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归来的刀客
“是你?”黑衣蒙面人自然知道来的是谁,他的瞳孔在收缩,眼神里闪烁着不可置信的色彩。 就在前方四五丈距离的房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这人倒是显得很随意,随随便便地坐着,一双眼睛惺惺忪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这人的长相实在太平凡,平凡的眼睛,平凡地鼻子,平凡的嘴巴,平凡的耳朵,平凡的五官凑成了平凡的面容。如果这人处在闹市,即使是他最好的朋友,见到面也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这人的穿着也不太讲究,破旧的衣裳随身一披,再加上已补了补丁的鞋子,使得他看上去更像是乞丐。 但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梁月洁她们的眼里居然又涌起希望的光芒。 这人居高临下,俯视着黑衣蒙面人,诧异地道:“你认得我?” 黑衣蒙面人不答,他的眼里旋过一丝怒意,转而逝去。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但是这人知道。 “丁大哥!”沈小虎抑制不了内心的喜悦,兴奋地脱口喊道,梁月洁和董羞月的面容却显得极为平静。 这人当然就是崔玉兰死后意志消沉了许久的丁谨,因为崔玉兰的死一直伤心欲绝的丁谨。 丁谨含笑环视了周围一眼,目光停留在沈小虎脸上,道:“我来迟了。” “你不该来的。”黑衣蒙面人摊开双手,语气里透露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但是却掺杂着几丝棋差一着的恼怒,“你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丁谨站了起来,轻轻一跃,落在街心,并肩和梁月洁他们站在一起,目光与这黑衣蒙面人相对,他懒羊羊地伸伸手,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 黑衣蒙面人如遭电触,身子莫名地抖了抖,长叹了一口气,并未说话。 他突然发现,自己低估了丁谨,他算错了丁谨从悲伤中走出的时间,这错误是他自己所不能容忍的。 那股漫天弥漫的杀气如烟消云散,因为他心里的反差造成了他气势的减弱。 “现在是三个对三个。”丁谨笑了笑,他笑的很懒散,“殷晓风不算,沈小虎不算,我够不够公平?” 黑衣蒙面人道:“你的确公平。” 丁谨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注视着黑衣蒙面人的眼睛,道:“我们以前一定见过,因为我来的时候你的表情已说明,可是,你到底是谁呢?” 黑衣蒙面人道:“你想知道?” 丁谨道:“我纵然想知道,但你也不会说,对么?” 黑衣蒙面人忍不住笑了笑,并没有否认的意思。 丁谨盯着黑衣蒙面人,黑衣蒙面人也盯着他,两人四目相对,就像刀锋与剑刃的撞击。 很长时间的沉默,黑衣蒙面人才开口道:“你还记不记得迷影原觉?” “何止是记得,可以是至今难忘。”丁谨答道。 “好,这就好。”黑衣蒙面人移开目光,看了一眼那两个苍白面容的人,“你们两个,先退下。”然后他的目光又移向丁谨,如同钉子似的停在丁谨脸上,“你还记得就好。” 黑衣蒙面人话音落下,手臂在空中划个半弧,运足真力,一掌当胸拍至。 丁谨感到奇怪,因为这一掌明明是黑衣蒙面人全力拍来,却不带一丝风声。他知道黑衣蒙面人找的就是他,也不加躲闪,一掌同时击出。 两人的掌心相对,丁谨发现自己就像打在了棉花,真力如泥菩萨过海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黑衣蒙面人的真力却沿着他的掌心,源源不断地涌向他的手臂。丁谨登时觉得手臂酸麻,有如蛇虫叮咬。但是他此刻又不能率先撤掌,因为他不能使梁月洁他们失去对自己的信心。他咬紧牙关,又提起一股真力,并运起独门心法,将左臂的真力送到右臂,合两股真力与这黑衣蒙面人的掌力相抗。 点点汗珠从丁谨的额头渗出,他的面容也因运用真力过度而转为苍白。他的右臂有如被千斤巨石压制,仿佛下一瞬间就会骨骼尽碎。若不是他看出黑衣蒙面人的眼里也露出痛苦之色,否则便不会涌起和黑衣蒙面人相抗到底的斗志。 黑衣蒙面人以为丁谨会撤手,岂料丁谨已做出全力相争的准备,他能化解丁谨的部分真力,却并非能化解丁谨的全部真力,这时他也不好受。 但如果率先撤招,当然会在众人丢了面子,可是就算最后倒下去的是丁谨,他也会落得重伤,他现在同样是进退两难。 那得令不能轻举妄动的言大城和言小镇看得出来,如果两人继续相拼,必然是两败俱伤。 言大城心念一转,故意喊道:“楼主,您和公子约定见面的时间到了。” 黑衣蒙面人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公子可是贵客,不能怠慢了他。”他话音落下,左掌往前一推,右掌往后一撤,借力倒滑出一丈左右,卸下了丁谨发出的大力。他看起来仍然是从容自若,动作洒然。 丁谨来不及反应,因黑衣蒙面人的力一空,带着他的身子往前倾,他急忙回收真力,,硬生生止住身形,然后连续三个倒翻,方卸下了黑衣蒙面人发出的力量,他立足实在,身子还是晃了一晃。 丁谨不免倒抽了一口凉气,道:“你这是什么武功?” 黑衣蒙面人仰天大笑了几声,眉里眼里尽是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神色,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如此,便可以御尽智法。” 丁谨眉头一皱,道:“御尽智法无限心经?” 黑衣蒙面人不答反问:“你已知道我是谁?” 丁谨道:“金风玉露楼的楼主。” 黑衣蒙面人“哼”了一声,道:“这次留你们不死,下次可没这么便宜了。” 丁谨勉强笑道:“下次,就算你不来找我们,我们也迟早会去找你。” 黑衣蒙面人不再回答,他挥了挥手,言大城和言小镇一飞六丈,落在黑衣蒙面人旁边,他们三个便不再回首,匆匆向前走去。只不过谁都没有注意,一丝鲜血,沿着黑衣蒙面人的嘴角流了出来,浸红了他蒙面的黑巾。 丁谨长吁了一口气,他望着黑衣蒙面人逐渐消失的背影,道:“这金风玉露楼的楼主,当真是名下无虚,只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找出你是谁。” 沈小虎和殷晓风知丁谨受了内伤,两人上前去搀扶他,梁月洁转身要走的时候,白了眼丁谨:“谢谢你。”丁谨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他们还没走出几步,就望见浊浑飞、文依梦、萧笙往这边飞奔而来。 “你们有没有遇到金风玉露楼的人?”萧笙担忧地问道。 丁谨故意笑道:“倒是遇到了金风玉露楼的楼主。” “然后呢?” “然后他走了,我们还活着。”
萧笙没有再继续往下问,因为他们几个还活着,就是天大的好事。 浊浑飞拍了拍丁谨的肩头,满眼都是喜悦:“丁兄,你回来了。” 丁谨点了点头,他不必再多说什么,浊浑飞明白。友情是个奇怪的东西,因为它不需要像爱情那样需要甜言蜜语,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表达了对彼此心照不宣的挂念 “大家先回来,金风玉露楼的事情,回去再从容商量。”梁月洁说道。 他们都没有异议,便有说有笑地往方铁禅的手下那里走去。 他们死里逃生,彼此的感情自然又进了一步,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残阳落入西山,漫天的红霞渐渐被夜幕遮蔽,风铃的晚上已是一片黑暗,抬眼望去,只有星星装饰着深蓝如碧的苍穹。 应东来独自一人来到玄武岭,曾经兽行门的老巢,自兽老怪死后这地方已荒废。他提着灯笼照了照,发现洞里许多角落都被蜘蛛织上了网。 他笑了笑,大步走了进去。 因为他取下了兽老怪的首级,所以受到了金风玉露楼楼主的赏赐。只不过他并不甘心,他觉得他应该得到得更多。以前他听兽老怪说过,兽老怪将一些宝贝藏在了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既然金风玉露楼并没有带走宝贝,因此那些宝贝一定还在这兽行门的山洞。 应东来心中主意笃定,便仔细地找了起来。 他走了几步,还未来得及用灯笼往角落里探一探,就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如水蛭似的往他血管里钻,令他不禁倒退了几步。 可是那股杀气非但没有减退,反倒愈发强烈,他感到自己的意志正在被这股杀气一点点吞噬。 “谁?”应东来运起真力,提高声音问道。 在灯笼的照耀下,一个持剑的少年正一步一步迎面走来。 杀气是从少年这里传来的,应东来能看清楚这少年的面目,他是认得这少年的。 少年的眼睛如出鞘的刀锋,闪烁着逼人的寒光,少年的眉宇之间,透露着一种令对手心惊胆战的寒气。 这少年手中有剑,他整个人,更像是一柄随时准备杀人的利剑。 应东来的心抽紧,道:“你不是离开风铃了么?” 这少年没有回答他,反而自言自语起来:“一个人如果有罪,那他就不能不死。” “你有罪,你该死。”少年冷冷地审视着应东来,那副表情像极了地府里全无半点感情的死神。 应东来悄悄运起真力,并摸上了藏身的软剑。 可是还未等他出手,一道白光骤然飞起,如苍龙横过,使得暗淡的山洞一时间明亮如昼。 光芒一闪即逝,这少年依然是目无感情地盯着应东来,就好像是从来不曾出手。 软剑落地,灯笼也同时落地,应东来颤抖着仰面倒下,眼神里露出绝望的色彩,他倒下去地时候,一道血柱从他喉咙里喷出,将灯笼浸的通红刺目。 应东来凸起的眼睛充满了对死神的恐惧,可是他的精神和力量已全然崩溃,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用颤动的嘴唇吐出了一句话,六个字—— “凌素飞,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