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速之客
林老爷名修明，是建邺城的耆宿大贤，现居本地四大富商之首，不止财力雄厚，而且出身医药世家，可谓济世仁心，建邺各界都十分敬仰，一生三儿一女，最小的女儿尚未成家，还留在林老爷身边，其他都已于外地经商，货物往来频繁，以至于建邺城很多镖局，都把跟林家搞好关系作为经营的头等大事…… 商陆自然也不例外，此时他二人跟随管家走过一条宽大的石板路，来到正厅之前，还未进门，便听屋中一阵叮当乱响…… “爹！我不嫁！你再这么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二人闻言快步走入房中，就见一名身披绫罗绸缎，无比壮硕的身影在头前飞奔，看身法确是会些武功，而后面三个人则在地面紧追着她的背影奔跑，几人转眼到了屋子一角…… 龙骨环视屋中，原本整齐的各类摆设早已杂乱无章，仆人们还来不及收拾，此时都恭敬的围立在后堂，看着四处追逐的几人，眼中没有诧异，好似早已习以为常…… “晓月啊！你别闹啦！今天的客人真不是来提亲的！” “休想骗我！” 晓月大吼一声，转回头来： “咦~商伯伯！” 听到这话，林老爷也转过身来，就见他年过五旬，却无一丝白发，脸盘扩宽红润，双眼此时正圆睁着，不过却也不大，看到商陆，林老爷嘴角上扬，双眼渐渐眯成一条缝，透着一份慈祥…… 龙骨看看他，再看看他的女儿晓月： ——父女俩长得还真是蛮像啊…… 看到商陆，晓月姑娘也显得不再那么亢奋，停下来稍稍整理衣衫，扭头朝仆人们使个眼色，他们才开始有条不紊的归置屋中各件事物…… “商掌柜……让您见笑啦！”基本收拾妥当后，林大人才说道，与商陆分宾主落座，两人寒暄几句，其余各人也坐下，林晓月递上香茶，商陆伸双手接过，微笑着频频点头，问及今天事情来由，林老爷还没说话，晓月就抢着说道： “商伯伯！今天还不是怪我爹！年前就让我一个个的见各家公子，好容易过了个年，今天刚开春，他们又要我来，我以为还要相亲，所以……让您见笑了！” “无妨无妨……”商陆微笑着朝晓月摆摆手，“你这一闹啊！我才发现我这位老兄弟，身子骨还是那么硬朗啊！哈哈！” “那当然！有我照顾，我爹他好着呢！” 看着晓月的笑颜，以及他和商陆的对话…… 龙骨感到一分亲切…… 可细看她眉眼间…… 龙骨不觉眉头微皱： ——似是有鬼气…… ——而且看来已时日不短…… 此时，商陆向林老爷缓缓说道： “林老爷，刚才一乱，我还没来及介绍……这位是……” 龙骨闻言赶紧起身，上前一步…… “这位便是我们镖局新来的镖师……名叫龙骨！来！见过林老爷！” “见过林老爷……” 龙骨欠身，鞠躬行礼，再看这位老人，正望向自己，面露微笑： “新来的镖师呀！好，好啊！要想生意兴隆，首先得人丁兴旺……你看，刚开年就有人来！今年算是开了个好头啊！” “是啊！哈哈哈……”商陆跟着笑道，却多少透出些苦涩，“人算是有了，可这生意……” “我这……”林老爷放低声音，“确是有份很重要的货物要运往临安……” “您说的，可是令尊大人的生辰纲？” 谁人都能看出，商陆早有准备…… “正是……”林老爷轻声回到，“不过……这批货比较多，我看这位新人……” 林老爷稍摇摇头，商陆也即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不好直接把拒绝的话说出口，踌躇间想说些什么，此时门外忽然来了几个人，拎着大小礼物，硬是径直走了进来： “林老爷！身体安康！大吉大利！” 龙骨细看来人，身穿青色缎面长袍，袍内露出金色镂空木槿镶边。腰系玲珑玉带，上刻云朵纹路明晰，脚踩皮面修长步云履，真可谓锦衣华服，再看脸上，虽略显消瘦，但目光中甚是精明，此人正是云兴镖局掌柜宁和通，林老爷稍迟一下，这才起身行礼： “宁掌柜！大吉大利！” 两人拱手作揖，宁掌柜四周一望，好似早已知道商陆他们在这里，目光瞬过他和龙骨，最终落在晓月身上： “晓月姑娘，过得年来，您是越发标致了！” “谢谢宁伯伯……”晓月眯眼笑着，“上次您送我的金银花，真是太有效了！” “那就好！”宁掌柜点点头，“小姐如果用完了，尽可以差人到镖局直接去取便是……” “那小女子在此先谢过宁伯伯……”晓月深作一揖…… “林小姐不必客气……”宁和通回礼道…… “宁掌柜，今天倒是也巧，商掌柜也在这里……”林老爷说着话，回身一看，商陆也向宁和通行礼： “宁掌柜，别来无恙……” 宁和通点头回礼，目光又看向他身后的龙骨，问商陆道： “商兄，这位是……” “啊，这位是我刚招的伙计，名叫龙骨，来，见过兴云镖局宁和通宁掌柜！” 龙骨抱拳道： “宁掌柜，大吉大利……” 宁和通又点点头： “敢问商兄今日来此，所谓何事啊？难道是，洽谈生意？” “正是……”商陆也毫不避讳的回道…… “哦？”宁展柜一挑眉，“商展柜是打算继续做下去了？年前我听说你不是已经打算变卖那宅院了吗……” “去年确实时运不济……”商陆低声说道，“可你看，今年年关刚过，便有人进了陵都当这镖师，我觉得现在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宁掌柜轻哼一声： “话虽如此，不过就以你二人之力，便想给林老爷保镖，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宁掌柜所言差异……”商陆微微一笑，“至于分工，只有龙骨一人走镖，我还是驻守家中，以防某些别有用心之人趁虚而入……” 宁和通深吸口气，便不做声，可眼神中已越发难看…… “商掌柜……” 此时，宁和通身后忽然有人说话，人们都望向此时踏上来的这位壮士，此人身高不高，但脖子上青筋暴露，时下冬寒尚紧，而他只穿一件裘皮坎肩，坦胸露怀，可见处肌rou虬结，此时双手微微攥拳，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掌柜只是关心询问，也是为林老爷负责，您又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商陆上下打量他，却很是面生： “这位壮士，您可能初来乍到有所不知，这建邺城虽不算大，但正邪俱在，不可不防啊……” 见此情况，林老爷一声轻咳： “这位壮士，敢问尊姓大名？” “林大人，恕宁某失礼……”宁和通赶紧走上一步，“这是我新收的镖师，姓楚名易，后面两人是他的趟子手，楚易，快过来见过林大人……” “见过林大人！”楚易抱拳行礼，林老爷抬手回礼，再仔细打量他，微微一笑： “看来你也是个练家子啊！” “小生不才，只在凌云山上修炼过几年……”楚易回道…… “凌云山……”晓月凑过来，“听说那里虎狼盘踞，非常之险，行人想走近路都不敢穿山而过呢……” “确是如此……”楚易微微一笑，“我在山中修炼，虽然终日与虎狼为伴，但大都相安无事，真有敢放肆的，几拳打死便是了……” “嚯！”林老爷眼前一亮，“当真神勇！” “不敢当……”楚易摇摇头…… “敢问师从何门？” “尊师乃晋州栾派‘开山断嶽’王青拳师……” “久仰大名啊……”林老爷笑道，“一双铁掌打下栾派江山……” “正是……” 楚易抬起头，似乎很自然的把眼光转到龙骨身上： “敢问这位侠士，尊姓大名……” 刚才已介绍过，此时还要追问，本已不甚礼貌，可龙骨倒不太在意，轻咳一声： “鄙人龙骨……”龙骨抱拳道，“见过楚兄……” “你是镖师，想必也是习武之人……”楚易眯眼看着龙骨高挑却较自己略显消瘦的身形，“请问师从何门何派啊？” “龙骨不才，不敢辱没了师门的威名……”龙骨恭敬回道…… “镖师最讲安全，你都不敢报上出身门派，那将镖物交给你们陵都镖局，谁能放心？” 楚易提高声音，望向四周，就见人们好似也在小声议论…… “尊师关禾……”龙骨还未说完…… “关禾……”楚易默念几声，摇了摇头，“是何门派？” “尊师游侠四方，为远离江湖纷争，最终落脚于昆仑山阴的灵虚峰，并无门派，收我为徒也实属偶然……” “昆仑山？”楚易冷冷一笑，“极寒之地的昆仑山？那里距此地何止千里？有没有个灵虚峰尚未可知，你又何以来到此处？” “寻人……” “林大人……”宁和通摇摇头，“小可冒昧说上一句，这种来历不明的人，怎能让他护镖？” “哎~”林老爷摇摇头，“英雄不问出身，所谓保镖，只要他为人正直，又确有实力……” “为人正直与否，那是长久相处才能看出……”宁和通说道，“而至于他是否确有实力……” 宁和通朝楚易一使眼色，楚易便即会意，又踏上一步： “林大人，今日可否借您宝地一用，我与龙兄切磋一下，这是否确有实力，劳烦您做个见证……” 突如其来的几句话…… 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商陆轻咳一声： “镖师比武，自古有这规矩，可今日时间仓促……” “商掌柜……”宁和通说道，“恕我直言，如果择日再行比武，只怕连这位小生也……” 说到这里，宁和通停住了，似笑非笑的轻哼一声…… 商陆也不做声，重重的吸了口气…… 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 “要比武吗？要比武吗？！”此时晓月一下蹦了过来，“爹！我要看比武！” 林老爷都被她吓了一跳，定睛再看晓月，眼中尽是欢喜，实乃掌上明珠，不觉微微一笑： “月儿，你要看啊？” “嗯！我不但要看！我还要学呢！” 林老爷点点头，转向商陆： “商掌柜，你看……” 商陆见状，只好默默的点了点头，扭头再看向龙骨，只见他毫无表情，也不知道此刻在想些什么…… 宁和通再和各人寒暄几句，就同林老爷，以及旁边陪着的晓月走在前面…… 后面跟着楚易和另外两个云兴镖局的伙计…… 而商陆则带着龙骨走在最后…… 两人稍稍与前面隔开几步…… 商陆轻声说道： “这楚易我不认识，不过他那什么王青师父，什么栾派，说的好听，其实就是一帮山贼，所以一会儿输赢其次，你一定要小心他的毒辣手段……” 龙骨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当家的…… ——我必尽全力…… 商陆也点点头，不再说话，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