焦臭。从术士手心喷涌而出的黄绿色火焰也将这名倒霉刺客的整个躯体吞噬其中…… ―――――――――――轻松解决与善后的分割线―――――――――― 因为意外而草草结束的晚宴过后。一边盘算着是否需要为自己找一位替身傀儡，在刺杀中幸存下来的尤佐夫很快在好几位保镖的簇拥下来到别墅那宽敞且难以供刺客容身的庭院中。 “还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尤佐夫执行官？” 此时此刻，阿兰迪斯早已换回了其习惯的黑色长袍。只是咋眼看去，沐浴在依欧蒙德淡蓝色月光下的术士却仿佛来至高等级位面般的存在……当然，如果将前者颇不耐烦的语气，以及仿佛巨龙巢xue般点缀在软椅周围、其上还残留着妇人香水味的各种定情信物排除在外的话。 “该死！看来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自己还需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应付那些对阿兰迪斯抱有强烈兴趣的雌性生物……看来坚持让对方以真面目出现在大众面前可谓相当失策啊……！” 摇头之余，挥挥手让保镖们保持着一定距离之外，尤佐夫小心翼翼地在术士身边的草地上坐下，“呵呵~其实这也算不上帮忙……” “哦？” 见阿兰迪斯从软椅中直立身子，尤佐夫也堆笑着搓了搓枯糙的双手。“从我个人看来，这也算得上是一件互利共赢的好事……那么我就直接切入中心了--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干掉泰欧斯家族的首领沃尔泰欧斯……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够将泰欧斯家族的股权凭证和产权文件入手。” 这个贪婪的老家伙……虽然对浮现在执行官眼中那只能属于某种贵重金属地耀眼闪光颇感无语，但在内心深处，阿兰迪斯还是认为尤佐夫的意见相当中肯且具有建设性。 仿佛内心斗争很久似的摇了摇头。阿兰迪斯也看似非常无奈地摊开双手，“可是……尤佐夫先生，我想依据梅瑟希尔的情报网络，且如果没有弄错的话，我现在还是一名正等侯被公平与正义所审判的王国全境通缉犯……” “呵呵~正是现在才方便办事……到时候加在你头上的罪名也可以一并洗去。” 笑眯眯地说到这里，在生意场中打拼多年的尤佐夫也在第一时间抛出了他的筹码，“泰欧斯在梅瑟希尔的股权由你我六四分成，至于那个家族的其它财富，我认为你完全可以将其收入自己的囊中。” “您的分配听上去相当慷慨，尤佐夫先生。” 轻轻点了点头，术士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可是眼下并没有太多时间供我搜刮财富；由衷地说，我觉得对泰欧斯家族在梅瑟希尔的股权分配比应该是百分之五十对百分之五十……毕竟无论如何，我并不认为在股权进行二次分配后，我所占的股份能够威胁到您第一大股东的地位。” “好吧，成交！” 微微考虑一阵后，现场两只一老一少的狐狸也达成了它们那见不得阳光的私人交易。 “还有一个问题，尤佐夫先生？” 对于身后突然想起的声音，搓了搓微微有些发麻的膝盖，在保镖帮助下正欲转身离去的尤佐夫也不得不微笑着转过身，重新面对着表面看似无害，实质却是深渊恶魔的术士阿兰迪斯，“嗯？” “您还没有告诉我那位泰欧斯家族首领的确切位置，以及与加赫斯堡之间的距离。” 对此，后者也只得发出了一阵干笑，“呵呵~这个当然，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