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婚
不久后,大巴终于停了下来。从车窗向外望去能看到前面是个类似村落的地方,好多人黑压压地聚集在了村落中央的小广场上,那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大巴车的后门自动弹开,当外面的光线照进车里,车上的人突然间活跃了起来,他们一个个都僵直了身体机械式地朝后门这边挪步,我用力地抓着扶手朝前看,想等着彩姐他们一起下车,但是根本敌不过车上人的拥挤,我几乎是被他们的身体夹着给挤下去的。 我跟着人流下车后还没站稳脚,迎面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艳红翠绿的人便将我团团围住,我看着他们脸上浓妆艳抹得像是唱京戏的角儿一样,尤其是那夸张的红脸蛋儿,跟涂了鸡血似得,把那本就惨白的底子衬得更加渗人。 我连忙向他们自我介绍,说明自己的身份,本想换来个正常的沟通,可还没等我说完便被这群人齐力抬了起来,他们像蚁群搬运着战利品一样将我高举着,任凭我如何挣扎、如何解释都没有用。 这些人将我抬到了广场中央的舞台下面,我定睛一看,那舞台的样子简直出乎自己之前的想象,分明就是个戏台嘛。而且还是古朴的老旧款,罩着戏台的红木架上雕着精致的花纹,这种道具可是拍摄古装、民国戏时必不可少的物件,床梁大红幔布后面是一幅画着姹紫嫣红各色花朵的屏风,戏台的周围摆放着好多的烛台,烛台上的蜡烛正荧荧地闪着幽紫幽蓝的光,正有一花脸和一青衣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吟唱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演得十分投入。 我想找个这里管事的人,不论是镇长还是村长,能正常沟通的就行,至少让我知道该演什么节目?演完节目跟谁结账?正在我急切寻找着一个这样的人的时候,围着我的那群人竟突然开始扒我的衣服,好多只手一起伸过来,也看不出是男是女。我连忙反抗,一手按着衣领一手推搡着那些扒我衣服的人们。 我无助地大喊着彩姐他们的名字,希望有人能听见,然后过来帮帮我。但突然地一下,一切都安静了,我的身体像被人禁锢住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就任凭眼前的这群人摆弄着,与此同时,我透过缝隙看到十几米远处,彩姐他们三个正四肢着地匍匐着被人像赶牲口一样地赶上了一个小土坡,也不知那土坡通往何处。 我想让他们停下,等等我,别留我一个人,我害怕,但我什么都做不了。 周围的一切静得出奇,唱戏的唱戏,看戏的看戏,还有一些追逐打闹的孩童。他们都蜡黄着脸穿着不合时代的衣装。我能看出他们的喧闹,却听不到半点儿的动静,我觉得我不只是瘫痪了,而且还失聪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我就被眼前这些人扒了个精光,我赤身裸体地坐在木凳上,被一群人盯着看,长这么大我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一时间想死的心都有。只是现在的我,处于入地无门的境地,无论是白绫高悬还是咬舌自尽我的身体都无法去实施。 这时,我面前挤进来一位尖嘴猴腮的笑面老太,她提着一个硕大的包裹笑嘻嘻地看着我,眼窝深陷看不到眼球,但我还是能感觉到那两个黑洞中的骇人目光。 老太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拆开了那个大包裹。我一看就认出来了,是凤冠霞帔,我拍古装剧的时候见过,通常女主女配才有得穿,像我们这打酱油的小咖最多也就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才有机会试穿臭美一下,让人发现还会遭几个白眼。 但之前见过的那些跟我眼前的这件可不是一个档次的,看得出来老太手里的这身行头是名副其实的精品,不论是霞帔上金丝刺绣的走线还是凤冠上珠圆玉润的宝石都散发着不费价格的气息。 老太在周围人的帮助下帮我套上了这两件宝贝,又对我涂脂抹粉一番打理。身边没有镜子,我看不到自己的模样,说不定已经被这里人的审美风格同化了。 最后,将我的两侧鬓角整理好后老太迈着小碎步围着我转了一圈儿,然后一拍大腿咯咯咯地笑了。那笑声奇怪得很,不知是她吃东西噎到了还是做过声带手术,总之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动静。 我身边的两个年画娃娃一样的小丫头听老太一笑,连忙一左一右将我搀起来,然后我顺从地跟着她们朝着戏台的方向走去。 我猜他们是想让我穿成这样上台唱戏,为此我特地迅速地翻阅了一下我脑海里的中华京剧曲库,拼命想也只记起了一句“奶奶,您听我说”这样的唱词,但这可不行,五十万怎么着也得给人家表演个三十分钟吧,要是三十分钟里我不断重复着“奶奶,您听我说”估计雇主没急彩姐她们也能上台劈了我。哎!或者我可以唱那个“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太清闲”这个我会的词儿多,糊弄糊弄没准都能蒙下来呢,但这个好像不是京剧吧?管它是什么呢,我都这个德行了,弄好了拿钱走人,弄不好保个小命也行了。 正想着,两个小丫头转了个方向将我带着从那戏台绕了过去。 这是要去哪儿? 戏台后面黑乎乎的,但我能感觉到周围都是跟我朝着同一方向走的人,他们高矮胖瘦的,走路姿势却都大同小异,对,跟车上那些怪人一模一样。
不一会儿,两个小丫头就把我带到了一处人家,这家还是古朴的老宅,房梁两侧两个大红灯笼被夜风吹得有些飘忽,借着灯笼幽暗的光我看出那围墙大概是泥土砌的,坑坑洼洼还有些掉渣,大门也是破旧的老木,上面全是斑驳的岁月痕迹,高高的木质门槛也被多年里来访的人跨得变了形。 老宅里的人一看我进来,原本安静的院子登时吹拉弹唱得喧闹了起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能听见声音了。 院子两侧被桌椅板凳占得没有了空地儿,跟着我一起走进来的人呼啦啦地拥了进来,一会儿的功夫,就挤了满满一院子的人。 突然间我的眼前被一块大红布罩住了,透过这块布只能依稀看到前面的丁点儿影像。我不由自主地沿着中间的这条过道径直走进了朝向着大门的这间土坯房,屋子里面正对门口的位置坐着两位老人,他们穿着怪异的古装,脸被桌上的烛台晃得忽明忽暗,让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我身边的两个小丫头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影儿,而我的脚步依然不受控制地朝里面走去。 即将走到两位老人身边的时候,什么东西拉住了我的手,那冰凉的温度让我心里一颤,我一回头看到身边站了一位与我这身打扮相得益彰的男子,只见他黑帽遮住眼帘,脸上涂着跟这里人一样的标志性红脸蛋儿,一朵绸制大红花背在胸前。 这时,屋里人群中走出一个人,他披红戴绿很是喜庆,他站到里面坐着的两位老人身边,用尖利的声音对屋里的人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然后他突然高声喊道:“一拜天地,享富贵。” 我像个牵线木偶一样,随着我身边那位一起转动身体朝向上方来了一个深鞠躬。 那人又喊:“二拜高堂,多荣华。” 我们对着坐上的老人又是一深躬。 “夫妻对拜,知礼让。” 身边的男子将我双手一握板过身,我们面对面地相对一拜。 还没等我们的头抬起来,屋子的人就一起朝着外面的人群高喊道:“送入洞房,开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