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金风藏袖
突然间天空横过一抹淡淡的光芒,不仅淡,而且轻柔。轻柔的好像情人充满爱意的温唇。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温柔的光芒,就仿佛没有人可以拒绝情人的吻。 唐千,赵骏,崔命纷纷仰首,他们的目光充满了痴意,充满了爱慕,充满了希冀。那抹光带着种令人疯狂,令人迷失的魔力。あ疯老人的目光也为之吸引,他深情凝望,胸膛里升起一股对女性渴求的火焰。他看到那一抹光芒,想起了四十年前献他献身的那些女子,他顾不得击杀凌素飞,反而撤了掌力,迎向那抹光。是否穿过去以后,就再也没有烦恼,再也没有牵挂,再也没有不甘,而拥抱自己的,正是一个个温柔似水的倾城佳丽?あ飞蛾扑火。 令飞蛾奋不顾身地投入的熊熊烈火,岂非同样令人着迷,令人目眩,令人忘记了自己?あ疯老人定了定心神,急退,金光已将他瘦削的身形完全掩盖。他闪,他一闪九丈,却也没有快过那抹光。他感到一缕微风拂过脸,然后面颊一阵火辣辣的痛。光芒不再,月下风铃又恢复到了死水般的沉寂。あ一点点的血珠碎瓷似的往下落,疯老人脸上的肌rou抽紧,心也抽紧,好邪门的武功,究竟是谁?他简直像一条发怒的豹子。 风吹草动,清冷入骨的月色下,不远处一条淡淡的人影施施然走了出来。这人与凌素飞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如果说凌素飞是亘古冷漠的寒冰,那这人就像是冰河解冻的春风。疯老人注视着他一步一步走近,眼里的敌意也一点一点消逝。 这时那股铺天盖地的掌力全然不见,凌素飞后跃一仗,凝神以待。あ宦喻楼,是你!崔命冰冷的话语中满含切齿的仇恨。唐千退到疯老人身后,耳语道;前辈,来得肯定不止他一个,等那些图谋神刀的人都到了,再一网打尽。疯老人的目中升起一丝疑惑之意,又被倨傲取代,他自恃武功盖世,不屑地怪笑道;小子,凭你一个人可无法夺到神刀,劝你还是多找几个帮手。他语气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随手往脸上一抹,掌心鲜红一片,在月光下显得狰狞而刺眼,他的两眼登时凶光大盛,恨声道,小子,你的功夫好邪门啊。本座一时不查,居然会被你所伤。凌素飞听到心里只感诧异,当这名为宦喻楼的人出现后,为什么疯老人不似原来那般疯了? 宦喻楼直面疯老人,虽然疯老人的面孔在苍白的月光映照下像是地狱里爬出地魔神,但他毫无惧色,淡淡道;鬼哭神刀是龙威镖局要送往邓府的,在下不才,身为邓府管家,恳请前辈归还。疯老人哈哈大笑,目光凌厉如兵刃,道;你要让本座给你东西?你可知道四十年前本座在江湖中是何等地位吗?四十年前倒不是很清楚,区区在下只知三十年前有一个自大的疯子,在嵩山少林被一个少年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疯老人听罢两边脸色惨变,额头上也有汗珠流出,他循声暴喝;谁?给本座滚出来!那声音淡淡地笑道;滚?在下不会,是不是你走路一般都是滚来滚去?一人随音而至,轻飘飘地落了下来,与宦喻楼肩并肩站着。疯老人看着他,那表情正似一头发了狂的狮子,随时准备以利爪撕碎猎物。宦喻楼听到这个声音,已知是丁谨。他低声道;丁兄,为何要惹他生气?丁谨低声笑道;由着他的性子来,他会交还神刀吗?宦喻楼微微摇头。丁谨突然朗声大笑道;你纵然毁了这柄刀,也改变不了当年被击败的事情。疯老人双目似电,说声找死,反手一挥,一股庞大无匹的劲力海浪般咆哮着扑向丁谨,丁谨知他不好对付,正要双掌来接。但宦喻楼已先出手。宦喻楼挥袖,又是一抹轻柔的金光,又是那样让人不由得入梦的炫目。那疯老人了然于胸,左手伸指一弹,一股极大的冲力努箭似的破空射去,击穿层层枯木。噗一声轻响,金光瞬间消失,而锐风之力犹未竭,向二人射去。二人凌空连翻,避开过去。那疯老人吼声如雷;小子,你以为一招邪门外道的金风藏袖就能连续两次伤本座吗?本座今日要将你们挫骨扬挥!他双手连弹,破空的锐风一道一道射向二人,宛如连绵的陨石雨,二人凌空躲闪,也是暗暗叫苦。あ凌素飞看着二人身临险境,心中思量;这二人来找那疯子一定是为了什么不可见人的目的,但他们救我一命,我需还了,方两不相欠。他右手握紧剑柄,左手学着疯老人的样子,将真力聚于掌心,凝于五指,奋力弹出。也是一道锐风,利箭似的往疯老人的面庞射去。疯老人抱着猫耍耗子的心情将丁谨与宦喻楼玩弄于股章,正沾沾自喜,完全忘记了先前的敌人凌素飞。这时锐风擦而而过,将背后枯木斩为两截,他也惊出一身冷汗。侧首瞪视凌素飞,恶狠狠地盯着对方,吼声如雷;刚才那一招,岂非就是本座所创弹指分阴阳?凌素飞见自己初学还是生疏,失了准头,心叫不妙。不经本座允许,偷学本座武功,你最该死!疯老人目中的怒火剧盛。凌素飞咬紧牙关,提气飞纵,一跃三丈,向疯老人冲去。他就像一支离了弦的箭,而疯老人则是靶心。疯老人不躲也不闪,伸出枯瘦如柴的人,往凌素飞的剑锋抓去。凌素飞知道疯老人的厉害,又效法他的样子,伸指往剑柄一弹,一道锐风自剑锋射出,闪电似的穿过疯老人的掌心。疯老人吃了暗算,心头大骇,往后翻身,避到六丈以外。他垂首凝视掌心,鲜血涌泉似的喷出,他又是痛心,又是恼火,忙封xue止血。丁谨与宦喻楼见这持剑的少年为他们解了危,自是感激不已,二人在空中皆是一个转身,落到凌素飞面前,与他成犄角之势。 疯老人眼神里流露出一种令人恐惧的神色,他猛吸几口气,大喝一声,破旧衣裳猎猎作响,满头乱发随风飘动,将半边脸遮蔽,月光从他全身流过,更显得他与魔神无异。他顺手将神刀掷给唐千,口中念道;看来不送你们下地狱,你们以为四十年前的上天入地,阴阳无敌是浪得虚名!凌素飞没有听过阴阳无敌的传说,但见疯老人凝聚功力天色将变,显然极其恐怖。丁谨与宦喻楼心里惦记的却是梁月洁她们何时才到,单凭他们两个再加上出其不意伤其手掌的凌素飞,还是斗不过发挥真实实力的阴阳无敌。あ阴阳无敌仰首向天,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命。仿佛月亮也晓得他的可怕,拉过乌云遮住可整张脸,漫天星辰也似因畏惧而闭上了眼睛。苍穹变色,天地无光,阴阳无敌的吼声盖过了狂风的呼叫,他两手一扬,脚下的黄沙冲霄而起,肆意狂舞。枯木也被无形的劲力连根拔起,撕裂为碎屑随风摇曳。丁谨与宦喻楼的心沉了下去,凌素飞的心也是五味杂陈。以三人之力,如何阻挡传说中的不世高手?这时的世界,仿佛完全由阴阳无敌主宰。到处都是他的劲力所至,到处都充满着他恐怖的气息。甚至唐千,赵骏,崔命也不由地退到七八丈以外,避开阴阳无敌周围足以让人灰飞烟灭的气势。 魔神!宦喻楼叹道,他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魔神。丁谨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无论身处何地,面临怎样的处境他总能笑的出来。凌素飞没有理会他们,他看得心灰意冷。以前对手使出什么招式他都能很快学会并报之以彼,但阴阳无敌此时惊人的变化,他做不出来,也看不出来。他握剑的手已渐渐有着发颤,到底是对多少年来支持自己的信念产生了质疑,还是对自己的存亡失去了信心?阴阳无敌在他们的惊恐中已出手,一只指向苍穹的人就这样平举当胸,轻轻一挥,然后一种匪夷所思几乎相近需大海的力量将他们的身形骤然淹没。他们正如三个溺水的孩子,无力游出那篇延伸到天际的蔚蓝。痛苦沿着手心脚底升起,水侄一般钻入心口。丁谨与宦喻楼不得不拍出双掌,与这股排山倒海又无孔不入的气劲相抗。二人的头顶不但冒出了缕缕白烟,浑身渗出的汗珠也已将贴身的内衣湿透。凌素飞倒无所谓,他已习惯了痛苦。痛苦会让人麻木,同样也会让人清醒。他用颤抖的手紧握着冰冷的剑柄,人与剑同时投出,化为了一抹冷光,刺向逼人气势笼罩的阴阳无敌。阴阳无敌先是一怔,他没有料到濒临死亡的人还会有与敌偕亡的斗志。他接着便是一惊,因为那一剑已破入他的第三层护体真气,然后无明火起,一掌压去。这一掌的力量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了凌素飞的背上,他飞不过去,他的剑也偏离可方向。进,已是凋零,退,即是绝境。他闭上眼睛,嘴角溢出了一丝笑,苦笑。多年以前那抹倩影又涌上了心头,他却明白却也没有完成夙愿的可能了。可是他并没有死,他分明感觉得到,千斤巨石般的压力瞬间消失了。他睁开眼,翻个跟头,踏于实地,便看到了一群人将阴阳无敌围于核心。为首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这人举止有礼,显然极有涵养,但他的语气中却含有针尖般的挑衅之意,只听他笑道;阴阳无敌,你的阳寿快要用尽了,到阴界称霸,可是用不到鬼哭神刀的。不如将它赠与在下,在下保证逢年过节多给你烧些纸钱。阴阳无敌夜枭般的叫到;你居然趁本座对敌之际施加偷袭,卑鄙无耻,算什么英雄好汉!凌素飞定睛一瞧,阴阳无敌肋间一道狭长的剑伤映入眼帘,伤口犹雨点般的滴血。这边丁谨与宦喻楼暂时脱困,长吁了一口气。但这白衣少年一出现不知以什么暗器伤了阴阳无敌,也非易与之辈。那边唐千等人也没有看清白衣少年何时出现何时出的手,倒是觉得紧随他的六个人并非易与。唐千瞥了宦喻楼一眼,冲阴阳无敌尖叫道;前辈,这穿白衣服的乃将军府的二把手白马将军,他四处放话说您浪得虚名要取您的小命!阴阳无敌目中凶光凝聚,厉声道;白马将军?好威风啊,看你还能不能再伤本座一次!他一手挥出,那股大海般将一切压制的力量涌向这白马将军白如轩。他还未动,身后六人一字排开,一齐出掌相抗。白如轩身形一动,袖口一挥,一柄弯刀无声无息地划向阴阳无敌。阴阳无敌深吸一口气,将真力凝聚,怪叫一声,竟生出一股螺旋吸力将那柄弯刀卷向天际。白如轩欲再出手,千斤巨力如飞山压来,急忙身形展开,洒然一退,闪到十丈以外。那六人渐渐支撑不住,但感对方气劲一层一层海浪似的扑来,震得两臂发麻,双腿酸痛,欲撤手疾退,又恐在白马将军身前丢了面子,不得不继续催发真力,硬着头皮相抗。这时风声愈急,天色更暗,阴阳无敌的力量犹如巨大的磁石,将天上地下所有的光亮纳入囊中。他随手一挥,便是狂风呼啸,百草粉末,随便一脚,方圆十丈土地俱是一震。每个人的心都沉入了无底深渊,即便是先前偷袭得手的白马将军白如轩。那六个与阴阳无敌隔空对象的人此时力量已完全崩溃,就好像在海中漂流的竹筏,被浪头冲翻。他们的身形随着四处飘飞的木屑,漫天激扬的黄沙,倒抛出九丈有余。白如轩初始还能在浪涛般的气劲中保持潇洒飘逸的身法,但现在也是气力不支。尽管还能仗着白驹身法进退有度,可是他的心已似暴风中的枯叶,几近陨灭。丁谨,宦喻楼,凌素飞三人恢复了些许气力,脑中念头瞬间百变,也想不出一套可行的应敌之策。眼看着阴阳无敌举手投足间便将众人逼入绝境,一向镇定的宦喻楼垂首长叹道;在下这番命丧于此,难道鬼哭神刀取不回了吗?丁谨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溢出一丝笑;能死在四十年前的武林至尊手里,也算是我们的荣幸了。あ谁说一定会死的?远处飘来了一个出谷黄莺般悦耳的女子声音,宦喻楼原本黯下的目光又重新变得明亮,他脱口道;梁教主!梁月洁,陈蜀月,李梦夕,高箫等人踏空掠至,凝望着阴阳无敌,严阵以待。文依梦用那双胜似怀春少女的明眸注视着丁谨,轻声道;丁大哥,我们来晚了。丁谨冲他一笑,眼里已有泪珠打转,他别过身子,不让众人看到这副样子。那先前假扮卜鲲鹏的嗜血掌杜问被殷晓风绑着,无法动弹,却仍向着阴阳无敌大喊大叫,道;前辈…主人…主人不要让他们抢了刀!阴阳无敌瞥他一眼,琢磨道;他跟唐千都是金风玉露楼主的属下,为什么喊我主人…莫非…莫非被本座的神功所摄,从此对本座五体投地?他想到此处,暗中窃喜。白如轩自然注意到了梁月洁他们,他借势一个侧翻,落到了他们身畔,施礼道;在下将军府白如轩,不知各位英雄是否还记得?天色太暗,众人又与他仅是一面之缘,竟不知如何作答。反倒沈小虎喊道;你…你不是那个对石虎叔叔无礼的白马将军吗?本公子跟你非亲非故,不想搭理你。那被击飞的六人本已断绝求生的念头,见梁月洁等人来了,又见白如轩上前搭话,知他有意联手,便起身强掠过去。白如轩知沈小虎心存介蒂,也猜到旁人也对其深有不满,便朗声道;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对付阴阳无敌更重要吗?在下不求神刀归我,此刻只求诸位暂抛前嫌,携手退敌。不管大家过去有何不快,在下以为此刻应合力击退阴阳无敌。宦喻楼正色道,对吗?丁兄。丁谨微笑着点点头。陈蜀月应声道;我倒觉得白将军先前并无爱意。白如轩冲他莞尔一笑,她娇面一红,脸上满是羞答答的红晕。阴阳无敌听得仔细,夜枭般凄厉的笑声在空中回荡;你们联手也好,各自为战也罢,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一个死字!众人的瞳孔在收缩,心也在收缩,一股席卷天地的压力迫向眉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