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长假的最后一天晚上,一家三口回到BJ次日上午,方唯一走进办公室,放下电脑包,就抑制不住地去抓桌上的电话。 “喂,哪位?”童言冷冷地声音。 “我,方唯一。” “出去玩的挺高兴吧?” “没什么意思,就一个字—累!”方唯一谦虚地说。 “高兴就是高兴,何必遮遮掩掩的?你仔细听听!” 方唯一听到电话那头陈瓒兴高采烈地声音,“迪斯尼焰火太美了,把拉链乐坏了!方唯一刚上飞机,就开始吹牛,声称要把人家赌场赢过来,结果没几个小时,就输得像只秃尾巴鹌鹑……” “陈老师从早晨一直说到现在了。出去玩得高兴是好事,你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方唯一此时觉着面部肌rou像被酱汁活生生地焗了一道,guntang而僵硬。“童言,小心眼啊!我一直以为你是超凡脱俗的灵物呢!”。 “我不是小心眼,我是缺心眼!对不起,我有事了,以后少给我打电话!” “啪”的一声,方唯一听到了嘟、嘟的忙音。对于女性的这种礼遇,他还是平生第一次领受,心中不由发下狠誓:“以后再给你打电话,我就是孙子!” 10月16日,上证指数冲到6124点后,就像一个憋尿举杠铃的武疯子,随即滋出一根根阴线,一头栽倒在地,还不停地抽搐挣扎着。11月28日,股市跌到4803点。 随着股市下跌,基金净值大幅缩水,转眼成了昔日黄花。而黄金从每盎司670,冲上800美元关口。方唯一每天从早到晚被客户包围着,电话接连不断地响着。 “方总,太英明了!真后悔没听您的,您说股市还会跌吗?专家说现在还在牛市里是吗?”客户问。 “股市连一半还没跌完呐,继续建议你清仓,最少卖出一半仓位,换成黄金。专家没说错,只要不跌破05年998点,一直都在牛市里。” 方唯一刚挂断电话,坐在对面的中年妇女急不可待地塞给他一张纸,“方总,这上面是我买的股票,快帮我看看,哪些要卖?哪些有潜力,继续拿着?” 方唯一看到纸上密密麻麻地写了30多只股票,忍不住心头起烦。“你在股市有多少钱?”方唯一纳闷地问。 “原来90多万,这一跌,股票市值缩水,还剩70来万。” “你为什么买这么多股票?” “还说呐,因为专家多呀!每人都推荐,我就每只都买点,买到最后,我都看不过来了!”客户愤愤地说 “你最好全出了,或者卖掉一半,去买黄金!”方唯一说着,将纸塞还给中年妇女。 “方总,你太不负责任了!因为信任你,才让你看,你对客户太草率了吧!你是不是对所有人就这么一句话啊?”中年妇女叫嚷着,像受了多大委屈。 方唯一被童言挂了电话以后,一直心绪烦乱。白天看着被股市、基金折磨得五迷三道的客户,就感到绝望;夜晚紧张的黄金交易,使他心力交瘁。此时他就想爆发,痛痛快快地宣泄。 “一个多月前,让你们清仓,为什么不听?除了财迷,狗屁不通!长着耳朵、眼睛就是为了受骗的。你买一筐烂股票,还不是怕丢掉每一次赚钱的机会?危巢之下,岂有完卵?股市暴跌,谁知道你那一篮子倒霉蛋,哪个不被砸碎?要地震了,谁知道哪间房不会塌!我他妈又不是跳大绳的!告诉你,我说真话,就是最大限度地负责任!” 方唯一红头涨脸地发泄着,忽然,他看见中年妇女眼圈一红,叭哒、叭哒地掉了眼泪。方唯一顿时熄了火,晕菜了! “方总,您知道吗,我都让股票折磨得血压高了!心里烦透了!我他妈全卖了,买成黄金一放,爱怎么着,怎么着!再也不想这些烂事了!”中年妇女抹着泪水,赌气地说。 “大姐,对不起!我也有以风撒邪之嫌。”方唯一摸着发烫的脑门,叹了一口气。 中年妇女刚走,南壮壮直眉瞪眼地进来了,嗡声嗡气地说:“您和张老师谈谈,华歌经纪人又抢走我一客户,现在张老师往死了逼经纪人出业绩,他们就在楼门口、还有黄金柜台前拦截咱们客户。说咱们是代理商,说直接和他们买有优惠。要老是这样,我准备叫几个人,在外面抽他们丫一顿!” “华歌一个月才卖200盎司,能偷我们几个客户?”方唯一简直烦透了,只想息事宁人。 “最少一半是偷咱们的!”南壮壮不服气地说。贺英兴奋地推门而入。 “你们越来越没规矩了,我是平易近人,你们也不能得寸进尺呀!进我办公室,都他妈不敲门,是不是全和张宏伟学的?”方唯一看着贺英恶声恶气地问。 贺英根本不理会方唯一的指责,笑着说:“刚才张老师气疯了!对经纪人破口大骂,骂他们是只会吃、不会干的笨猪,还在白板上写585比15,然后把笔摔在地上了!” “585比15,是什么意思?”方唯一明显来了精神。 “就是咱们今天卖了585盎司,他们只卖了15盎司。”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上楼找郝丽惠,刚好在他们公司门口听到的。” “以后别到处听贼话,影响多不好。”方唯一忍着笑,装模作样地低下头,轻轻掸了掸裤子,站起来,指着南壮壮又说:“我警告你,别胡来!我去和宏伟谈谈这事。” 方唯一进了华歌公司,刚走到张宏伟门前,就被蹿出来的郝丽惠神秘兮兮地拉进了财务室。 “什么事?”方唯一悄声问。 “先别进去,他老婆邵真来了,正和他打架呢!”郝丽惠捏着嗓子小声说。 “为什么?” “就为唐晓那个狐狸精,活该!”郝丽惠眼里闪烁着光芒,方唯一此时更显精神了。张宏伟办公室就在这屋隔壁,中间隔着整面磨砂玻璃。
“就不给她钱,一分都不给!”邵真怒不可遏地叫声。 “咱不能欺负人啊,有事回家说。”隐隐传出张宏伟低声下气的声音。 方唯一好奇地问:“他们说什么钱啊?” “唐晓拉了个客户,是房地产商,一次就买了6000多万黄金,邵真不让宏伟给唐晓销售提成,40多万呢!” “你说多少?”方唯一觉着听力出了问题。 “6000多万,300多公斤,正好9800盎司。” “你没搞错吧?”方唯一怀疑地看着她。 “上周三我亲自和SD定的价,下月初就到货,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郝丽惠肯定地说。 方唯一像被人迎面拍了一板砖,差点背过气去。张宏伟的成功就是自己的失败,一瞬间,嫉妒虫咬得他差点疼死。郝丽惠好像看穿了他的心事,脸上露出笑意。 “我就这么大声!怎么着!你还知道要脸,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出去当众骂她!”邵真更加疯狂地喊着,同时隔壁响起了桌椅的撞击声,俩人好像在相互拉扯,夹杂着零乱的脚步声。 “坏了,动手了!方总,你过去劝劝吧!”郝丽惠急切地说。 “我们一起去吧。”方唯一有些犹豫。 “你们是朋友,我毕竟是下属,老张面子不好看,快去!快去!”郝丽惠说着,把方唯一推了出来。 大开间里,华歌员工正看着他笑,方唯一只能硬着头皮推门进屋。只见张宏伟正将邵真往椅子上按,邵真胡乱地挥舞着爪子。张宏伟看见方唯一,立刻松了手,拢着零乱稀疏的头发,坐回老板台后面的大班椅上,喘着粗气。 “干什么呐!注意点影响,外面听得清清楚楚,有什么事,你们回家谈,别在这里打打闹闹的。”方唯一装腔作势地说着,看到张宏伟的狼狈相,拼命克制着要喷薄而出的大笑。 “方唯一,你少在这装大尾巴狼,数你不是好东西!我们老张全是你给教唆坏的!就是你拉的皮条,唐晓原来是不是你们公司的?是不是你介绍给老张的?” 面对邵真歇斯底里的质问,方唯一惊鄂了,他怒目而视张宏伟,张宏伟向他投来哀求的眼光。 “邵真,老张是典型的青春期不完整,落下了心理亏欠症,你应该理解他,耐心地帮他调整调整。”方唯一仍然试图缓解这场冲突。 “你放屁!”邵真朝方唯一怒骂,失去了理智。 “知己莫如友啊!”老张由衷地哀叹了一声。 “臭不要脸!”邵真说着,抄起台历,飞砸到张宏伟宽大的额头上。方唯一再也看不下去了,夺门而出,身后是员工们压抑的笑声,和老张的怒叫。