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深夜，方唯一躺在床上，眼前又闪现出张浩紧张忧郁的神情。华歌黄金是不是出事了？方唯一惴惴不安地想着。下午他两次去张宏伟办公室，无意地东拉西扯，而张宏伟神情黯淡，心不在焉，对张浩与他谈的事，只字未提。这就更加重了方唯一的好奇与担忧。

    他拉了300万客户资金，放在华歌公司账上，就像是幼儿手中捧着一件贵重瓷器，方唯一时刻担心意外发生。每想到此，他嘴中都会默念着：“不会的，不会的。”好似得到了神灵护佑，以使心灵折磨得到缓解。

    渐渐地，意识开始模糊。他身处一片有限而无边的黑色雾虚之中，快速地向上升腾，他感到失去了自身重荷，身轻如絮，这是去天堂，还是去地狱？意识清晰地回答他：我都愿意。那就向上飞吧，千万别停，千万别游离出这黑色雾虚的包围！他感悦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没名没姓、没牵没绊、无想无欲无目的、无累无赘无拖挂的自由。

    朗天白云之下，水面宽广无际，飘荡着一柳狭长小舟，张宏伟在前，方唯一在后，人各一浆，奋力地向前划着。张宏伟不时回头对他描述着，描述目的地—一个目所不及岛屿的神奇与美丽。

    正在方唯一半信半疑之间，波涛突起，摇撼跌宕，水面骤然汇聚猛浪，向着小舟扑朔袭来，拍碎在身上、脸上。方唯一喘不过气，睁不开眼，死死地攥住船帮。透过眼帘水幕，模糊间看到张宏伟依旧拼命前划。他油生敬意，伸手欲抓挂在船舷上剧烈摆动的浆，一个巨浪，将他掀入水中，方唯一使出浑身气力，伸手去抓船帮，船反而快速前冲。张宏伟回头侧目，瞬间对视，他目光中只有冷漠，没有怜惜。方唯一想叫张宏伟救命，可是一波波巨浪的冲打，使他发不出丝毫声息，方唯一意识到在下沉，在水的世界里，在奋力挣扎中下沉……

    方唯一在惊恐中醒来，松开握紧的双手，浅层的梦忆，仍然向他传递着恐惧，久久不能挥去。好像就是从这恶梦开始，方唯一发现，即使在熟睡时，他两手也是紧紧攥握着。只有在晨曦中醒来时，在醒与睡的恍惚之间，才淡淡地意识到双手紧张后的疲惫，每每此时，方唯一总会默念一遍：落水的不会是我。然后是稍瞬即逝的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