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8月27日沪市收盘:5150点,8月31日沪市收盘:5218点,9月6日沪市收盘:5393点,9月28日沪市收盘:5552点。 方唯一对着电脑相面,冲着收盘指数发呆。张宏伟在一旁不停地讥讽着:“婊子挣钱,买包包,买口红。你挣了钱,偏偏买个十字架,要做善事,普渡众生,让人敬佩!但不能装神弄鬼,你说股市跌,它就不跌,天天涨,气死你。” 贺英敲了两下门走进来:“方总,这月统计报表出来了,在您邮箱里。” “情况怎么样?”方唯一边问,边打开邮箱。 “9月基金销售2300多万,黄金销售不如上月,只有260盎司。”贺英说。 “基金销售已经停止了,这月怎么还有2300万销售额?”方唯一焦躁地问。 “何楠、秦重阳还有20多人仍在卖基金,经理们假装看不见。这事李思本不让我告诉您,说您做黄金交易不能分心,等到月底,您见到基金手续费就乐了。他还说,这回股市行情您判断错了,又不好意思承认,所以接着卖基金,您不会反对,这是帮领导下台阶。”贺英小声说。 张宏伟饶有兴趣地听着、听着,竟然笑起来,连说:“瞧瞧你下面的人,对你多知冷知热。” “一群混蛋!月初你不是说,客户卖了两亿多股票和基金?为什么不买黄金?”方唯一气急败坏地斥问。 “不知道!”贺英惶恐地摇摇头。 方唯一“嚯”地站了起来,对贺英说:“立刻群发手机短信,通知所有员工:公司自9月起,取消基金手续费提成;黄金销售提成,从今日开始,由每克1.5元,调高到2.5元。” 贺英刚出去,几个人已破门而入,为首一个黑胖女人,瞪着一双豹眼,粗声大气地问:“谁是方总啊?你们俩谁是啊?”身后一个带眼镜的白毛瘦老头,指着方唯一说:“就是他!” “你忙吧,我先出去了!”张宏伟看见这阵势,侧着身子,和随后又进屋的三个女人相让着,闪了出去。 “方总,我们今天是来讨说法的!你们让我们卖股票基金,我们倒听话,全卖了!结果卖了以后,股票基金天天涨,我们少赚多少钱啊,这损失你得给个说法吧!” “对,今天必须给个说法。什么理财顾问,就是一堆臭大粪!因为听你们的,到今天我少赚10多万!张姐,你说有他们这样的吗?” “还说呐,我股票都套四年了,眼看要解套了,让他们给吓跑了,刚卖完,跟着两个涨停板!我说方总,你们是不是和庄家勾结着,专吭我们散户啊?”几个高高低低胖胖瘦瘦的女人翻着白眼,冲方唯一叫嚷着。 “你们先别吵,听他怎么说。”白毛瘦老头阻止着叽叽喳喳的女人们。 “大家先坐,你们的意思我听明白了,让我也说几句。”方唯一感到胸悶气短,身上不停冒汗,仍然努力地说:“各位做股票多长时间了?” “10年股龄,股市里的事我们都懂。”白毛瘦老头自信地说。 “2001年6月14日,沪市涨到2245点,你们谁逃顶了?都被深套4年多吧?05年跌到最惨时,你们都亏损50%以上吧?”方唯一盯着黑胖女人问。 “你想说什么?别绕圈子!”一个高个女人大声说。 “如果行情可以重来,让你们在2000点出货,你们愿意吗?在1800点出货,你们也求之不得吧?在1600点呢?你们也会愿意,因为赚总比赔好,比套牢好!没人能预测地震发生的时点,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提前出逃。如果各位卖出基金、股票后,买入黄金,现在也从每盎司660涨到730了。”方唯一看着趋于冷静的人们。 “方总,你让我们卖得太早了吧?报纸、网上都预测涨到8000点,刚到半山腰,你就让我们出货!”黑胖女人说。 “方总,你们卖一克黄金收10元手续费吧?”白毛瘦老头抢过话问。 “不是我收,是黄金公司收,就像做股票,证券公司也收手续费。这10元包含了加工费、运输费……”方唯一说。 “方总,我再问你,卖1克金子,你们能赚多少?”白毛瘦老头又抢过话来。 “我们和黄金公司有保密条款,这不能说。”方唯一觉着室内冷气不足,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行啦!小伙子,我做了一辈子政工干部,什么人没见过,你算盘怎么打的我清楚!我们拿着基金,你们赚不到手续费;我们出了基金,买黄金,你们就又可以赚钱了,而且比基金还多。我说的对不对?”白毛瘦老头话未说完,就得意地环视着几个如梦初醒的女人。 “小伙子,做人要老实,别耍小聪明。”老头在乘胜追击。方唯一晕了,胸口好像堵住了脏东西,上不来,也下不去。 “真够可以的,买的不如卖的精,这年头!”几个女人又开始活跃起来。 “别说了!我公司从没收过客户一分钱咨询费,你们不要忘了这一点。现在,我和你们对赌:如果股市先涨到8000点,你们股票少赚的钱,总金额在1000万以下,我包赔!如果股市先跌到2500点以下,你们股票多卖的钱,分给我一半。赔率2比1,赌不赌?”方唯一说完,白毛老头和几个女人全傻了眼。 “我说了,方总在谈客户呐!你们干什么呀!”贺英在门外声音已经变了调。 方唯一起身绕过客户,“唿”地拉开门,看见写字间里站着20多个经纪人,为首的秦重阳、何楠正在和贺英推搡着。 “别拦着!他们要真想过来,就凭你,拦得住吗?”方唯一说着,脸变成了铁青色。
房门再次打开,几个客户鱼贯而出,“方总,我们先走了,你说的事我们考虑考虑。”黑胖女人低声说道,却关注地看了看何楠。 方唯一对客户说了声“好的”,就走到秦重阳面前,厉声质问:“找我什么事,说吧!” “方总,我来公司一年多了,没日没夜的干……” “少扯蛋!直接说,什么事?”方唯一暴躁地打断了秦重阳的低声细语,继续质问。 “我们对手机短信说的话有意见。”秦重阳低下头,咽了口吐沫。 “哪句话有意见?短信上有好几句,哪句,哪句你有意见?”方唯一在刹那间,青春期暴动的自我又重附于体。 “方总,看在我们没日没夜工作的份上,看在我们天天加班的份上,您就把基金提成给我们吧!毕竟没有我们拼死拼活地干,你也发不了财吧!”秦家全低声下气地讲理。 “秦家全,听好了!你在我这学了多少本事?在这一年,你挣了十多万吧?”方唯一压抑着怒火,看着他点头。 “是因为你拼死拼活的干吗?你祖宗八代、你老乡谁没拼死拼活地干?你有今天,是因为我,是你踩着我方唯一十几年的奋斗经验、阅历、头脑在挣钱。没有你秦家全,我方唯一照样发财!你去看看招聘市场的人头攒动!你知道什么是贱民吗?没指望的时候,可以不顾廉耻,跟三孙子似的;一旦还阳,就自比天高。取消基金提成,是因为你们违反了公司指令。如果发放提成,我无法向170多个停止基金销售的员工交代。” “方总,我们从京都证券过来,是想好好解决问题。股市仍然在涨,您预测也不一定对!而且公司对我们的待遇,有些是违反劳动法的。”何楠插话道。 “我问你了吗?傻逼!说人话,办鬼事的杂种!上班时间,擅自离岗,用他妈人多势众吓唬我,用法律威胁我!”方唯一说着话,已朝前迈步,一个直拳击在他下巴上,何楠瞬即仰身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令人揪心的闷响。 方唯一正要前冲,被飞奔进门的几个经理死死抱住,“方总,冷静点,冷静点!”王冬青不停地劝说着。 方唯一对捂着嘴爬起来的何楠狠狠地说:“对付你丫这种坏人,就是以简单对复杂!以后想和我玩,先把命押上,其他的都不配做筹码。” 恍惚了,就在恍惚的一瞬,方唯一透过公司玻璃门,看见了一个洁白熟悉的身影,稍纵既逝。 方唯一拨开惊恐中的众人,跑到暗淡的楼道里,不远处有一抹令人心动的亮色—童言身着素雅白裙,亭亭玉立地站在楼道中间,安静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