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使者
对面的那人白袍白褂,脚下一双毡靴尘埃不染。他生得面貌英俊,颇有侠者的气派,但背后偷袭,却也非侠者之风。法广面向这人,目露凶光,恨恨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人嘴角浮起一丝狡黠的微笑,也不回答,两臂平平摊开,登时脸上紫气大盛。法广暗运真力,思量道;“他年纪轻轻真气就如此了得,日后恐怕会成我劲敌,不如此时全力搏杀。“这人盯着法广,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纵声笑道;“法广啊法广,你四处jianyin良家妇女,与本门实乃仇深似海。若不杀了你,本门门主寝食难安。“法广问道;“我jianyin的,有你家门主的亲人故交?“ 这人摇摇头。法广又问道;“你家门主是否成名大侠,见不得有人欺凌女人?“这人又摇摇头,眉里眼里皆是笑。法广抓抓脑袋,道;“这就奇怪了,小僧一没有毁你家门主亲友清白,二没有挡着他求名,为何要处心积虑置小僧于死地?“ 这人俊朗的脸上浮起魔鬼般的狞笑;“这些问题,你留着去地下问阎王吧! “电光火石间,法广恍然大悟,脱口叫道;“你…你…是兽行门的人…“这人并不给他说完的机会,伸指一弹,锐风应声射向法广。法广由惊恐变为轻蔑,沉声道;“你背后偷袭都伤不了我,正面跟我打,你死定了!“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射来的指风变为三道,分击法广头,胸,下盘。法广忍不住赞道;“来得好!“疾退三步,一掌击出,化解了指风。这人喊一声“好“,右手拇指与左手食指点出,锐风破空,将法广周身大xue完全罩住。法广额头青筋暴涨,仰面一声尖啸,冲天二起,上拔四丈。 他踏空飞掠,扑向这人,口中念道;“小僧还不知施主高姓大名,现在就陨身三节指力下,岂非死的不明不白?“这人冷声喝道;“我早说过了,你留着问题,到地下问阎王吧!“这人阴冷的目光投向法广,由下而上,右手三指疾点,法广却是由上而下,一掌劈出。三道锐风射向法广掌心,就好像碰击车轮的棠臂,顷刻力道减弱。这人赞道;“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好!“他赞许归赞许,出手却是丝毫不留余地,招招欲制法广于死地。法广初逢劲敌,也不敢怠慢,每一掌都使出十成功力。但见二人掌影指风充满丛林,身形兔起鹘落,着实让人眼花缭乱。萧笙看着二人性命相搏,脑海里涌现出迷影原觉的身影,心中默默叹息;“原迷影也算难得的人才,不料遭了宵小毒手,可惜,可惜。“名唤水仙的女子痴痴地注视着萧笙,自不知萧笙这般想法,萧笙无意间触及到她炽热的目光,垂下头去,脸色微微一变。法广与这人斗到酣处,你来我往,谁也不甘示弱。这人见指力悉数被法广化解,心中也是焦急。他腾空拔起,变指为掌,掌缘侧削法广的颈部,法广滑开六尺,左手为掌,右手作拳,迎向这人。怎料这人掌乃虚招,待法广离得近了,半转身连环飞足踢出。法广一时大意,吃了暗算,但他练就一身少林金钟罩铁布衫,否则胸口早碎。这人略占上风,趁势踏空而行,连环飞足雨点般打向法广胸口。法广暴喝一声,双臂一震,骨节格格作响。这人飞足踢中,如同踢在了岩石上,两只脚隐隐作痛,他正要换招。法广一掌拍出,劲力浪潮般喷涌而至。这人暗暗称奇,待要闪躲,但身形骤然停滞,宛如暴风中的枯木,已全然不受自我左右。法广的一掌,掌心未到,掌力先渗入这人的经脉。这人命悬一线,暗自恼悔。若非低估了这空相大师的衣钵传人,自身怎会化夷为险?砰的一声,他的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跌出去。一篷血雪洒向丛林,叶子沙沙作响。法广大笑道;“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大韦驼杵,一心要杀小僧的兽行门人,中了这一招你还能活得了吗?“骤变突起,丛林中射出蚊群般的金针,暴雨似的洒向法广。法广两袖齐挥,左格右挡。丛林抖动,这人就像出膛的炮弹,划空掠至,一掌望法广天灵盖拍下。法广斜倪而视,见他一袭白衣被鲜血染红了大片,洋洋得意道;“第一招大韦驼杵已要了你半条命,第二招的话,小僧只好代替佛祖,超度你了。“他说罢一掌拍去,掌风完全将这人覆盖。可是两人对掌的一刻,法广忽觉虎口酸麻,又转为刺痛。他瞳孔一缩,大惊道;“你…“这时他才发现这人掌心泛着妖异的紫色。这人舔舐嘴角溢出的血水,狞笑道;“小爷的名字叫应东来,紫气东来应东来!“法广脸上肌rou抽动着,道;“紫气东来,一开始我就应该知道你是谁。小僧…小僧大意了…“血水止不住地自应东来的嘴角往外溢,他用另一只手背擦拭,道;“你虽伤了小爷我,但你自己也不好受,对吗?“法广微微点头,脸色变得苍白如纸,道;“你的紫气噬魂掌,足够阴损。据说中了你的一掌,二十四个时辰不能用内力,否则经脉逆转而死,是吗?“应东来纵声大笑道;“法广啊,法广,你知道的太迟了。“法广紧闭双唇,退到一旁,道;“如果小僧不再采花,贵门能否放小僧一条生路?“应东来挑着眉道;“你以为兽行门做事,会留余地吗?“法广狂笑道;“好…好…你们要女人,要小僧的命,统统拿去好了!“他身形瞬间展开,掠向王文亚与马啸瑜所在的草丛。 应东来强撑着身体,发足飞追,但还是慢了一步。只见法广一手挟起一人,叹了声;“可惜了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便宜了兽老怪!“便将二人掷向应东来,应东来来不及躲闪,轻轻跃起,一手揽住一人,待再寻法广时,已不见了踪影。应东来火冒三丈,跺脚道;“小爷到底还是低估了这杀千刀花和尚!“他扭头分别望一眼怀中的两女子,自嘲地一笑;“也罢,将两位佳人献上,门主也不至于责罚小爷。“他转念一想,自言自语道;“方才法广要上的女子,倒也是倾国佳丽。不如一并奉上,说不定门主龙颜大悦,更加看重小爷,日后也不必受李梅林等人的鸟气。“他大步朝名唤水仙的女子走去,竟完全不似遭法广重创。名唤水仙的女子看着他一步一步逼近,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究竟该喜该悲。“你…你…想干什么?“应东来耸耸肩,道;“姑娘不要误会,小可怎会如那花和尚一般,只是姑娘一个人行走江湖,安危让人担忧,不如由小可将姑娘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保证姑娘将来穿金戴银,下半辈子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是一介女子,怎能由着你们蹂躏?“萧笙再责暗捺不住,厉声喝道。应东来眼睛睁得很大,问道;“这位衣衫褴褛的公子,敢问姑娘是你什么人?你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萧笙一怔,不知再如何开口。他毕竟出身契丹皇族,生来宫阙深锁,江湖经验欠缺,不知变通。应东来含笑道;“既然公子难以回答小可,小可就暂且将她带走了。等他日公子想到了答案,就去玄武岭找小可顺格清楚。“ “采花使者,你觉得你还能回得了玄武岭吗?“一个粗豪的声音在应东来耳畔响起。他循声四顾,望见远处草丛剧烈抖动。只一弹指,三条人影拨开草丛,一齐现身。为首的一人高九尺有余,一双丹凤眼极为狭长,顾盼之际,不怒自威。这人头发如枯叶一般眼色,腮上几缕长须,随风飘动。他戴一顶锦帽,身披貂裘,腰间悬着一口八尺宝刀,有如下凡的天神。应东来是认识他的,整个风铃几乎无人不识得他的样子,无人未听过他的威名。他就是边陲第一大帮鲲鹏帮的帮主,巨豪卜鲲鹏。就算黑将军,方铁禅,沈虎翼在这块土地上也要给足他面子。 应东来看到他出现,就好比一条游鱼置身岸上,连半分活命的机会也没有。“卜帮主,今天这厮碰上咱们,就是自寻思路。我邓君泽一定要亲手宰了他,为风铃的姑娘们出一口恶气。“说话的是卜鲲鹏左边那人,衣着也甚是光鲜,面容生得颇为清秀,他眼似繁星,唇若涂朱,精致的五官集中于冠玉似的脸上,说不出的出众俊赏。应东来听到声音就已知他身份,风铃第一大户邓家的贵公子,邓君泽。这邓君泽即使比不上卜鲲鹏神威,但少年夺金,风铃少女对他异常青睐。“公子,听说采花使者仅是为兽老怪猎艳。即便今日杀了应东来,将来兽老怪还会找其他的人为他采花。不如先救下几位姑娘,等有朝一日杀了罪魁祸首兽老怪,必定风铃永远平静。“听到这个声音,应东来变成死灰的那颗心燃起了一丝生机。他满眼乞求的眼神看着卜鲲鹏左侧那人,希望两人听他之言。卜鲲鹏左侧的这人生得浓眉大眼,肤色尽管不算白皙,却也算不上偏暗。他穿一身褐色的衣裳,戴一定官冕似的帽子,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无法言说的亲和力,正如初春的风儿,拂过刚刚解冻的长河。应东来知他身份,邓府的管家,宦喻楼。据说他的武功深不可测,不在任何人之下,他为人也十分精明谨慎,只是心肠太软。一年之前应东来曾折在他手里,但他放了应东来一条生路。 邓君泽脸现愠色,道;“宦管家,你就是心肠太软,见不得死人。“卜鲲鹏哈哈大笑道;“宦小弟,大丈夫行事当心狠手辣,妇人之仁,只会误事。“宦喻楼正色道;“卜帮主,如果今日遇到的是yin僧法广或者兽老怪,不用劳烦尊架,在下定会手刃二人。可是应东来并未糟蹋过一位姑娘,他充当采花使者也是被兽老怪所迫。不如放他一条生路,让他改过自新。“卜鲲鹏还未开口,邓君泽抢着道;“管家,应东来这种下三滥,怎会有自知之明?“卜鲲鹏戟指朝向应东来,道;“小子,你知不知错?以后还敢不敢再犯?“应东来瞥了一眼宦喻楼,顿时成竹于胸,直面卜鲲鹏光芒可比火焰的目光,淡淡道;“卜帮主邓公子要杀小可,小可无话可说。要让小可认错,小可也无话可说。但是要小可改过,小可只能说,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有兽门主在一日,恕小可难从君命。我的话已说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卜鲲鹏逼视着他,风声中犹带着丝丝杀意。应东来无畏他的目光,缓缓闭上了双眼。卜鲲鹏突然仰首大笑,霍然回首,看着宦喻楼,道;“宦小弟,老哥哥觉得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也罢,等咱们收拾了兽老怪,相信应东来能改邪归正。应东来又缓缓睁开双眼,道;“谢三位不杀之恩,小可铭记在心,今世不忘。“说罢,他匆匆看了宦喻楼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三人并未施展轻功,但转瞬就到了那名唤水仙的女子及王文亚二人面前,伸指解开了她们的xue道。宦喻楼走到萧笙身畔,伸指飞点,连变十余种解xue手法,还是解不开他被封的xue道。名唤水仙的女子靠近了宦喻楼,娇声道;“点他xue道的是小女子。“宦喻楼一脸诧异,不知如何是好。这女子玉手轻轻拂过萧笙胸口,萧笙一动,不免又喜又恼,喜的是终于脱离险境,恼的是这女子必然不怀好意。
名唤水仙的女子一双美目凝注宦喻楼,道;“方才听他们喊你宦管家,那麽小女子就喊你宦哥哥好了。“ 宦喻楼脸色转红,道;“在下不敢当,姑娘还是叫我喻楼吧。“名唤水仙的女子银铃似的笑道;“喻楼哥哥,这个称呼好。“宦喻楼垂首不语,脸色一直红到了耳根。萧笙猛地站起,道;“英雄不要受她蛊惑…她…“还未待他说完,名唤水仙的女子柔声道;“喻楼哥哥,他是我表哥,我要跟他一起出走江湖,他总让我回家,一直赶我走,我才一气之下点了他的xue道,他一定很恼我,说不定不认我这个meimei了。“说罢玉手捂面,轻声啜泣。萧笙有口难辩,只一个劲儿怒道;“你…你…“宦喻楼思量一番,劝道;“两位毕竟是一家人,不要因为小事伤了和气。“名唤水仙的女子泣不成声,道;“喻楼哥哥,你说小女子该怎么办?“宦喻楼道;“既然你表哥让你回家,一定有他的考虑。毕竟你是女子,闯荡江湖不太方便。“名唤水仙的女子道;“既然喻楼哥哥这麽说了,我只好回家。喻楼哥哥,再见,表哥,再见。“她挥挥手,身法一展,眨眼工夫就已不知去向。邓君泽沉吟道;“这女子有点古怪。“宦喻楼道;“她说的一定是假话,但被人封住xue道却不会有假。少爷,我们还是去龙威镖局约定的地方吧,延误了期限会让范总镖头不快。“他回顾萧笙,接着道,“阁下有没有兴趣与我等同行?“萧笙道;“我初来乍到,一无所知,屡遭暗算,举步维艰。今日能够遇到英雄,可谓人生一大幸事。既然英雄相邀,在下敢不从命?“邓君泽未待宦喻楼开口又抢着道;“什么英雄长英雄短的,你跟着我们,就当自己人好了。“萧笙连连称谢,他一见宦喻楼,便为之折服,此刻能与他们同行,内心欢喜无比。他虽不知三人出身来历,但却肯定是英雄无疑。宦喻楼问邓君泽道;“少爷,两位女子不方便同行,应当如何安排?“邓君泽不耐烦道;“大管家,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请示我。“宦喻楼点点头,转身走向王文亚与马啸瑜那边,道;“两位姑娘,我能要去接一趟重要的镖,两位同行隆有不便,还请见谅。“他摸摸袖口,取出一锭银子,塞与王文亚,道;“出行匆忙,未带足盘缠,两位路上省着用吧。“王文亚推辞道;“谢公子好意,我们两个就住在风铃客栈。路途并非遥远,这些钱是用不到的,公子的好意,我们两个心领了。“宦喻楼听到风铃客栈四个字,若有所思,道;“要一睹神刀光采的四方豪强,想必蚁聚到了风铃客栈。宦某,不会让大家失望而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