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卡西米尔

    城镇里的晨钟尚未响起。

    就连最勤快的旅行商人都还没有起床。

    某座府邸却已经沉寂在商谈的氛围之中。

    “克瑞斯，我们之间的谈话恐怕要先停一下了。”

    正坐在矮桌前的男子，穿戴着银色轻甲，他的腰间挂着一把样式普通的弯刀。足足覆盖了半张脸的恶鬼面具，透着一股渗人的狰狞，仅露出的下巴与嘴唇，爬满了烧灼的疤痕。

    “四处乱窜的老鼠，也让我烦恼不已。失礼了，梅利兹。”

    克瑞斯坐在梅利兹对面，他泯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水，略苦的滋味在味蕾中缓缓绽放。耀眼的金色长发温顺地伏在背上，近乎完美的面容足以让那些所谓的美人——羞愧难当。

    犹如美神维纳斯在人间的化身。

    克瑞斯话音刚落，从房间一侧传来刺耳的声响。一名彪悍的刺客撞破窗户，以翻滚的姿态突进到梅利兹身旁。刺客手中的匕首泛着绿色的荧光，明显是涂抹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这个距离，梅利兹根本来不及拔出弯刀。近身之后的匕首只会如鱼得水。如果梅利兹侧身躲闪，这名刺客有七成的把握置他于死地。

    然而——

    下一个瞬间，刺客眼中的世界被一片血红覆盖。梅利兹的动作快到他捕捉不到的地步，他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只能确定一件事。梅利兹并没有拔出腰间的弯刀。

    “这个装饰品到底能骗过多少人？”

    梅利兹就像拥抱情人一般，与刺客相拥。鲜红的血液从他们接触的那个点滴答落下，梅利兹嘲讽的口吻引来了克瑞斯为刺客的辩护：“谁又能想到以刀技闻名的将领，真正擅长的却是这种不知所谓的武器？”

    梅利兹的手背与爬满疤痕的脸庞截然不同，细腻且光滑，比起贵族小姐精心保养的手掌更胜一筹。然而从衣袖里伸出的钢爪却破坏了这份美感，仅仅是看上去就能知道其锋利程度的钢爪，沾染着那名刺客的鲜血。

    比起正常的刀剑枪斧，这种武器确实算是不知所谓，被正统武者所不屑。但是，就是依靠衣袖里这对钢爪所施展的独特武技，梅利兹才得以数次从死神的手里拣回性命。

    “说成‘将领’听起来确实很不错，但是我现在的职位不过是‘中队长’罢了吧？”梅利兹收回了手来，用舌头舔食钢爪上的鲜血，“如果不能尽快升职，我可不准备在殿下你这边继续干下去了。”

    克瑞斯，全名克瑞斯·维尔穆德·艾利米亚，正是罗兰王国的第二王子殿下。

    已经死去的杀手因为梅利兹松开手的关系，并着撞击声与木制地板亲密接触。紧接着又有三名彪悍的刺客从已经破损的窗口鱼贯而入。

    “你可舍不得吧？”

    克瑞斯以暧昧的口气回应梅利兹。

    “这倒也是，你可是非常有意思的男人。”

    梅利兹用同样惹人遐想的语句回复，他并不去注意又涌入的三只老鼠，而是以正坐的姿势重新坐下。克瑞斯也把玩着矮桌上的茶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耀眼的金色长发更是平添了几分魅力。如果有贵族小姐在场肯定都被克瑞斯迷的晕头转向了。

    担当两人屏障的是一名身着紧身黑衣的少年，毫无预兆，如同凭空出现一般，站在了房间中央。披肩的黑色长发用细绳随意的绑了一下，腰间挂着两柄长短不一的配剑。

    ——战场上的死神，约书亚。

    根据上头的情报明明是被派去迎接卡西米尔的约书亚，这个时候却出现在三名刺客面前。仅仅是照面，敌人的意志就出现不同程度的动摇，甚至有一名健壮高大的刺客，面对这个时候出现的少年情不自禁地退后了一步。

    ——散播谣言，借此除去伪装潜伏在身边的刺客。

    年幼之时就加入军旅，凭借无双的剑技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传言每一次对阵血拼，倒在约书亚剑下的尸体足以堆成山包。敌军之中更是流传着来自地狱的死神这种说法。久而久之，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好事的人先开始叫的，“战场上的死神”这个名号就流传于罗兰与周边各国。

    诸多势力都向约书亚投来了橄榄枝，然而得到约书亚效忠的却是罗兰王国的第二王子殿下，克瑞斯。

    “把约书亚留了下来，卡西米尔那边没有问题吧？”

    虽然是疑问的口气，但是不知为何梅利兹周围却能散发出“肯定没问题”的氛围。还有就是，梅利兹的用词一点尊敬的意思都感觉不到，完全不像下属与上官对话的样子。

    “嗯。之前已经派出信使了，想来卡西米尔最近就能收到警示了吧？”

    ——“沿途小心。”

    仅仅是这样子的提示，不过，如果是卡西米尔那个女人。克瑞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他把玩着杯子，话语与刺客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对梅利兹并不恭敬的态度，克瑞斯也没有露出不快的表情。梅利兹的刀技闻名于尼克罗斯要塞，然而他战斗时最擅长的却是衣袖里的钢爪。小心翼翼不暴露自己强大一面的人，是不是可以猜测他的背后，还有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技艺呢？

    克瑞斯饶有兴趣打量着梅利兹的恶鬼面具，导师尚在的日子里，给梅利兹的评价可是——智囊。

    摆在矮桌上的是制作精良的一副战旗，用画笔勾勒的方格是根据现实中的距离按比例缩小而成，用塑胶做成的山峰与城池遍布在棋盘上，如果对罗兰王国周边有所了解的人看了，恐怕免不了一番惊叹。这副战旗，完整的将罗兰周边的地形与城塞记录了下来，不仅如此，要有谁有耐心细心测量，就会发现每座山峰的距离，每个城塞的大小，其精准程度让人不寒而栗。

    梅利兹执的旗比克瑞斯那边的多出了整整一倍，他占据罗兰王国北方与东方一带，手底下的棋子颜色各异，但最多的是一种银灰色的棋子。

    罗兰王国大王子米兰斯徳的武装力量正叫做——银狼军团，盘布在王国北方。

    打斗声已经静了下来，三名高大威猛的刺客没有一个能在约书亚手中走过一个回合。克瑞斯与梅利兹也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棋盘上。

    “那么，兵分两路全军突击。”

    梅利兹将东方的各色棋子拢在一起，与北方的棋子遥遥呼应，从两个不同方向朝着克瑞斯的本阵尼克罗斯要塞发起了攻势。

    不论哪一边其军事实力都与克瑞斯手底下的全部棋子旗鼓相当，不论迎击哪一边，克瑞斯都必须全力以赴才有胜算。可是克瑞斯的本阵尼克罗斯要塞南接鲁内斯王国，他的敌人除了王国北方的大哥米兰斯徳与东方的贵族群，可还有敌国鲁内斯的骑士团。

    每一股势力，都是他必须倾尽全力才能挡的下来的。

    这样的情况下，能有胜算吗？

    正常人估计都举起双手投降了吧？

    然而，坐在梅利兹对面的这名，年岁刚满二十的年轻王子，却是有着“金发克瑞斯”“罗兰的绝壁”之称。他的军旅生涯甚至比三十来岁的士兵来的还要长。

    尽管局势对自己压倒性的不利。

    但是克瑞斯还是迎刃有余的笑着。他的嘴中轻声呢喃着破敌的咒语。

    …………

    “而这一切的关键，就在卡西米尔身上了。”

    “只是，这个女人又有几分能耐回应殿下的期待呢？在关键时刻又会不会反水……”

    梅利兹的担忧在房间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