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镖局报恩
雪，缓缓的住了…… 依旧如来时般悄无声息…… 长者慢步走出草棚，抬头仰望百丈外灰白胶着的天空，雪过之后，云层依旧厚重…… 他深吸一口气，鼻息间，满是乡野严寒独有的味道…… 几步外便是一条河，不过那河水早已成冰，盖着厚厚的白雪…… 远远望去，好似一条未经他人踩过的路，绵延远去…… 龙骨低头吃完手里最后一点包子，缓缓起身，轻声走出草棚，到长者身边，长者转过身来，龙骨见他脸庞棱角分明，虽两鬓稍斑，但剑眉英挺，黑眸锐利，眉眼间可见精神矍铄，却也难掩岁月的风霜…… 龙骨一下跪在地上： “多谢恩公……” “不必……”长者双手扶龙骨起来…… “敢问恩公尊姓大名……”龙骨躬身问道…… 长者只是微笑摇头，朝他摆摆手，转身欲走，却觉得龙骨又跟了上来…… “恩公，您若不愿透露姓名，那您可有何事要去办，能否说与在下，如在下力所能及，必将尽全力帮您办到……” 长者停住脚步，转过身，缓缓说道： “看你虽未负剑，但必是江湖中人，如若放在过去，定是我寻觅良才，可现下，唉……” 长者摇摇头，长叹口气，龙骨再行一礼： “恩公莫叹，年关刚过，新年伊始，万象更新，事事都可时来运转，否极泰来……” 长者停了一下，依旧摇了摇头，但看龙骨满目关切，于是招呼他跟在身后，不一会儿两人便走上一条进城的大路，不久到得城门，上书“建邺”二字，两人进得城内，龙骨就见四周热闹非凡，年味依旧，沿着城外围再行过几条宽街窄巷，两人最终停步在一处大宅院外…… 说是大宅…… 却实在有些残破不堪…… 唯有宽大的门庭…… 多少诉说着户中人家当年的辉煌…… 墙角的雪，其间枝桠着枯黄的杂草，这一切，更显着身前宅院的凄凉…… 在龙骨看来，此处过于僻静，以致四周都无商贩摆摊…… “看这天，估计还会下雪，你进来坐坐吧……我给你去热壶茶……”长者在前面轻声说道…… “多谢……”龙骨抱拳道，跟着长者进了大院，行至影壁墙边，但见一块牌匾斜立一旁： ——“陵都镖局”…… 龙骨歪头识字，心中默念，但这稍一滞顿，便已被长者落开，龙骨赶紧跟上，宅院房间虽多，但其实不用长者引路，因为此时除了居中会客的正厅以及一间卧房外，其他庭前的雪，早都积了厚厚一层…… 两人来到正厅，长者推开门让进龙骨，轻轻揭开出门前封好的炭火，稳稳放上一把壶，回头示意龙骨落座…… 一时无言，眼前是不时窜动的火焰，耳中尽是阵阵蒸汽之声，龙骨渐感暖意袭来…… “这位侠士，敢问尊姓大名？”长者开口道，“看你不像本地人士，来这镇上所为何事？为何沦落至此啊？” 龙骨忙站起身，抱拳行礼： “回恩公，在下龙骨，尊师所赐名号，自小便修行于昆仑山灵虚峰上，此次下山，只为能找寻亲人消息……不料旅途之中遭遇贼人，银两尽失，后受jian人蒙骗，又遭暗算，饥寒交迫又身中毒害，才落得这般境地，幸好被恩公搭救，请受我一拜！” 说话间，龙骨感觉心头火热，朝向长者庄重拜倒，长者赶紧又将他扶起，重新让于身旁…… “无妨……”长者微微一笑，抱拳道，“本人姓商名陆，建邺本地人士，今日你我相见，便是有缘……天色已晚，如不介意，可在我家中暂住一晚，明日我给你备些盘缠药草，送你出行，还望你以后别再受这般困境……” “那可如何敢当！”龙骨慌忙站起身来，“大恩不言谢，您待我如此，我必将报答……” 龙骨顿了一下，抬手指向屋外那块影壁墙之后： “我看……那里立着一块牌匾，此处本来可是镖局？您是这里的大当家？” 听到这话，商陆双目低垂，默默点了点头…… “但我这一路走来未见镖师或者趟子手，甚至连一个下人伙计都没看到，现在年关已过，该是回来的时候，不知何故啊？” 龙骨轻声问道，半晌，商陆都没做回应，依旧看着眼前的脚下…… 龙骨也不再出声，静静立在一旁…… 屋中很静，直到水壶呜呜鸣响…… “恩公，想必您的镖局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本人不才，承蒙恩师教诲，尚且会些拳脚，如果您不嫌弃，我愿做您的镖师……” 商陆抬起头来望向龙骨，双眼忽然闪过一丝亮光，却转瞬即逝……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商陆站起身，慢慢走向炉火，不禁又叹了口气，“我也算是个江湖中人，第一眼便看出你会武功，但是，现下押镖这生意可不好做……” “我确实没有经验……”龙骨诚恳的说道，吸口气，“可是我愿意学，我不怕苦，就让我从学徒当起吧！” “可是……”商陆上下打量着龙骨，“你不是，还要找你的亲人吗？” “我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龙骨说道，“我只知道要到中原东部找寻线索，这里是建邺城，也已算是到了，况且押镖之路，天南海北，我只要留心，定能多打听到很多消息……” 商陆顿了顿，还是摇了摇头： “唉……不瞒你说……现下这镖局里，就剩我一个人，你要是不来，我打算等天气转暖，便把这镖局卖了……” “这镖局，可是经了什么变故？”龙骨看他失望的样子，轻声问到。 “也没什么变故……”商陆叹口气，“你可知，走镖之人，除了武功高强，最讲究黑白两道的关系……” “黑白两道？” 商陆点点头： “官府自不必说，但要是不识黑道，这押镖路上千山万水，就算你武功再高，其中的山贼，可能打的完？强抢不过，逼急了他们就暗算，什么阴招都用得出来，赔了货物不说，搞不好还折损了自己……” 龙骨听完，默默点点头…… “山贼无非就是求财，给了钱财，他定不会与你纠缠，而货物送到，老板达到目的，欣喜是自然，更少不了咱们的银子，所以可谓皆大欢喜……” 龙骨又点了点头…… “镖局自古都是这么做的……” 说到这里，商陆又叹口气，低头给二人斟上热茶，龙骨先捧一杯给商陆，商陆将水壶放回炉上，接过茶杯，继续说道： “我家世代镖局，本来生意红火，可一年多前，又一个镖局出现在这建邺城中，名约“云兴”，与我隔城相对，那家可谓财大气粗。可这也就罢了，那时钱我也有，这建邺城的镖局也不只一家两家，不过，事情并不这么简单……” 商陆喝一口茶，重重的咳了一声： “自他成立之后，半年间，我家几代人结识打点好的各路山贼，都陆续和我们断了交情……走镖越来越难，好几次丢镖，以致让我们保的老板也就渐渐少了，同样的路，他那个镖局却可以正常行走，想必是他们在其间使了手段……” “嗯……” “这本来也算正常，可是，唉，有几个镖师回来说，路上除了山贼，还遇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导致货物不翼而飞……” ——不干净的东西…… 龙骨皱起眉，集中了精神，商陆望向他，见他并不慌张，才继续说道： “后来人们都说我这宅子里闹那种东西，才会在走镖中引得上来，而来我这里保镖的大多是建邺城的买卖人，最求吉利，这一桩桩的怪事，让他们更是对我敬而远之，就这样口口相传，搞的我这的自己人都惶惶不安，不久，镖师纷纷离开，剩下的伙计账房，我也逐渐负担不起，于是就……唉……” 商陆朝四周看看，龙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不过你放心，我这宅中确实从来没有闹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商陆对龙骨说道…… “恩公，我是不怕这些的，而且只要有我在，这些事您大可放心……” 龙骨站起身，躬身下拜： “我是真的想在镖局为您做事，请您收下我吧……” “快别叫我恩公了，叫我大当家的就好……”商陆扶他坐下，“唉……不过你跟我做事，我……我都已经付不起你工钱啦……” “当家的！”龙骨大声说道，“我可以不要工钱，你管我口饭就行！我给您做工的同时，正好从往来的商路上打探亲人的消息……” “你真……这么想？”商陆话音已有些颤抖…… “句句发自肺腑！”龙骨肯定的回道。 商陆默默的看着龙骨，好一会儿： “行！这正月已过去了一大半……”商陆起身踱到门边，望向外面的天空，“看看二月初二的时候，咱俩能不能……“龙抬头”吧！” “谢大当家！”龙骨使劲儿点点头…… 之后几日，商陆给龙骨置办了几身新衣服，龙骨也尽心帮他打扫了镖局内外，这里毕竟和普通的三进宅院不同，后面场地很大，有校场马房，住屋也多，不过此时可谓四处破烂，但唯独大当家的卧室以及存放镖车的库房明净如新，龙骨明白，这辆略显残破的镖车，可能是这陵都镖局唯一的希望了…… 二月二，春耕节，建邺城内外盈满了对丰收的祈愿…… 这天，商陆起的很早，换上新装，在校场边静静的等着龙骨练完功，两人一起用过早饭，商陆，第一次带着龙骨出门…… 坐在街角的乞丐，还收到了商掌柜的几个铜板…… 一路上，龙骨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跟着，穿街过巷，路上人似乎早忘记了商陆这个曾经富甲一方的镖局掌柜，或是现在如何落魄，人们都互相打着招呼…… 不多久…… 两人便停在一处豪宅之外…… “这是极少的几个知道我家情况，却依旧托我走镖的人家！”商陆小声说道，龙骨抬头望向门庭上的匾额： ——林府…… “今天，看看咱能不能在新的一年里，开个张！” 商陆微微一笑，朝向门口： “敢问差人，林老爷可在府中？” 门口的差人见是老爷的熟人，迅速跑进去回报，不久就出来个管家模样的人，看见商陆二人，赶紧招呼： “商掌柜……” “宋管家！给您道喜，大吉大利啊！” 这位姓宋的管家似乎有些勉强的笑了笑，寒暄两句，就引两人进了宅子…… 而就在龙骨踏进院门的那一刻，他似乎感觉背上的剑，发出一声低沉呼呵…… 这只有他能听到…… 龙骨警惕的跟近商陆一步，不时望向四周…… 林府很大，前后七进宅院，路边栽着各种树木，此时虽然还是草木皆枯，但南方春意早到，龙骨似乎已能感觉到隐藏于枝桠间的生命…… “宋兄，林大人最近在忙些什么？”商陆和管家闲聊着…… “嗨……还能忙什么，除了生意，也便是给他女儿寻个人家……”管家摇摇头，“不过，确实有些难啊……” “怎么会，林小姐知书达理……” “想这建邺城中，提亲的不少，可小姐就是要求高啊！几次三番，便少有人来说媒了……嗨，不提了，我看这位小哥有些面生啊……” 管家转过头来望向龙骨…… “哦……这位啊，是我新招的镖师，名叫龙骨！来！见过宋管家！” “见过宋大人，大吉大利……”龙骨低头作揖，宋管家赶紧回礼，再走几步： “二位稍待，我去告知我家老爷……” “劳烦宋兄……”商陆目送管家进去后，两人便在门庭下静等…… 迟疑一下，龙骨凑到商陆耳边： “大当家，这林府，可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商陆挑了下眉，稍摇摇头，还想说什么，就见宋管家小跑着向两人招着手： “老爷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