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你怎么来了？”两人坐在楼下的咖啡厅，方唯一兴奋地问。 “来看你的暴行，你就像刚从斗兽场上下来的。”童言笑说。 方唯一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向她倾吐着事情原委，诉说着愤怒：“无知产生贪欲，贪欲滋生侥幸，让理智束之高阁。没人能听懂一个最简单的投资道理，我倒成了左突右冲的唐基歌德！做好事比做坏事难多了。张宏伟说我是背着十字架的婊子！” “他嫉妒你，嫉妒你心中有一个十字架！”童言肯定地说 “牧师高举十字架，享受崇高；婊子放任堕落，享受快乐；而我享受着被人猜忌，和心力憔悴。”方唯一无力地说着，拿出手机接电话。 “方总，秦重阳他们20多人辞职了！说要单干卖基金，方总，他们会拉走不少客户的！”贺英激动地说。 “随便，客户属于市场，他们有选择的权利。”方唯一尽量平静地说，心中却在突突直跳。 “你知道诺亚吗？”童言问。 “《创世纪》中，用歌裴木造方舟的诺亚？” “滔滔洪水从天而降时，诺亚谁也救不了，只能救赎自己。真理只在少数人手中，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因为人类是原罪和蒙昧的，人之初，性本善，是孔夫子臆想的错觉。否则，大家个个真知灼见，股市里人人发财，那不就成粥场了？” 方唯一若有所思地感叹道：“先天缺陷，后天又缺乏正确教化，就全成了现在这副嘴脸。你穿白裙子真好看。” “真乏味，老这么一句话，每次见面都说，你心理肯定有问题。就连我妈都注意到了！”童言说完，嫣然一笑。 方唯一不由得紧张起来，忙说：“你妈知道我们的事了？” “你别慌，我妈是说：只要看我穿白裙子，就知道我晚上不回家吃饭，问我是不是交男朋友了？还说，千万别找一个恋色狂。” “你怎么说？” “我和她开玩笑，说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她一听，勃然大怒，痛骂了我一顿。我有时侯觉得，家里像一个隐性精神病院。一个话题，就能牵出别人的隐痛；一句话，就能引发一场灾难。挺没意思的。”童言显得怅然所失。 “你没想找个能结婚的男朋友？” “想啊，想找一个有个性、有才能、心中有十字架、没有心理疾病的！你帮我介绍介绍。” “这不是变相要找我吗，直说就完了。”方唯一厚颜无耻地笑了。 “迷失自我了吧？你心里有疾病，你心里长着恨吶，我早看出来了。”童言悠悠地说。 “你想找的是个鬼，只听过，没见过。”方唯一说。 “你可能说对了。”方唯一避开她的目光，隐隐地感到了一丝不寒而栗。 “你假期怎么安排？”童言不经意地轻声问道。 “什么假期？”方唯一也莫名其妙地问。 “十一长假啊，方总！” 方唯一这才想到，该过国庆节了！贺英上周也曾这样问过他。太好了！股市终于可以休市几天！否则，天天上涨的指数快把他逼疯了。 “我带你出去玩吧！去景山？去香山吧，香山高，能爬半天呢！”方唯一兴奋地畅想着。 “真够土的，你把我当拉链啦！早听陈瓒说过，你只会带孩子去地坛和名人故居，还说地坛有个‘方泽坛’是你们老方家的，惹得拉链到处去吹牛。”童言挖苦着，脸上却挂着幸福的笑容。 方唯一被说得不好意思，哈哈大笑，突然感到些许悲凉，淡淡地说：“像我这样的人，可能只有战场，没有后方。” “你还是陪陈瓒和拉链好好玩玩吧，别考虑我了。”童言真诚地说。 “你放心，我会把一切安排好的，静候佳音！”方唯一用加倍的真诚，信誓旦旦地许诺着。 晚上，方唯一回到家，看着陈瓒和拉链大放光彩的笑脸，反衬着自己沮丧与疲惫。 “爸爸，我们要给你一个惊喜！”拉链喜不自胜地说。 “不是惊吓，爸爸就阿弥陀佛了！” “唯一，我全都安排好了，十一去香港旅游，让你好好散散心，放松放松。”陈瓒高兴地宣布了惊喜。 “你和我商量过吗？我只想在家静静呆几天，谁让你自作主张了？讨厌！”方唯一大声质问，脸色变得更加晦暗。 “我想让全家出去玩一次，怎么啦？你就想着自己！结婚时你没钱，一辆黄面的就给我拉回来了；十二年了，你带我出去玩过吗？拉链七岁了，连BJ都没出去过，她说同学去美国、去迪尼斯，你耳朵聋啦！你当爸的心里不愧疚啊！”陈瓒毫不示弱地叫喊着。 “对，我欠你的！欠拉链的！欠父母的！欠经纪人的！欠客户的！欠张宏伟的！我他妈从一出生，就开始负债。但是，谁欠我的？”方唯一痛苦而疯狂地喊着，他猛然想起落下了一个债主：童言。 陈瓒气愤地呆视着他，他看见了拉链惊恐的目光，勉强拍拍她的头，转身走进书房，泄气地坐在椅子上不能平复。 不久，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看着看着，他乐了。 方总：采访以后，听信你对股市的判断，我卖掉了所有的股票基金，损失惨重。顺便通知你，下次深度专访取消了。 方唯一苦笑着，又多了一个债主，看着书桌上的《金融周刊》，顺手拿起扔进废纸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